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轻云身形一僵，回头诧异道：“你都听到了？”
说完后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要参加佩普勒油画大赛的？”
刚才在门后他明明没有提到参赛的事。
齐荆楚认为季轻云这是间接承认了找代笔的事，眼中升腾起愠色，厉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破坏比赛公平性，否则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季轻云不以为意，甚至被他这副严肃模样逗笑了。
“我听说齐总和齐荆舟刚好相反，是个彻彻底底的理工男，对艺术完全不感兴趣，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还是说——”
说着他凑到齐荆楚面前，朝齐荆楚眨了眨眼。
“你是为了某个人，才变得关心起艺术圈的？”
“跟你没关系。”齐荆楚冷着脸道，耳尖却似乎多了点可疑的红，“反正不是你。”
“我当然知道不是我。”
季轻云暗自腹诽齐荆楚笨死了，脸上则压不住笑意。
“好啦，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跟齐荆舟同流合污，行了吧？”
见对方没个正色，齐荆楚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并暗自留了个心眼。
他直觉认为，这个秦云秋绝不如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尤其是他对齐荆舟的态度，齐荆楚总感觉两人间有种欲拒还迎的暧昧。
齐荆楚不得不防。
两人回屋后，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秦沁东坐在红木沙发上看电视，秦若枫则不见踪影。
齐荆楚没有和季轻云多说什么，兀自走向秦沁东，向其告辞。
秦沁东背对着齐荆楚，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上播出的戏曲春晚，没有多作挽留，只摆摆手表示知道了，等齐荆楚转身要走时，又突然叫住齐荆楚，意有所指道：“济新在美国德州的汽车合作项目，还顺利吗？”
齐荆楚稍作迟疑后，照实道：“之前的确遇到一些阻滞，不过现在已经基本解决。”
秦沁东轻描淡写道：“面对竞争对手有针对性的恶意竞争，不彻底将其击倒就等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想你可以去找JR汉弗莱律师聊聊，他手上说不定有你需要的东西，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齐荆楚眯了眯眼，回过身看着秦沁东的背影。
“秦老有话不妨直讲。”
秦沁东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起身缓缓走到齐荆楚面前，拍着齐荆楚的肩膀道：“今天既然你赏脸来我们家吃这一顿团年饭，我老头子便乐意把你当作咱秦家人，以后需要什么帮助，老头子帮得上的都不在话下。”
说到这，秦沁东顿了顿，看齐荆楚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比你弟聪明得多，其中利弊我相信你看得明白。”
说完秦沁东便转向站在旁边有点懵的季轻云，道：“云秋，我有点累了，扶我回房休息吧。”
季轻云如梦初醒，赶忙上前搀扶住秦沁东，一步步慢慢往楼上走。
齐荆楚注视着一老一少两个背影，阴沉着脸沉默片刻，接过女佣递来的大衣，穿上后走向大门。
他本以为他和秦家的关系，能一直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不牵扯到除目前商业合作之外的更多利益，好等两年后能以尽可能小的损失，宣告和秦云秋关系的结束。
可惜事实证明，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秦沁东刚才的举动，分明是在告诉他，只要秦沁东想，他能替齐荆楚扫清一切障碍，也能给他制造无数障碍，而关键就在于秦云秋。
以秦沁东对秦云秋的保护欲，假以时日，济新恐怕迟早会被彻底绑上秦家的战车，一旦日后他和秦云秋的真正关系曝光，济新定必会伤筋动骨。
齐荆楚不得不考虑尽早切割与秦云秋这段不正常的假情侣关系。
此时秦沁东房内，季轻云正替秦沁东脱下喜庆的红色加绒唐装，搀扶他上床躺好，心里则一直想着刚才秦沁东对齐荆楚说的话。
“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秦沁东看出他的异样，“看外公对齐荆楚好，吃醋了？”
“嗯哼，吃醋了。”季轻云本没那么想，见势便顺着秦沁东的话撒娇道，“我生日那天都没长寿面吃呢。”
“还不是你说吃了你小姨订的蛋糕太饱了。”秦沁东笑得宠溺，轻抚季轻云的头发，“我对那小子好，只是因为他是你喜欢的人，趁我现在还能折腾，我要让他知道，对你好，他才会过得好，这样他以后就不敢欺负你了。”
秦沁东的话如冬春交替时节第一缕抵达的春风，消融掉季轻云用以保护自己的坚强外壳，暖得季轻云酸了鼻子，热了眼底。
他默默俯身抱住秦沁东，闷声道：“我厉害着呢，他才欺负不了我。”
