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逾拾坐过很多次私人飞机。

  蹭朋友的大飞机看城市夜景、随机去一个城市的酒吧打卡等混账事儿都干过。每一次都热热闹闹一群人, 喝酒调情玩骰牌的好不快活。

  但那些富二代的飞机上去就一股酒味,没有梁寄沐的这么素雅清新。

  方逾拾看看低调内奢的装饰,好奇道:“我以为你也会经常带人上来玩。”

  “除了机长和乘务员, 你是第一个。”梁寄沐支着脑袋看文献, “我不喜欢东西被别人碰,脏。”

  方逾拾这才意识到身边坐着的是个洁癖。

  他不怀好意笑笑, 凑过去在他嘴巴上响亮亲了一口:“哟, 不嫌弃我?”

  梁寄沐捏捏他下巴:“工作呢,别招我。”

  “哦——”

  方逾拾拖着尾音, 手磨磨唧唧从他肩膀上滑下。

  梁寄沐放弃打字的那只手,压着他脖子下来,在锁骨上咬了一口。

  方逾拾“嘶”了声:“疼啊。”

  “该的。”梁寄沐压根没用力,牙印就浅浅一圈, 可把这小子娇气坏了,“说说吧,你又要干什么?”

  方逾拾嘿嘿一乐:“出来玩还工作呢,老板都那么有钱了,别工作了。”

  要不说梁寄沐年轻有为呢。

  这人好像除了跟他在一起玩的时间, 大部分空闲都在工作学习。

  梁寄沐无奈:“不工作很快就没钱了,你养我?”

  方逾拾摸摸身下的皮沙发, 想了想这人最近的开销, 诚实摇头:“养不起。”

  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个勤俭持家的, 没想到平时生活那么豪。

  梁寄沐当时对这个问题回答是:“有钱为什么不花?有钱人说自己勤俭持家是最荒唐的笑话, 多给国家花点钱缴点税才是真慈善。”

  方逾拾非常赞同。

  他要是把枫御夺到手, 说不定比梁寄沐更败家。

  “梁老师, 陪我看电影吧。”方逾拾把他笔记本文献关掉,“我不要一个人看。”

  “好。”梁寄沐点开八百年没开过的视屏软件, “我充个会员,你想看什么?”

  “等等!不许充!”方逾拾叫停,手速飞快输入自己的账号,“我上次充过年费了,你用我的就行,再充不是浪费吗?”

  可以买贵的不可以买贵了,可以花大钱不可以花冤枉钱,这是方逾拾的消费宗旨。

  梁寄沐捏捏他耳朵:“勤俭持家。”

  方逾拾手一顿,冷漠地转头:“骂我呢?”

  梁寄沐:“?”

  他慢半拍地想到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失笑道:“不是,这次是夸你。”

  方逾拾冷哼:“你还挺双标啊。”

  “词语都有褒贬义,要看用在谁身上。”梁寄沐说,“用在你身上的,褒义居多。”

  方逾拾耳根腾腾冒热意:“居多?那就是也有贬义喽,举个例子?”

  梁寄沐深深看了他一眼:“贵人多忘事。”

  方逾拾:“……看电影。”

  还真没法反驳。

  梁寄沐看他把影库从上翻到下又从下翻到上也没找出来一个,不由道:“看什么类型?”

  “恐怖片吧。”方逾拾心怀不轨,指了指漆黑的窗外,“沉浸式,氛围感,《死神来了》怎么样?”

  梁寄沐嘴角一抽:“开局炸飞机的那个?”

  方逾拾沉默了:“换一个,我换一个。”

  他切了个其他类型,边找边问:“你怎么知道那个电影剧情的?你看过?”

  “大学的时候和翟楠一起看过。”梁寄沐说。

  方逾拾眨眨眼:“你吓到了没?”

  “没有。”梁寄沐诚实摇头,“一般般吧,我还抽空写完了一个商业案例分析。”

  靠。

  气人的学霸。

  梁教授不怕鬼,方逾拾也不怕鬼,那看恐怖片就没意思了。

  梁寄沐见他纠结,建议道:“做个抽签程序?”

  “对啊!”方逾拾说干就干,不客气地占用他的电脑,噼里啪啦敲代码,“我做个模板,等会儿也发你一份,下次你有什么纠结的在这里导入就好,内容都能换。”

  “都能用?”梁寄沐唇角牵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好。”

  这种小程序不难,方逾拾没多久就做好,把影库导入,最后转出个《绿里奇迹》。

  方逾拾问:“看过没?”

  阅片量很少的梁总回答:“没有。什么类型?”

  “听名字应该是文艺片吧。”方逾拾隐藏了自己看过的事实,“简介也不用看了,直接放?”

