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血口喷人。”莫佑寒拔高声音矢口否认,神情依然如一只骄傲高贵天鹅。

  然而齐荆舟对他实在过于熟悉,只一眼便轻易捕捉到莫佑寒隐藏在闪烁眸光里的心虚。

  “莫佑寒你怕不是忘了,是谁帮你找到季轻云这个代笔,又是谁替你打点那些你的所谓‘作品’的,你骗得过全世界,别想骗过我的眼睛。”

  “你有证据能证明吗?”莫佑寒很快恢复镇定。

  毕竟季轻云已死,一切都死无对证,齐荆舟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一面之词。

  “我的确没证据。”齐荆舟淡定承认。

  他当然明白莫佑寒打的什么算盘。

  但既然他确定了那幅画不是出自莫佑寒之手,自然也清楚莫佑寒真正想掩盖的痛处在哪里,以及如何撕开这层粉饰太平的结痂,挖出里面腐烂发臭的烂肉。

  莫佑寒,既然你先不念旧情,就别怪我就算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

  齐荆舟如此想着,表情逐渐恶毒。

  “如果佩普勒油画大赛评选现场,增加一个现场即兴创作环节,不知道莫大画家还能不能如此淡定呢?”齐荆舟幽幽道。

  莫佑寒闻言,果然立时煞白了脸色。

  “其实你的眼睛根本没有恢复吧。”

  齐荆舟满意地将目光从莫佑寒脸上,移到屋子角落一堆不起眼的“垃圾”上。

  “没了阿诺丙胺,别说画出能赢下比赛的作品,你甚至连完成一幅及格线水准的画都做不到,没错吧。”

  齐荆舟一边说,一边走到“垃圾”堆前,拾起一幅尚算完整的画布。

  看到上面比初学者还要没有章法的用色,他毫不掩饰地大笑出声,笑声里极尽嘲讽意味。

  “啧啧,看看这幅莫大画家最近的大作,跟小学生美术作业放一起都毫无违和感嘛,怎么,你打算以后就靠这种垃圾在画坛丢人现眼?”

  说着他将画布怼到莫佑寒面前,并粗鲁地掐住莫佑寒的下颌,逼迫他直面自己血淋淋的现实窘况。

  “闭着眼干什么,睁眼看看啊,看清楚你现在只是一坨地底烂泥,是连给其他参赛者提鞋都不配——”

  话音未落,莫佑寒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力推开齐荆舟后,抱头跌坐在地板上,泄洪般崩溃大哭,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出现过呼吸症状。

  莫佑寒按着胸口,感觉呼吸愈发困难,耳边只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喘气声,手脚甚至开始麻木。

  “叫……救护车……救……我”他吃力地拽住齐荆舟的裤脚,试图向齐荆舟求助。

  齐荆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莫佑寒,冷笑一声,抽回了裤脚,兀自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拿起平板电脑开始搜索这片别墅区的二手房价。

  “过呼吸而已,自己屏住呼吸,等一会就好了。”听到手指抠地板的声音,齐荆舟头也不抬,“艹,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真他娘的不值钱,居然卖不到一千万。”

  莫佑寒已经开始模糊的意识瞬间回笼。

  他费力地抬起手捂住口鼻,好让自己减少氧气的吸入,一边尽量放松身体,清空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莫佑寒终于恢复了正常呼吸。

  他缓缓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画布,摇摇晃晃地走到茶几边,用茶几上放着的剪刀,将画布剪成无数块碎片。

  就如同亲手剪碎他不久前还沉浸其中自我欺骗的,关于东山再起的美梦。

  当最后一块布碎从他手中飘落,莫佑寒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剪刀,金属在他脸上映出一道冷光。

  眼见莫佑寒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诡异,齐荆舟警惕心起,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和莫佑寒保持距离。

  “呵,躲这么远,怕我杀人灭口?”莫佑寒把玩着剪刀,浅浅笑道,“你说得对,我的确已经什么都画不出来了,但你妨碍我赢下佩普勒油画大赛,何尝不是损人不利己,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怎么说?”齐荆舟来了兴趣,但仍不敢放松警惕。

  “你帮我保守秘密,等我赢下比赛接触到莫菲索克之后,想办法帮你跟他以及他的经纪人牵线搭桥。”莫佑寒不紧不慢道,“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莫菲索克的经纪人极有手段和人脉,你要是能搭上他,成功混入国际艺术圈,还用担心赚不到大钱吗?”

  齐荆舟眯了眯眼。

  不得不说,他有点被说动了。

  如果有别的路可走,他倒不是非得和莫佑寒鱼死网破。

  “好,我姑且先答应你。”齐荆舟就坡下驴,“但如果被我发现你敢有其他歪心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见成功稳住了齐荆舟,莫佑寒暗暗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次比赛,他势在必得。

  至于要不要动其他歪心思……

  莫佑寒背对着齐荆楚,将剪刀放回抽屉里,绷紧的嘴唇弯出一个有些瘆人的弧度。

  “你要不放心,就在这里住下看着我好了。”再转身面对齐荆舟时,莫佑寒已然面色如常,“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想和我睡一个房间,幸好这房子空房间多的是,我去替你收拾吧。”

  **

  比赛的走势果然如大部分人所想象的那样,《晨曦》一路以大热之姿,和《拈花》一起,杀入到最后三强的最终评选。

  而就在最终结果公布前半个月,齐荆舟竟收到了骆川的电话。

  “你好,是莫佑寒先生吧,我是佩普勒油画大赛组委会委员长骆川,不知道您明天晚上八点是否有空,到寄川斋来吃顿便饭?我想代表组委会跟您这边讨论一下,关于得奖后举办个人画展以及拍卖会……”

  “拍卖会?什么拍卖会?”齐荆舟不顾电话压根不是打给他的,着急问道,“你们那边已经确定莫佑寒会得奖了吗?”

  “咦?请问你是莫佑寒先生本人吗?”电话那头的骆川听出了异样,及时打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是齐荆舟,算是莫佑寒的合作伙伴,你跟我说也一样。”齐荆舟忙道。

  “哎呀抱歉抱歉,是我一时没看清楚打错电话了,真的不好意思。”说完不等齐荆舟回应,便兀自挂断了电话。

  齐荆舟悻悻地放下手机,脑子里仍反复重播着“拍卖会”三个字。

  这时他余光瞥见正在花园浇花的莫佑寒,也接到了电话,并在两秒后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拿着手机连连点头。

  而当莫佑寒扭头,发现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的齐荆舟正在注视着他时,莫佑寒神色一僵,随后抿紧嘴角,似乎在努力压制心中的喜悦。

  他匆匆挂断电话,扔下手里的浇水壶,快步回到屋内,想要上楼回房。

  已经知道事情大概的齐荆舟自然不会放过他。

  “骆川的电话吧。”齐荆舟道,“确定得奖这么大的喜事,不跟我分享一下吗?”

  “你怎么会知道的?”莫佑寒一脸骇然,“你窃听我的手机?”

  “他刚才打错电话,先打给了我,基本该说的都说了。”齐荆舟嗤笑道,“明晚八点,寄川斋,对吧。”

  “……你想怎样。”莫佑寒问。

  “我也要一起去。”齐荆舟站起身,走到莫佑寒面前,“以合作伙伴的身份。”

  语气之强硬,使得莫佑寒说不出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