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已经是李三在这个小树林蹲守的第二个晚上。
最近周边适合作案的位置，只要一过了九点，就基本见不着落单行走的女学生，只着一件薄薄的长风衣的李三，都快要凉出感冒了，也找不到合适的出手机会。
李三忿忿地往一旁的吐了口浓痰，捏紧了手中的小刀。
不管今晚一个人经过这条路的是男是女，他都必须要出手。
刚想着，他便听到由远而近的匆匆脚步声。
李三心中刚一喜，可待看清来人的身形后，三角眼里的精光又暗了下去。
切，是男的啊。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这眼镜仔长跟竹竿似的，脸色比月光还苍白，一看就是书呆子，虽然色是没啥可劫的，可老子劫他的财还不是如砍瓜切菜？
于是李三将小刀咬在嘴里，绑紧了风衣的腰带后，将刀藏进袖子里，猫着身子，缓缓移动到树林边缘，沉住气等来人从眼前经过，打算伺机从背后突袭。
岂料正当李三准备钻出林子时，又一阵脚步声令他不得不硬生生刹住身形。
不幸的是，由于刚刚往外钻的劲头太猛，李三的脚是收住了，上半身的惯性却战胜了李三的主观意志，加上林子里泥地湿滑，李三这一刹车不仅没及时把自己隐藏于无形，反倒脚下一滑，直接往前扑出了小树林，脸着地趴倒在小路上。
仿佛鼻子都要被磕没了的疼痛感，令李三一阵晕眩。
小刀也从他的袖子里甩了出来，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仿佛发出无情的嘲笑。
本来在听到身后脚步声后，于拔腿就跑还是回头硬刚之间反复横跳的季轻云，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猛一回头，看到趴在地上的风衣男子，以及不远处同样露出错愕表情的齐荆楚，一时不知该先惊讶齐荆楚的突然出现，还是先好奇地上这位来者何人。
先反应过来的是齐荆楚。
“报警，还有把刀踢远一点，别让他碰到。”他一边吩咐，一边上前将李三的双手反剪在其后背上，并用膝盖把人牢牢摁在地上。
季轻云乖乖照做完，才想起问齐荆楚：“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荆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准备躲我到什么时候？”
他低着头，把脸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表情，可嗓音里分明透露着怨气。
季轻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几乎天天都在学校啊，哪有在躲你。”
他的确没故意躲，只不过是故意不回复齐荆楚的信息而已。
毕竟这段时间和齐荆楚的协议情侣演出已然日趋纯熟，他已经习惯了齐荆楚的不冷不热，如果同时又要以季轻云的身份和齐荆楚纠缠，他真不知道事情穿帮和精神分裂哪个先到来。
齐荆楚显然对季轻云的回答很不满意，抬头盯着季轻云的眼睛，试图用无声但极有压迫力的控诉，逼迫季轻云妥协。
季轻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赶紧转移话题到在场的第三个人身上。
“话说这个人……咦，你觉不觉得他有点脸熟？”
说着季轻云蹲到地上男人的身侧，用手机把光打在男人脸上。
“是他！李三！”
“谁？”
齐荆楚疑惑地低头查看，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对李三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就是那个西悦城的暴露狂。”季轻云道，“我们一起去派出所提供的画像，你忘了吗？”
“嗯，想起来了。”齐荆楚轻笑一声，“你竟然还记得他的长相。”
“当然，都说了我记性很好。”季轻云有点得意，顿了顿又道，“我以为你也不会忘记的。”
齐荆楚深深看了季轻云一眼，不置可否。
他不是忘了那一天，而是对那天的记忆，只保留下那个震碎他的心墙的拥抱，以及季轻云猫一样肆意的笑容。
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比如罪犯的相貌，早已被他剔除出记忆库。
“嘶……疼……”
李三低声的喊叫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
见人醒了，季轻云把暂时充当电筒的手机怼到李三脸上，质问：“最近在我们学校引起恐慌，传说中那个男女不忌的色//魔，是不是你？”
李三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想要躲闪却反而被压制更死，于是放弃挣扎试图狡辩。
“我我我不是没有，我只是刚好在附近散步路过！快放开我！”
“散步需要随身带把刀？”
季轻云嫌恶地扫了眼李三因风衣下摆翻起，而暴露无遗的光溜溜的臀/部。
“散步需要风衣里面光着腚？你这个死性不改的死变态！”
“我——”
此时警笛声打断了李三的狡辩，季轻云看到赶来的身影，挥手道：“陈警官！”
陈警官一愣，片刻后才想起来，道：“你是那个画画很厉害的小季对吧。”
说着视线移到控制住李三的人身上。
“哟这不是齐总嘛，又见面了！”
齐荆楚只淡淡地对陈警官点点头，把对男人的控制权交给陈警官。
陈警官在看到李三的脸时，马上认出了他。
“原来是李三你这小子！刚放出来才几天，竟然又管不住几把了，最近附近几个学校闹出的猥/亵抢劫事件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不……不是我，我只是今晚临时起意想散步，然后忘了穿内裤……”
“陈警官你别信他，他还带了刀。”季轻云指了指不远处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刀子。