  梁寄沐没多想:“投屏吧,上面这个屏幕大点,不伤眼。”

  梁总的私人飞机配置豪华,还有专门观影的可移动大屏幕。

  方逾拾把两人之间的扶手挪开,后仰靠在他肩膀上。

  梁寄沐抬起手搭在他腰上。

  方逾拾很少跟人出去看电影。

  因为怕自己过于丰富的共情能力发作,被现在煽情片子搞得眼泪纵横,丢人。

  这三小时的片大学时候在屋里看哭得死去活来,同居室友还担心地敲门问过。

  幸亏他共情来得快走得也快,片子结束十分钟,除了通红的眼睛再无异样,出去仗着室友听不懂中文,瞎扯说打游戏骂人,勉强保住面子。

  那么感人的电影,会有人不哭吗?

  方逾拾不信。

  至于自己,都看过一遍了,肯定不至于再哭,问题不大。

  他翘着二郎腿晃晃脚,愉悦地把纸巾往梁寄沐那边推推。

  梁寄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小时后。

  方逾拾默默抬起头,摘掉腰上的手,靠回自己椅子里。

  梁寄沐察觉动静,没来及转头,脸就被一只手按回面对屏幕的角度:“好好看你的片。”

  梁寄沐拧了下眉。

  又过了十分钟。

  面前那盒被推来的纸巾一角出现了两根手指,一点一点缓慢又坚定地把纸巾往回拖。

  梁寄沐:“。”

  区区两根手指,把狗狗祟祟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没忍住,用余光觑一眼,看到了这人通红的眼眶,愕然道:“你哭了?”

  “胡扯。”方逾拾硬邦邦地一翘腿,脚趾踢到前面桌子角,瞬间掉下两滴泪,“是疼的。”

  梁寄沐连忙抓住他脚,把拖鞋摘掉轻轻揉着他通红脚趾。

  方逾拾哼唧一声,吸了吸鼻子。

  梁寄沐意味深长道:“疼得鼻涕也出来了?”

  方逾拾恼怒:“是空调开太大,给我冻的。”

  梁寄沐:“这是热风。”

  方逾拾:“……”

  梁寄沐:“你应该说,开得太低了。”

  方逾拾:“…………”

  方逾拾嗖的一下把脚缩回。

  任凭某人再抓也死活不伸出去。

  梁寄沐转过头,就看到自家祖宗双手环胸,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盯着屏幕。

  如果忽视通红的眼睛,还真挺唬人。

  他视线太直白,方逾拾一下瞪回去:“看什么?”

  “没什么。”梁寄沐心软得一塌糊涂,也把椅子往后靠靠,“继续看吗?”

  方逾拾冷笑:“看啊,怎么不看呢?”

  还没到最感人的呢,梁寄沐没哭,他可以理解。

  梁寄沐由着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两人之间那只手向上摊开放在椅子扶手上:“想抓随时放上来。”

  方逾拾:“呵,我是硬汉。”

  梁寄沐不置可否,静静等待一小时。

  果不其然,那只偷了纸巾的手又悄无声息爬过来,讨好地挠挠他腕心,然后把五指窜进他的指缝。

  硬汉硬不起来了。

  梁寄沐垂下眸子,安静握住他的手。

  方逾拾没能忍太久,不一会儿,低哑抑制的啜泣声就飘进了耳朵里。

  fine,猛男落泪。

  梁寄沐没回头,默默给他递纸巾。

  方逾拾知道藏不住了,粗暴抢过,呜咽抱怨道:“你怎么不安慰我?”

  “你没下旨,我哪敢出声。”梁寄沐轻轻捏他手,“过来抱抱?”

  方逾拾没好气地钻进他怀里,死死搂住他腰,大眼睛盯着屏幕,泪顺着鼻梁滴落在梁寄沐衣服上,很快就泅湿了那块布料。

  梁寄沐叹气,一下下顺着他后背:“好了好了,不哭。”

  “你他妈怎、怎么不哭?”方逾拾没面子,虽然哭得气不足,声儿倒是没低,“心硬如铁吗梁老师?”

  梁寄沐好笑地看着他:“我很少看影视剧有情绪共鸣。”

  “那你不早说!”方逾拾悔得肠子都青了,丢了夫人还折兵,“你早说我就不看这个了!”

  “你早就知道它感人?你看过?”梁寄沐眯起眼睛,一语道破,“你想看我哭?”

  方逾拾:“……”

  夫人没了兵没了,现在老营都没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嗯,怎样?”

  梁寄沐惩罚性捏住他鼻子,方逾拾一口气没上来,打了个嗝:“操?”

  “想看可以,下次方法要用对。”梁寄沐似笑非笑道,“如果我想哭,是可以掉眼泪的。”

  有些人就是有自己控制眼泪的能力,哪怕情绪平稳。

  梁寄沐就属于这种天生适合演戏的体质。

  方逾拾哽咽道:“那你现在给我哭一个。”

  “你让我哭我就哭?哪来那么划算的买卖。”梁寄沐给他擦掉个不停的眼泪,“等会儿多喝点水,都哭虚脱了。”

  方逾拾把他手打掉:“别管我,我一会儿就好。说吧,你要怎样才能哭?”

