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不见浮游【完结番外】>第108章 阴差阳错

  又几年后。

  “嗡”一声。

  “嗡”两声。

  “嗡”三声。

  解听免挑眉,看向张南阅:“你在笑什么?和谁聊天呢?”

  张南阅捧着手机笑得嘴巴都合不拢,道:“是雪东,我在和她聊天,她在和我抱怨,说现在的小孩子实在是太奇葩了,思维完全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总之就是在聊一些她工作上的趣事。”

  解听免“嗯”了一声,又将头埋在电脑中了。

  [哦,对了,南阅姐,我哥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你们收到请柬了没有啊?]

  张南阅愣住了。

  徐邀要结婚了?

  但震惊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悬了很多年的石头终于悄然落地了。

  她下意识瞥向解听免,解听免察觉出她的目光,将银丝眼镜摘下来,问:“又怎么了?”

  张南阅摇了摇头,笑容有点勉强:“没事。”

  解听免和张南阅都在一起十几年了,一瞧这表情就知道不可能是没事,不过她不愿意说他自然也不会逼问。

  张南阅拧眉思考了会儿,缓慢打下措辞。

  [还没有收到。对了,你哥哥的结婚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因为自从几年前那段饭之后,俞雪东便清楚了解听免和张南阅已经知道俞西客的性向了,所以她们之后的聊天便没有语焉不详了。

  [肯定是男的啊,我哥不是同性恋吗,怎么可能会找女人。不过你们为什么还没有收到请柬啊?我收到从芬兰寄过来的快递都一个月了,按理早应该到你们手上了才是,难不成他没有邀请你们吗?可说不过去啊,我们两家关系那么好,没道理不邀请你们。]

  俞雪东不明白个中缘由,张南阅却是一清二楚。而且平心而论,她其实也不是很想参加这个婚礼,毕竟他们如果收到了邀请函,解听免就会去了。

  [我也不清楚原因。你哥哥的结婚对象是几年前你提过的艾伦吗?]

  [是啊,他们俩分分又合合,我都以为没戏了,结果去年年底我哥突然说要和艾伦结婚,我还吓了一跳呢。不过想想也是啊,在艾伦之前,我哥交的对象就没一个能坚持两个月以上的,也只有艾伦和我哥折腾了好几年。]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聊了些什么,已经不早了,便纷纷结束了话题。

  夜晚躺在床上,解听免刚熄灯躺下,纠结了一晚上的张南阅终于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解听免:“那个……我和你说件事啊。”

  自从几个小时前,张南阅忽然看了他一眼之后情绪就有点不太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解听免便很快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了:“是不是你之前和俞雪东聊天时说的事情?”

  “嗯……”张南阅狠狠一咬牙,长痛还不如短痛,干脆利落道,“是这样啊,俞雪东说徐邀要结婚了,问我们要不要去参加他的婚礼。”话毕,于黑暗中偏过头紧紧地盯着解听免,不由得攥紧了手。

  空气缄默了少顷,解听免淡淡地开口:“南阅,你完全没必要一提到徐邀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现在对他真的没有想法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早就放下了。”

  张南阅一怔,不禁热泪盈眶了起来。

  天知道啊,她等这句话等了多少年。

  她声音有点哽咽,谴责道:“那你不早告诉我,非要我去猜你的心思是吧?你是不是就喜欢看我为你吃醋。”

  解听免无奈:“我以为你早看出来了。”

  “我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张南阅恼怒,气鼓鼓的,“从我认识你起就是这样,一副情绪永不外露的模样,一天到晚冷冷漠漠的,坦白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解听免从容地应了一声:“是挺难的。”

  张南阅被逗笑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如此,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那你去不去参加徐邀的婚礼?”

  “看吧……”天冷,解听免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并帮张南阅掖好被角,“徐邀还不一定会给我送邀请函呢。你别看他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其实做事情可绝得很,说断了就绝对会断得一干二净。”

  “倘若他给我们递了请柬,那我们就去;如果没有,就不要讨人嫌不请自来了。”

  张南阅吐出一口气:“好。”

  “不说了,睡吧。”

  ——

  此时远在大洋彼岸的芬兰。

  “俞西客。”

  徐邀回过头,发现裴些探出半个身子,从门缝里挤进来,将房门关好,在他书桌旁的另一个椅子上坐下来。

  裴些私底下都唤他徐邀,那估计刚刚艾伦在客厅。艾伦虽然不会中文,但“俞西客”这三个字他说得不能再熟了。

  “怎么了?”徐邀放下笔。

  裴些扫了桌面一眼,开口:“你还在写请柬呢,你这是要邀请多少人参加婚礼啊。”

  “也没多少人,”徐邀笑道,“就俞家的那些亲属还有艾伦的家人,除此以外就是你了,这些是我一早就定下来的,所以你们的邀请函我早就邮过去了。”

  裴些瞥了一眼徐邀面前摊开的一张请柬,但上面的邀请人还没有写上名字,问:“那你现在写的是什么?是有什么还没决定好的人吗?”

