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荆舟意识到所谓搭上“便车”到国际艺术圈浑水摸鱼的算盘彻底泡汤,便没了跟莫佑寒一起见莫菲索克的心情。

  他忿忿地瞪了许映一眼,然后将莫佑寒拉到走廊拐角。

  “莫佑寒你挺有种啊,联合许映耍我是吧,你别以为我会这么算了,你给我等着!”他压制着怒火,低声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莫佑寒极力试图辩解,“许映之前根本什么都没跟我提过!”

  “提出帮我牵线搭桥的是你,跟许映过从甚密的也是你,你现在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齐荆舟说着一把扣住许映的下颚,力道之猛使得许映后脑狠狠撞到走廊淡金色的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齐荆舟说完,手上还持续用力,直到莫佑寒疼得五官扭曲,才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望着齐荆舟消失在电梯门后的背影,莫佑寒眸光里的怨毒不断积聚。

  待他整理好情绪,重新回到房门前,许映依然维持着抱手倚墙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怎么剩你一个?齐荆舟不进来啦?”许映让莫佑寒进门后,扫了眼空无一人的门外,“亏我还想办法给他补订了一份下午茶。”

  “许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莫佑寒趁许映不备,双手揪住许映的衣领,厉声问。

  随后他察觉到自己声音有些大,马上谨慎地看向套房内。

  发现目之所及的地方均不见莫菲索克的踪影后,莫佑寒才稍稍放下心,继续小声质问许映:“为什么不一早说出你是莫菲索克的经纪人,还有以你和莫菲索克的关系,为什么还任由我拿走季轻云的画?”

  “我和老桑的关系,跟我让你拿走季轻云的画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许映语带无辜地反问,“我又不知道你会把这幅画当成自己的,拿去参加比赛。”

  莫佑寒顿时哑口无言,一口气堵在喉咙半响,才认命般放开许映的衣领。

  “既然你清楚那幅画不是出自我手,为什么不向莫菲索克先生甚至是比赛组委会告发我?”

  “因为我觉得告发你,对我好像没啥好处。”许映不紧不慢地理了理他那被扯皱了的骚气大印花衬衣,话锋一转,“你别以为我给老桑这种大师当经纪人,能赚到几个大钱,表面风光而已,真能到手的钱呐,少得可怜,所以……你懂的。”

  “什么我懂的——”莫佑寒猛然反应过来许映的弦外之音,“你要挟我?”

  “哎呀,干嘛说得那么难听。”许映笑道,“互惠互利而已,我要的也不多,你这次画展拍卖的百分之三十就好。”

  “季轻云好歹也算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真的会为了钱昧着良心背叛他?”莫佑寒仍有些怀疑。

  “他死了,我当然很伤心,但人嘛,总得为自己着想。”许映见莫佑寒不放心,又道,“你如果答应,我家里还有几幅季轻云留下来的画,一并打包送你好了。”

  莫佑寒听罢,竟不禁有些心动。

  但问题是,他哪里来的钱?

  如果说之前他还能以替齐荆舟牵线搭桥为由,要求和齐荆舟平分拍卖所得,现在他可以百分百肯定,齐荆舟绝对不可能让他得到哪怕一毛钱。

  莫佑寒眼珠子一转,低头假装犹豫,手不动声色地往衣兜里摸,下一秒便被许映抓个正着。

  “别想用录音套路我。”许映淡定抽走他衣兜里的手机,“另外合同协议什么的,我也是不会签的,人嘛,还是得讲究相互信任,我说了现在告发你,对我没有好处,我也不担心你会赖账,毕竟以我跟老桑的交情,随时可以翻你旧账。”

  被看穿一切招数的莫佑寒,颓然地耷拉下肩膀。

  “好,我答应你。”他说,“拍卖百分之三十的收益归你,而你必须答应永远替我保守秘密。”

  “成交。”许映拍了拍莫佑寒的肩膀,“快进去,老桑都要等急了。”

  莫佑寒无言地跟在许映身后,往套房的会客室走,脑中只剩下一件事。

  如今,他似乎唯有尽快扳倒齐荆舟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

  “许映说,莫佑寒已经答应了他的交易。”秦云秋道。

  此时他正窝在齐荆楚家书房一张嫩黄色的懒人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台正浏览着家装网页的平板电脑,手上则拿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键盘,和许映在微信上聊着什么。

  齐荆楚家的书房,是这套公寓里秦云秋唯一觉得还算顺眼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这个房间东西两面墙,分别被巨大的书柜以及内嵌式置物架占据,限制了齐荆楚的发挥,因此整体看着算不上多丑。

