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斌接上齐荆楚时,齐荆楚脸上已看不见任何异常,可高斌还是很快发现了问题。

  毕竟自从齐总上车后,车厢里就弥漫着一股麻辣火锅的气味,想忽略都难。

  高斌想起刚才齐总一个人站在火锅店门口,眼神里竟然流露出几分落寞,顿觉细思极恐。

  他憋了又憋,终究是没忍住,小心斟酌着问道:“咳,齐总,你刚才应该只是恰好路过那家火锅店的吧?”

  齐荆楚目视窗外,头脑已然完全清醒。

  不过此时他仍沉浸在不久前那个一时冲动的拥抱,以及季轻云的反应上。

  那人温暖的体温以及柔软的身体,与他淡漠的态度形成巨大的反差,让齐荆楚心情沉到谷底。

  只要一提到齐荆舟,季轻云就立即任由摆布。

  他难道,就这么喜欢齐荆舟吗?

  齐荆楚无视高斌的问题,淡淡道:“高斌,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高斌闻言,瞬间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糟了,莫非齐总是要跟他表白了吗?还特地为了他跑去火锅店练习吃辣。

  冷酷总裁爱上我,怎么办,在线等!

  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高斌鼓起勇气吼道:“那个,齐总,我真的很爱我女朋友的,已经计划在年底结婚了,所以我真的不能接受你,对不起!”

  车里立马安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齐荆楚揉了揉额角,对这么一个憨批助理,连生气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高斌,你要是再敢乱想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调到仓管部去。”

  与为今晚的拥抱而陷入纠结的齐荆楚不同,季轻云倒是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洗完澡便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又是元气满满。

  可当他来到许映的店门前,却见大门紧锁。

  季轻云以为许映又睡过了头,绕到后院,从信箱里摸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院门。

  走进屋里上到二楼,季轻云找遍全屋,都没有找着许映的踪影,最终在店里的收银柜台上,发现许映留给他的字条。

  “急事外出,归期未定,许映留。”

  季轻云顿感头疼。

  工坊的活虽说不上多复杂,但他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许映现在说走就走,季轻云只好在店外贴上“世界那么大,店主去看看,期待再见”的公告。

  季轻云再见到许映,已经是五天后,他正在许映家后院画画,许映推门而入,风尘仆仆,脸上的黑眼圈堪比大熊猫。

  没等季轻云开口,许映就把手上的行李一扔,自顾自地上楼去了,直到月上梢头,他才慢慢悠悠地从二楼踱下来。

  季轻云死死地盯着许映,坐等一个解释。

  许映吨吨吨灌下一大杯清水后,说:“我爷爷那天走了,所以我连夜回了趟老家。”

  语气平静得宛如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小事。

  季轻云有些错愕,半响才道:“节哀顺变。”

  许映却笑了:“干嘛这副表情,我真没事,那老头死了,我半点没觉得伤心,真的。”

  季轻云只以为他是强颜欢笑,“许映你要想哭,就痛痛快快发泄出来,不要憋着,我不会笑你的。”

  许映当即大笑出声,“那老头一辈子都没给过我几次好脸色看,他死了我干嘛要为他哭,我笑都来不及。”

  许映说着,动作自然地摸出季轻云做好放在桌上的戒烟磨牙棒,啃了起来。

  在季轻云的严密督促下,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连这几天外出,也没破戒。

  “当年他因为势利眼,瞧不上我妈这个儿媳,间接逼死了我爸妈,之后又把责任怪到我头上,说我是扫把星命里带衰,试图把我扔给福利院,福利院不收,他就跟养条狗一样养着我,不是打就是骂,连学都不想让我去上,最后是我的小姨实在看不过去,才把我带走。”

  许映在诉说这一段往事时,语气并无太大起伏,可季轻云还是能从他不自觉收紧的拳头看出,许映对他爷爷的恨。

  “你回去这么多天,是你爷爷还留下很多烂摊子需要处理吗?”

  “那倒没有,反而还给我留了些值钱的东西。”许映嗤之以鼻道,“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只有钱,结果到头来两脚一伸,他的钱全让我这个他最讨厌的孙子继承了,是不是很讽刺。”

  季轻云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唏嘘。

  “我这次回去,顺便把那老头最宝贝的祖屋也给卖了,从此以后,算是和那个地方再无瓜葛。”

  许映说完,如同拔掉扎在他心上多年的刺一般,如释重负地笑了。

  “所以你是继承了多少遗产?”季轻云随口问。

  “一千多万吧,主要是祖屋那块地升值了。”许映淡淡道。

  季轻云闻言,灵机一闪,话里是压制不住的兴奋:“有了这笔钱,你不就可以买下这里了吗?”

  许映不以为然:“我早跟你说过了,齐荆舟是不可能同意的。”

  季轻云微微一笑,“那倒不一定。”

  说完三步并两步上了二楼,走进许映的卧室,找到一份文件,拿上后便返回一楼。

  此文件,正是这栋房子的租赁合同,是季轻云那天在二楼找许映时,无意间发现的。

  许映并不介意季轻云在他的屋里乱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尽管许映知道季轻云显然还藏着很多秘密,但他愿意相信,季轻云不会害他,甚至会在他需要时,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后支持他。

  季轻云指着租赁合同上“出租方”一栏,说:“你看这里,出租方写的是济岳新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而不是齐荆舟个人。”

  许映不解:“那又怎样,反正不都是齐荆舟他们家的公司。”

  季轻云摇了摇头,“这片老城区不在旧改范围内,区位优势也不大,商业价值不高,齐荆舟连片买下多栋房产,但一直也没有任何开发动作,显然不是出于商业目的,却以公司名义购置,我合理怀疑他是擅自挪用公司资产,以满足私人目的。”

  许映还是不明白,“公司不就是他的吗?挪不挪用有什么区别?”

  季轻云耐心道:“我查了一下,济岳新文化是济新集团的全资子公司,齐荆舟不过是个挂名老板,实际上公司的经营和财务状况是需要上报母公司的,而母公司的掌舵人是齐荆舟的哥哥齐荆楚。”

  许映不清楚齐家内部的弯弯绕,疑惑道:“那不还是他们自家人的事嘛,难道他哥还会捅刀他弟不成?”

  “说不准哦。”

  季轻云嘴上没有说死,但心里清楚,捅破这件事,无疑等于是给齐荆楚递刀,他不相信齐荆楚会放过这个整治齐荆舟的机会。

  “但反正去找齐荆楚的话,买房成功的概率至少比较大不是吗?”

  许映没答话,转身看向窗外的后院,对着枯萎的桂花树出神。

  季轻云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一个外人,最终做决定的,还是许映。

  不知过了多久,许映似乎下定了决心,道:“好,试试吧。”

  *

  秘书林遥听完前台打来的电话,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去敲齐荆楚的办公室房门。

  “进来。”

  林遥进门后又重新关好房门,才道:“齐总,有一个叫许映的人在前台,说想要见您,但他并没有预约。”

  齐荆楚头也不抬道:“对没预约的访客应该走怎样的流程,前台是不清楚吗?还需要上报给你这个总裁秘书,并且特地进来跟我汇报?”

  林遥察觉到齐荆楚的不悦,也清楚这个操作不合规矩,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齐总会感兴趣的。

  “这位许映先生说他是映色工坊的老板,想找您聊聊二少的事,还说准备了……曲奇。”

  齐荆楚听了,果然敲击键盘的动作停顿了须臾,道:“让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