  “嗯……”徐邀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唉,”裴些早就看穿了,他叹了口气,“你是在犹豫要不要给解听免送吧?”

  既然瞧出来了徐邀就不再扭捏了,大方地承认了:“对,我现在唯一还不确定的人就是他。”

  裴些道:“那你希望他来吗?”

  徐邀苦笑:“我现在就是在犹豫这个啊。我若是希望,不就直接在这张邀请函上写下他的名字了吗,如果我不希望不就不写了吗,不就是因为我也不清楚内心的想法才会如此举棋不定的吗?”

  “不,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这么问,”裴些摇了摇头,随后一脸认真,“我是想问你,现在你心里还有解听免的位置吗?”

  徐邀面色闪过了一丝挣扎,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会永远活在过去。”

  “我现如今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解听免能接受张南阅了,因为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它会慢慢抚平内心的创伤,所以解听免在我死后能走出来并接受张南阅是迟早的事情,而我现在也不例外。”

  裴些握住他的手,欣慰不已:“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不过了,就像很多年前解听免将张南阅带到我和裴遇生面前介绍这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我感到了由衷的欢喜,那在听到你方才的一番话,我内心的想法就和当年是一样的。”

  “徐邀,恭喜你走出来了。”

  徐邀闻言浅浅一笑。

  “那艾伦对你怎么样啊?”裴些一脸八卦,朝他挑了挑眉梢,全然是一副戏谑的模样。

  徐邀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羞涩,视线飘忽,少顷,对上了裴些仍然目光如炬的眼神,扛不住了率先败下阵来,不过嘴角蕴着笑:“该怎么说呢……”

  “你也知道我到芬兰之后,为了能从对解听免的情感中走出来,就一直在自暴自弃地交男朋友,从未间断过。”

  徐邀顿了一下,朝掩着的门看过去,夜晚万籁俱寂,一切声响都很容易被听得很清楚,所以艾伦在客厅来回走动的声音就格外明显。听这动静,好像是在准备明日的早餐。

  裴些倏尔悟了。

  徐邀近些年有和他提起过,虽然在芬兰定居很多年了,可还是依旧吃不惯,所以早饭基本都是吃中餐,以前是他自己亲自下厨,现在就是艾伦主动包揽下来在准备了。

  他不用知道徐邀的回复了,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果不其然,他听到徐邀说:“这个情况维持了很多年,我一度都以为自己可能这一辈子也无法走出来了,但好在我坚持下去了,能够让我遇见艾伦,我很幸运。”

  说完他还不好意思了:“别光说我啊,那你呢?你和裴遇生怎么样了?”

  “别说了,”裴些摆摆手,“在你去芬兰之后没多久,我就深受你的启发,决定不能再犹犹豫豫拖泥带水了,所以选择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向我妈坦白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徐邀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急不可耐问道:“如何?你妈的态度怎么样?”

  “你说呢?”裴些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她怎么可能接受,当场就给了裴遇生一巴掌。”

  徐邀错愕:“给了……裴遇生一巴掌?”裴遇生毕竟是养子,裴些才是亲生的,即便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但也不应该打的是裴遇生啊,好歹亲疏有别。

  “我还没说完呢,”裴些一想起那一天就牙疼,“裴遇生是一巴掌,而我是两巴掌好不好,并且我还被我妈打得险些皮开肉绽,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还不忘逼我分手。”

  好……熟悉的一幕,徐邀猝不及防地就联想到了解听免,他当年好像也是这个发展走向。

  “那后来呢?”

  “后来啊……”裴些深吸了一口气,“是裴遇生以死相逼,我妈才总算松口。当然,并不是同意的松口,而是她接受了我们是同性恋这回事,但坚决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徐邀也理解,感叹道:“也没办法,毕竟你们俩和其他人不一样。那你们是分手了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我们现在的关系,”裴些的面色染上了哀伤,“在我妈面前我们答应了分手,不过在私底下就是……嗯……还有往来,所以就是一种形似于偷偷摸摸的地下情吧。”

  徐邀皱了眉:“可你和裴遇生都没有结婚,也没有找其他对象,你妈估计心里和明镜似的。”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裴些感慨,“所以我就在想,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妈是不是渐渐放下来了,就如同我和你在很多年前说的那样,她好像处于了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状态。”

  徐邀握住裴些的手:“其实这样就很好了,你不能再奢求她亲口同意你们的关系,这对她来说太难了,你们一直维持着现在这个样子就挺不错的,至少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成就。”

  裴些被安慰到了,说:“谢了啊。”

  “对了,”徐邀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给裴遇生送请柬啊?你们又闹矛盾了?”

  裴些闻言顿时愠怒了:“别提了,都是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了。反正你必须听我的,我不让你送你就别送,什么时候他主动向我道歉了我再松口,否则我还不想见到他,一看到他就火大。”

  “好吧,”徐邀好整以暇地拢了拢桌面上的请柬,“那我马上就把裴遇生的那张给丢掉。”

  话毕,便要装模作样地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抽出其中一张,要往房间角落的垃圾桶走过去。

  就在他要松手的那一刻,裴些狠狠闭上了眼睛,喊道:“等等!”