“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处理的，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把李三交给其他警察后，陈警官再次转向对季、齐二人。
“李三那人狡猾得很，专挑监控死角犯案，作案范围还广，我们布控了好几次都没抓住他，这次幸好有你们。”
陈警官还特地拍了拍季轻云的肩膀表示安慰。
“李三刚才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需不需要先到医院验伤？”
季轻云忙摆手表示不用。
“我没事，相比起来李三可能比较需要，他鼻子应该伤得挺重的。”
“放心我们会处理的。”陈警官道，“对了，为了感谢齐总的见义勇为，等定案之后，我会帮你申请见义勇为表彰。”
“其实——”
季轻云和齐荆楚异口同声道，然后默默跟对方对视一眼，齐荆楚示意季轻云继续。
季轻云便接着道：“我们两个人谁都没碰他，他是自己突然从旁边树林里冒出来然后摔在地上的，脸上的伤也是摔地上磕的，要不是他身上飞出来一把刀，我们未必察觉到他可能是个不法之徒。”
“呃……这么离奇？”陈警官略有些惊讶地扫视二人，正色道，“虽则齐总出手不轻，不过还是属于正常的见义勇为范畴，我们不会追究责任的。”
“我们真没有。”季轻云哭笑不得。
“罢了，去派出所再详细说明吧。”陈警官摆摆手，“我想齐总你照例不会坐我们的警车的，正好今天警车座位比较紧张，小季你就搭齐总的便车去派出所好了，可以吧齐总吧？”
“当然。”齐荆楚看了眼季轻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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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季轻云处理完所有事情，打着哈欠离开派出所时，东方已现鱼肚白。
季轻云揉了揉被生理泪水朦胧了的眼睛，迷蒙间瞥见比他早一步离场，本以为已经回家的齐荆楚，嘴里叼着一根烟，手里提着一个纸袋，正穿过空荡荡的马路，朝他走来。
男人一向一丝不苟、笔挺贴服的西装，因一夜的折腾而变得松散，徐徐上升的薄薄一层烟雾，仿佛消解了男人的所有尖锐棱角，而他用来武装自己的冷硬，亦全都融化在温暖的晨光之下。
季轻云望着这个场景，莫名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看到的，是这座城市清冷早晨中，唯一一点暖光。
“发什么呆。”
齐荆楚略显沙哑的嗓音唤回了季轻云的神志。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季轻云垂下眼，没察觉到自己话里埋着不易察觉的小抱怨。
齐荆楚轻笑一声，将还剩一半的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
“我先走了，你觉得不开心么？”
不等季轻云接话，齐荆楚便将手里的纸袋塞到季轻云手里。
“给你买的早餐。”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附近只有一家店开门了。”
季轻云捧着纸袋，怔怔地看着齐荆楚，一夜没睡的脑子反应有些迟钝，慢了半拍才道了声“谢谢”。
齐荆楚似乎挺喜欢季轻云这副呆呆的模样，笑着揉了揉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走吧，我送你回家。”
直到坐在副驾驶上绑好安全带，季轻云神志才全部回笼。
他低头看了看纸袋里淋了满满一层辣椒酱的粉卷，狐疑地对旁边的齐荆楚说：“你确定我可以在车上吃这玩意？我可没办法保证不把辣椒酱滴在车里。”
“吃吧，不需要你保证。”
“这可是你说的，车脏了可别找我要洗车钱。”
季轻云用竹签戳了一块粉卷放进嘴里，咸香劲辣的味道顿时直冲颅顶，整个人瞬间感觉神清气爽，连蒙了一层疲累的双眸都清透了不少。
“知道你爱吃辣，特地多加了一份辣酱。”
瞄到季轻云吃得满足，齐荆楚表面上轻描淡写，语气里却有藏不住的邀功意味。
季轻云是真饿了，猛吃了大几口后才想起一件事。
“你呢？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话音刚落，安静的车厢内便适时响起一声突兀的“咕”声。
“咳咳。”
齐荆楚干巴巴地咳了两声，试图掩饰尴尬，当无事发生，不过他那逐渐变红的耳尖，让季轻云忍不住想调侃。
“看来连你的身体，都看不过眼你撒谎呢。”
说着他戳了一块粉卷，放到齐荆楚嘴边。
“喏，我们一人一半好了。”
齐荆楚望着那沾满辣酱红得刺眼的粉卷，拧着眉下意识地往后躲。
“不，你自己吃。”
“这竹签是干净的，我没碰过。”季轻云目光炯炯地看着齐荆楚，见他迟迟不肯松口，又道，“难道是齐总你怕吃辣？要真是这样的话就算了。”
说完作势要收回手。
然后下一秒，竹签上的粉卷便迅速被某人卷进了口中。
“不是怕，只是不喜欢而已。”
齐荆楚表面淡定地咀嚼、下咽，把话说得云淡风轻，可额头上沁出的一层薄汗，无情地出卖了他被辣得七荤八素的现状。
季轻云看在眼里，暗暗偷笑，但也无意继续为难他。
“这样啊，那你吃底下的吧，辣酱沾得不多。”
说着翻出一块几乎看不到红色的粉卷递给齐荆楚。
这次齐荆楚倒是从善如流，吃得爽快。
于是两人一个投喂，一个张嘴，默契地用一程车的时间，解决掉早餐问题。
齐荆楚甚至有种感觉，这顿朴素得能用简陋来形容的早餐，比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一次早餐，都要美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叹气：嗜甜怕辣，好幼稚的口味呀，跟小孩子似的。
齐总斜眼：我是不是小孩，你试试就知道了。
小季惊恐：嗯嗯？？！！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