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不见浮游【完结番外】>第16章 N—无路可退

  凛冽怒吼的寒风将未关紧的窗撞击得哐哐震动,徐邀循声瞧去,讶异居然下雪了,而且肉眼可见下得很大。

  “傻站着干什么?没见过下雪吗?”解听免的声音低沉又暗哑,还蕴了几分冷冽,仿佛一下子就变得陌生了。

  徐邀回过神,浑不在意地随口一说:“下雪当然见过啊,就是圣诞节这天正好下雪了,就觉得挺巧的。”

  他还不知道,此刻就踩了最大的雷。

  徐邀当然清楚因为他是圣诞这天去世的,所以对于解听免来说,这一日是个禁忌,但是没有意识到雪天加圣诞这个组合搭配对于解听免而言堪称是噩梦。

  他当年这天病重得快要死掉了,自然不会记得当天还下雪了这么件小事。也许是注意到了,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

  “咔哒”一声,解听免手中的钢笔笔尖已然断裂,黑色的墨水迸溅开来,晕染在雪白的纸上。

  徐邀一抖肩,吓得不轻,不知道方才的话怎么得罪他了。

  解听免面无表情地将报废的笔扔进垃圾桶,音色毫无起伏:“你进来做什么?”

  徐邀将装有西装的礼品袋往前一伸,道:“还你西装。”

  解听免下巴轻轻一仰,说:“放桌上吧。”

  徐邀抿了抿唇,听出来他已经酿了怒火,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惹恼他的,但还是尽快逃离比较好,报告书什么的还是改天再送比较合适。事后就算解听免骂他做事拖拖拉拉的也无所谓了,也好比现在被解听免五马分尸强。

  徐邀放下袋子,转身就走。

  “站住,”解听免的声音仿佛藏了风刀霜剑,“你手上不是还有报告书吗,拿过来。”

  徐邀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解听免就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刁难他呢,他简直欲哭无泪。

  他低着头将报告书哆哆嗦嗦地递了过去。

  “你抖什么?”解听免扯了过来,“冷?”

  徐邀连连摇头。

  解听免大致扫了一眼,翻得漫不经心,摆明了就是压根没用心看,反正目的也不是在此。

  他将报告书重重往桌上一砸,即使是徐邀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得够呛。

  “这就是你做的?你重做一次还不如不重做,比上次还差,我等了你这么几天,你就是这样糊弄我的?”

  “俞西客,是不是这段时间对你关照了些,你就觉得尾巴都可以翘天上去了啊?你有拿出一个认真的态度吗?你之前提的一月之期还记得吧?就凭这份潦草的报告,我完全可以判你不合格,我劝你趁早回家滚蛋!”

  徐邀知道千万不要和一个心情不好的人计较,被迁怒而已,解听免只是一时不痛快,没什么的,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到明天就可以恢复正常了,都是气话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和他据理力争。

  他反复默念着,强行按压怒火逼自己冷静下来,便低着头狠狠咬着舌苔,以痛意让自己清醒,但在听到解听免最后一句话时终于忍不住了——

  “解听免!”徐邀猛地一拍桌子,同他对峙,“你能不能成熟点,你心情不好就可以随意迁怒别人?我是你的出气筒吗?凭什么?就因为你是上司?你都多大人了,要不要这么幼稚!”

  薛临从解听免用报告书拍出一声巨响后就吓得跑到门边听着,猝然听到徐邀这一句虽中肯但不中听的话来,吓得直接滑倒在地,不敢再听下去了,连忙爬起来躲回自己的工位上。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踢开了,薛临偷偷探头,就瞧见徐邀一脸怒气冲冲地阔步冲了出来,然后直奔卫生间的方向。

  没过一分钟解听免也阴沉着个脸大步流星地冲了出来,转眼就消失在电梯中。

  薛临死死瞪大着眼睛,心里两个念头在打架——一个是太好了,来大姨妈的老板终于走了,他今天再也不需要担惊受怕了;另一个是天呐,这下糟了,俞西客肯定要被开除了,那以后没了他,谁来帮我分担老板的怒火?

  ——

  水流声关闭,徐邀手撑着洗手台,抬头看向镜子,眼眶有点红。

  他很生气。

  他气解听免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在他身上,让他承受着他的贬低与谩骂;也气他这般糟蹋自己,把自己作践成这般小肚心肠的人,自己不痛快也希望身边每一个人都不痛快,最好和他一样悲痛欲绝,仿佛这样才好受些。

  但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他以前,明明很善解人意的,就算有时心有郁结也不会迁怒的,而且会选择自己默默消化,不会让其他人瞧出异常。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般不堪的样子了呢?

  他的死亡,对他的打击就那么大吗?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徐邀回头,就看见裴些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他打量着徐邀,瞧见他微红的眼圈,急道:“你哭了?解听免为难你了?”