秦沁东暗暗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回抱住季轻云。
曾经发生在秦素楠身上的悲剧，他不允许再在秦云秋身上出现。
敢辜负秦家孩子的人，就别想有好下场，比如赵梓增。
想到赵梓增，秦沁东的瞳色马上变得阴冷。
陆续有来的各种审查只是个开始，赵梓增焦头烂额的日子还在后头。
大概是因为目睹齐荆舟吃瘪以致于心情不错，最近一直有些失眠的季轻云这天晚上早早便睡下，不想入梦没多久，便被一阵语音通话铃声从梦中拽回到现实。
季轻云不愿睁眼，在床上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找到手机，却发现铃声其实来自于落地窗旁的躺椅上——
那是“季轻云”这个身份专用的手机。
季轻云本想说算了随便它响，奈何铃声实在锲而不舍，他只得不情不愿地下床，行尸走肉般往躺椅移动，结果刚找到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季轻云气得差点怒摔手机。
此时微信提示音再次响起。
季轻云睁眼一看，锁屏上全是齐荆楚的大名。
哼，原来是你这混蛋扰人清梦！
季轻云忿忿点开微信，正准备发十八条六十秒语音痛斥齐荆楚。
然而当一张似曾相识的照片出现在对话页面时，季轻云的起床气瞬时消散不少。
齐荆楚：[照片]
齐荆楚：去年除夕的烟花，还记得吗？
齐荆楚：抱歉，今年不能陪你过除夕。
齐荆楚：轻云，新年快乐。
齐荆楚：其实，今天是我的农历生日。
齐荆楚：你能跟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吗？
季轻云忙看了眼时间，离凌晨十二点还剩六分钟。
他赶紧发了一句生日快乐，随后又挑了个可爱的猫猫头生日快乐表情包，发了过去。
对面很快有了回应。
齐荆楚：这么久才回复我，睡着了？
季轻云：嗯。
季轻云：春晚太无聊，看得好困。
齐荆楚：明年春节我们去南半球吧，在私人海滩上放多久的烟花都可以。
季轻云不免有些心动，但他没有轻易答应齐荆楚。
毕竟他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家，有外公，有小姨。
齐荆楚没等到季轻云的应答，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齐荆楚：话说我生日，你不准备送我礼物？
季轻云：……你想要什么
齐荆楚：……你还欠我什么，你忘了吗？
季轻云：领带！我当然记得。
季轻云：不过今天肯定很多人送你礼物，没有人送你领带么？
齐荆楚安静了许久，才回复。
齐荆楚：有，但被我扔了，太丑。
啊啊啊齐荆楚你这个大混蛋！居然真的把我精心挑选的领带扔掉！
季轻云气得对着空气无能狂怒，手指一滑发了一堆乱码过去。
齐荆楚：？
季轻云：农历生日礼物没有，阳历生日礼物也不会有了，再见！
齐荆楚一头雾水，又发了好几个问号询问情况，皆无回应。
他不死心，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结果提示已关机。
这一夜的结果是，两个人都一夜无眠到天亮。
**
打工人的春节假期结束在大年初七，大学生们则能继续享受寒假假期。
于凝斐结束家庭旅游回国，周小壮的禁足令也被取消，三人组难得再次齐聚，加上许映的回归，闲置已久的许映家一层小店，迎来难得的热闹。
正当四人围坐一起烤肉烤得热火朝天时，店里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哟这不是莫老师吗？”开门的于凝斐大声喊道，回头朝季轻云使了个眼色。
季轻云心下一惊，赶紧把为了避免雾气而摘下的眼镜重新戴好。
莫佑寒怎么会突然找到这儿来？是特地来找他的？
然而当莫佑寒看到季轻云后，似乎比季轻云还要惊讶。
“……季轻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佑寒上下打量季轻云，总感觉他的气质，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然而不等他细琢磨，进入视线的另一张脸再次令他惊讶。
“你是……许映老师？那位传说中很厉害的调色老师，就是你？！”
许映淡定地啃着一块排骨，头也不抬道：“好久不见啊，莫佑寒同学。”
室内浓度过高的烤肉气味让莫佑寒有些局促，他忍着不适问许映：“我想找一款颜色，许老师方便到后院谈谈吗？”
许映抬眼瞥了他一眼，又夹起一块排骨啃了起来。
“我说谁给你的消息，这么落后，这家店我早就没再干了。”
莫佑寒耐着性子道：“看在曾经的师生情分上，许老师你不能帮我一次么？”
许映下意识看向季轻云。
这个小动作无疑踩中莫佑寒敏感脆弱的神经，他开始尖着嗓子大吵大闹。
“季轻云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自己不能继续参赛，也见不得我赢是不是！就算我赢不了齐荆舟也不会回到你身边的！季轻云你别以为赵梓增是你爸就了不起！他现在自身难保！你也不得好死！”
季轻云被尖锐刺耳的声音吵得一阵头疼，觉得无辜又无语。
莫佑寒是真的病得不轻呐。
他捂上耳朵凑到依然淡定的许映旁边，道：“在这疯子震碎你家所有玻璃之前，我觉得你最好还是顺着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