  徐邀时机卡得刚刚好,停住了动作,笑吟吟地瞥向裴些:“怎么?改主意了?”

  裴些一脸镇定:“我只是觉得裴遇生一定会在婚礼前给我道歉罢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临时将他那一份留下来。”

  “行吧,”徐邀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又走了回去,将邀请函拍在了裴些的胸膛上,“那你慢慢等吧。”

  裴些按住要掉下去的请柬:“你也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邀请解听免吧,我先回客房睡觉了。”

  “哦,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徐邀拧眉,“我的婚礼还有一个月才开始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即便你用了年假,但听愈的年假没那么长吧?”

  裴些摆摆手:“我来芬兰前已经辞职了,我不想再待在听愈了,我打算干点其他事情,不过还在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芬兰找你,就当旅游散心了。当然,如果你筹办婚礼忙不过来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徐邀笑道:“谢了,不愧是我定下的唯一伴郎。”

  裴些也笑了,伸出两指朝他敬了个相当随意的礼:“够兄弟。”

  裴些走后,徐邀就又拿起了笔,对着还没有写上邀请人的请柬犯愁,陷入了天人交战。

  他写上“解听免”这三个字又再撕掉,没过多久又再写了上去,可过了十几分钟后他还是撕了。如此反反复复了十几回,桌面上全是红色碎片,一片狼藉。

  徐邀纠结了整整两个小时,总算下定了决心。

  他深呼了一口气,将剩余请柬和笔收了起来,站起来走出房间,打算洗澡睡觉。

  他刚出房间就看见阳台上站了一个人,徐邀眯了眯眼睛,发现是早就说要去休息的裴些。

  他走过去,发现他竟然还在抽烟,顿时呛了两声,道:“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抽烟起码还知道来阳台啊?”

  裴些面露沧桑,仿佛有了看破红尘的觉悟,将烟熄了,音色有点沉闷:“抱歉,灭了。”

  “还没想好啊,”徐邀揶揄道,“你怎么比我还愁眉苦脸的,你和裴遇生的关系还没有我和解听免复杂呢。”

  “哊,”裴些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他一眼,“这么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

  “嗯,”徐邀望向夜空,此时正好是十二月,芬兰的夜晚是很漫长的,而且还能时不时看见极光,“我最后还是决定不送了,即便我和解听免现在都放下了,但确实没有见面的必要。你呢?你等了大半个晚上,裴遇生道歉了没有啊?”

  裴些“啧”了一声。

  行吧,徐邀不问了,他拍了拍裴些的肩膀:“我真心奉劝一句,不过就吵个架而已,你和裴遇生那么艰难的坎坷都慢慢跨过来了,为了这么点小事没必要。两个人彼此是对方的初恋以及永不变的深爱,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裴些闻言,顿时欲言又止地盯着他。

  而徐邀已经撇开了视线:“不说了,已经很晚了,我要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方才徐邀的最后一句话仿佛点醒了裴些,虽然他还是生气埋怨,但却不无道理。

  裴些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的置顶聊天框,开始编辑。

  [我明天去邮局给你寄请柬。]

  几乎只有几秒的相隔,裴遇生就回复了。

  [好,谢了,我们见面聊。]

  一个月后。

  婚礼准时开始,徐邀和艾伦身着一黑一白的西装,他们并没有一前一后出场,而是在婚礼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刻,就一起携手举步迈入。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是幸福的笑容。

  裴遇生站在红毯一旁,对身侧的裴些轻声问道:“你觉得解听免和徐邀现在对对方还有爱吗?”

  裴些摇了摇头,苦涩一笑,说:“要是还有爱就都不会愿意和他人结婚了,他们皆早已释怀了。不过,他们肯定还是放不下对方的,只是这种感情,应该叫‘执着’。”

  ——错过未了的执着、遗憾不得的执着。

  裴遇生便不再问了。

  几分钟后,徐邀和艾伦交换了对戒,在现场众人的起哄中相视一笑,拥抱在一起接了个吻。

  于是掌声更加响亮,并且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中还能听到俞雪东的尖叫,足见她有多么疯狂。

  裴些含着泪、鼓着掌,他心绪澎湃、又百感交集,他无法言明、又五味杂陈。

  裴遇生见状,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

  他们算是亲眼看着徐邀和解听免一步步走过来的,经历了喜不胜收、踏过了痛苦绝望、翻越了生死离别。经年过去,都已面目全非,各自不再是双方的最终归宿。

  ——可他们做错了吗?

  ——没有,他们谁都没有做错。

  ——但他们又错了。

  ——解听免错在他不该走出来,而徐邀错在他不该醒来。

  看,这又逻辑不通,这又滑稽可笑。

  所以究竟是对是错早已说不清、道不明了。

  兜兜转转之下,只能归于“阴差阳错”这四个字,无奈的错过唯有放手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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