  秦云秋于是从网上买了一张看起来很舒服,坐起来更舒服的懒人沙发,放在书房光线最好的落地窗旁,作为自己在齐荆楚家的一个小据点。

  不过懒人沙发什么都好,唯一缺点是柔软面料上的褶皱,基本不可能被抚平。

  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无疑是对强迫症神经的挑衅。

  而当齐荆楚第一眼见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时,确实额角一抽,第一反应是将这个与自家书房格格不入的东西扔出去。

  可当他下一秒,目送秦云秋一蹦一跳上前,大字型瘫坐在沙发上,用如偷吃小鱼干成功的猫的狡黠眼神看着自己,齐荆楚也只能无奈地投降认栽,并贴心地把同品牌下可跟沙发搭配的小家具全部配齐。

  “许映还说,感觉齐荆舟和莫佑寒特别在意莫菲索克经纪人是谁这件事。”

  秦云秋说着,拿起旁边小茶几上的果汁,咕噜咕噜吸了好几口。

  “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还打了什么针对莫菲索克老师的坏主意。”

  “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现在估计都要胎死腹中了。”

  齐荆楚敲下邮箱地址的最后一个字母,按下发送键,随后起身从书桌后走到沙发旁,就着秦云秋的手,也喝了口果汁。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莫佑寒会不会把许映威胁他的事,告诉齐荆舟。”秦云秋咬着吸管,眉间升起担忧,“万一他们达成一致,万一齐荆舟愿意出这一笔钱……”

  “不会的。”齐荆楚显然对自己弟弟的脾性非常了解,“齐荆舟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他手里那批画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可能因为任何人妥协,我相信莫佑寒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

  “也对,更何况我们连刀都磨好送到他手边了,莫佑寒要是还能忍住不背刺齐荆舟,就不礼貌了。”

  秦云秋重新挂上笑容,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拍着空出的位置示意齐荆楚坐下。

  齐荆楚自然不会推拒。

  于是两个身型跟娇小毫无关系的男人,就这么挤在同一张单人沙发上,实现了物理意义上的耳鬓厮磨。

  “要不是一直找不到能给齐荆舟罪名板上钉钉的关键证据,我们根本不需要绕这么大个圈子,把赌注压在莫佑寒身上。”齐荆楚道。

  “但也幸好齐荆舟跟我们想的一样,躲到莫佑寒那里住下了,否则我们更加难以找到机会接触到那台电脑。”秦云秋顿了顿,抬眼看着齐荆楚,“你的木马病毒,应该不会出岔子吧?”

  “你怀疑我的技术?”齐荆楚扬起眉毛,佯怒道,“我不介意在你的电脑上演示一遍。”

  “哈哈,我怎么会怀疑你呢。”秦云秋尬笑两声,讨好地主动抱住齐荆楚,转移话题道,“话说,我打算在我们的房子里,弄一整面的置物柜墙。”

  说着他指了指书房西面的墙面。

  “比你这个还要大的。”

  “你这是打算累死我这个强迫症加洁癖?”齐荆楚失笑道,“就这么一面置物柜,钟点工都做不到完全按照我的标准收拾妥当,逼得我不得不亲自动手,更遑论一面更大的。”

  “呃……最多我做成整墙玻璃柜形式的嘛,这样只要柜外面就好。”秦云秋挠挠眉毛道。

  “我开玩笑的。”齐荆楚把秦云秋更紧地搂进怀里,好让他坐得舒服一些,“你只需要按照你喜欢的去做,至于其他,我自会想办法。”

  与此同时,推开家门的莫佑寒,发现屋内一片漆黑。

  齐荆舟还没回来?可是房门明明没有上锁……

  莫佑寒正疑惑着,一个硬物突然从黑暗中朝他飞来。

  莫佑寒躲闪不及,被击了个正着。

  他立时痛呼出声,捂住被砸中的左肩,退到了门外。

  借着门口的灯光,莫佑寒终于看清砸他的是什么——

  一个被捏扁了的啤酒罐。

  齐荆舟这个混蛋!

  莫佑寒怒意顿起,重新进门打开开关,果然看到烂泥一样醉倒在沙发上的齐荆舟。

  莫佑寒正琢磨着要不要趁这个醉鬼不省人事,将他胖揍一顿之后扔到花园,手机突然响起一声不太常出现的提示音。

  莫佑寒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新邮件提醒。

  他顺手点开邮件。

  里面是一个命名为“入侵”的压缩包。

  而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

  “将压缩包解压到一个U盘里,然后把U盘插入齐荆舟的电脑。”

  莫佑寒愣了愣,很快猜到了压缩包的用途。

  他再次抬眼看向睡得正沉的齐荆舟,眼神逐渐变冷,最后填满嘲讽。

  是你自己要给我机会的,齐荆舟。

  你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