  “没有。”徐邀嘴硬道,但其实不知道是在回答裴些的哪一个问题。

  “妈的,解听免这个杀千刀的,他怎么敢骂你,”裴些到处乱走,心下一横,“要不你干脆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得了,让他追悔莫及去。”

  “告诉了他之后呢?”徐邀笑得有些苦涩。

  他已经渐渐看出来了,解听免对张南阅的感情八成是真,并不是他起初猜测的商业联姻什么的,除了帮对方妹妹充当家长开家长会以外,还有双方各自许多细节。

  再者,如果真的二人是无感情的,裴些肯定会告诉他这件事,并且怂恿他去和解听免复合,但是他没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表明裴些也知道这两个人的情爱是真的,所以他又何必自报身份,这不是把解听免夹在中间为难吗?

  左边是动了感情的未婚妻,右边是逝去的初恋,这让他怎么选?

  裴些嘴唇翕动,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看,这就是一个死局,根本不能说,”徐邀的手紧紧捏住台子,很冰、很凉,就像此刻他的心一样,“这个秘密必须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能见天日。”

  “可你就要退出吗?你甘心吗?明明是你先认识并爱上他的。”裴些虽然明白,但还是为徐邀打抱不平。

  徐邀惨淡一笑:“那我有什么办法?而且爱情中,的确有先来后到,我是‘先’,但我也被迫退出了,所以我现在就是‘后’了。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难道要让我去做第三者吗?去破坏他们的感情?”

  “裴些,他们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男女朋友了,他们已经订婚了,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还参加了?我问你,你当时看见他们俩一个穿着礼服一个身着西装,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我……我……”裴些支支吾吾的。

  其实,他是开心的。

  因为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解听免因为徐邀的死沉寂了很久,先是考砸与一年的复读,之后又是大学四年的浑浑噩噩和酗酒烟瘾,整个人活得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他和裴遇生早就焦急得不行,有苦口婆心的劝说、也有看不下去的奋力一拳,可是根本无法把他救出深渊。

  直到他慢慢接受张南阅的感情才渐渐走了出来,总算活得像个人样了,作为他的兄弟,怎么能不为他喜悦与欣慰呢?

  可是徐邀在这里,他不愿说、他不敢说。

  徐邀疾言厉色道:“裴些!连你也要骗我吗?回答我,你当时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裴些狠狠一咬牙,无奈地承认:“我很开心,行了吧!”

  “对呀,你很开心,你是欣喜的……”徐邀眼里的水光一闪而过。

  裴些急了,手足无措:“你、你别伤心啊,是你逼我说的,我、我……”

  徐邀轻轻一摆手,并伸手抹了抹眼尾,深吸一口气:“没事。”

  “裴些你看,我有得选吗?我没得选,我说不了,我不能说,并不是所有的真相都适合道出口。”

  “我的身份,它是臭的、是烂的、是见不得光的,我现在有自己的名字,我叫俞西客,并不是那个早就销户的徐邀,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裴些的表情看着就像是要哭了,他不停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最后抱着微末的希望,说:“那……那我私底下还可以叫你‘徐邀’这个名字吗?”

  徐邀微微愣神。

  他很想说最好还是算了,但是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他真的就等同于在这个世上被抹杀掉了呢?连被主人唾弃、再也不承认的一个身份,是不是就真的再也没他“徐邀”这个人了呢?

  “你要是想叫,就还是叫吧。”

  裴些总算高兴了点。

  徐邀想起方才无缘无故就把解听免惹生气了这件事,裴些在此他正好就问了:“有件事我要问你,就是我在解听免面前提了一句‘圣诞节下雪还挺巧的’,然后他就开始冲我发火了。圣诞这两个字是逆鳞我能理解,但也不应该是这么大的反应啊,他到底怎么了?”

  裴些听完一整个瞠目结舌,他恨不能蹦起来大叫:“你自己是当事人居然还敢来问我?你在解听免面前提了圣诞下雪?你脑子是清醒的吗?你别告诉我你忘了,你死的那天可是下了漫天飞雪的啊!解听免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全身都落满了雪,简直就像个雪人!”

  徐邀面色空白。

  啊,他还真给忘了。

  “你走后绍河每一年的圣诞就从未下过雪!今年是时隔十一年来的第一次!”裴些突然反应了过来,一拍掌道,“这好巧哦,十一年前你离开解听免下了雪,十一年后你回到他身边又落了雪,这预兆简直也太准了。”

  徐邀并不觉得这种巧合是好事。

  裴些叹了口气,道:“对了,当年你去世后,因为当时你……你家里人不是都去世了吗?其他亲戚解听免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系,所以你的葬礼是他一手操办的,你有空要不要去你的墓地看看?”

  徐邀暂时没这个心情,道:“改天吧,反正又跑不了。”

  裴些道:“那我先告诉你墓地的地址吧,在……西郊墓园。”

  作者有话要说:

  西郊熟悉不?其实不是第一次出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