  梁寄沐太阳穴突突的:“方逾拾,你是变态吗?”

  “你骂我老色批我都认。”方逾拾痛快道,“快说啊!”

  梁寄沐也是头疼:“不知道。可能等我心情好了,就给你哭一个。”

  敷衍的答案显然不能让祖宗满意。

  方逾拾嘴角不开心地撇下。

  就在梁寄沐以为他要继续逼供的时候,对方却哼了一声收回视线:“行,你等着瞧。”

  梁寄沐轻轻挑起眉,没应答:“还有半小时,小拾,喝点水,坚持一下,看完它。”

  方逾拾:“……你也看上瘾了是吧?”

  梁寄沐似是而非道:“你传染的。”

  方逾拾痛骂:“大变态。”

  梁寄沐也没怎么要脸,学他的评价说:“对,老色批。”

  梁寄沐不爱玩阴招,大部分时间都摆阳谋。

  偏偏每次阳谋,方逾拾都中计。

  明知道梁寄沐故意的,还是忍不住二刷完电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最后干脆把脑袋埋这人胸口抹眼泪,痛骂梁寄沐铁石心肠不做人。

  梁寄沐一一应下骂声,哄着他抬头让自己看看。

  方逾拾差点活撕了梁寄沐。

  好在这人煽风点火完毕还知道灭,最后吻了吻他眼角,抿走最后一滴泪,说:“现在我知道了。”

  方逾拾怒意尚未消灭:“知道什么?”

  “知道这电影很感人。”梁寄沐说,“你眼泪很苦。”

  方逾拾瞬间就哑了鼓。

  他有气无力趴在这人腿上,本想闭目养神,熟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梁寄沐没再闹他,把他掉了个面仰躺在自己腿上,让乘务员拿来冰袋,隔着毛巾敷在这祖宗眼睛上。

  别看现在安安静静,等明天万一照镜子发现眼睛肿了,估计又要心碎成灰色小狗一个人自闭。

  梁寄沐轻笑着给他理顺毛,才继续看文献。

  他从小养成的习惯,睡不了很久觉,一天四五个小时足够,余出来的时间就学习或工作,若非如此,也无法平衡研究和公司之间的事务。

  梁寄沐喝了口酒,顺便架了相机对准窗外。

  飞机现在经过的城市灯光璀璨耀眼,和星辰的光互相辉映,分外好看。

  录下来明天哄祖宗,顺便赔罪。

  ……

  方逾拾是被飞机摇晃的幅度吵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死死抓梁寄沐腰:“梁——”

  “嗯……别闹。”梁寄沐才合眼两小时,这会儿眼皮闭着,在他头上顺顺毛,哑声道,“我再睡会儿。”

  方逾拾冷静下来,意识到他们在下降。

  他仰着头,发现这人一晚上都是坐着,姿势没变过。

  对比这种艰难的睡姿,方逾拾就幸福多了,毯子盖着膝盖枕着,没记错的话,晚上还把梁寄沐腰当抱枕抱了好久。

  他小心坐起来,梁寄沐轻轻哼了一下。

  大概是腿被他枕麻了。

  方逾拾抿了抿唇,帮他把椅子放平,轻轻给他捏大腿。

  窗外的太阳已经从云层中冒出一半,方逾拾那么爱看日出日落的人,半眼都没多看,在光扫到梁寄沐眼睛之前,拉上了窗帘。

  他去洗手间洗漱完,犹豫几秒,走到架势舱敲了敲门。

  “进。”熬了一宿的Lee精神气十足,见来人是他,嘴角笑容更大,“拾,你醒了?”

  “睡饱了。”方逾拾笑道,“快到地方了?”

  “还有二三十分钟吧。”Lee咬了根棒棒糖,也给他分享了一根,“拾,你怕我太困才来找我闲聊的吗?”

  “之前不是。”方逾拾玩笑道,“现在是了。”

  “你还真是……”Lee笑得差点咬着舌头,“我不自作多情了。你是来跟我聊我老板的吧?”

  他老板当然就是梁寄沐。

  方逾拾被看穿也不尴尬,坦率一点头:“嗯。介意跟我讲讲你老板坏话吗?”

  Lee笑嘻嘻指了指某处:“有录音哦。”

  “关了。”方逾拾不客气道,“他不会跟我计较的。”

  Lee如他所愿关上录音开关:“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呢?”

  “你说他年年都要飞Y国,为什么?”

  Lee咂舌道:“我还以为你们华国人都会委婉些。”

  方逾拾笑道:“没有冲进来抓着你领子逼供,已经很委婉了。”

  “我可以给你透露点消息,但是不能全告诉你哦。”Lee把棒棒糖换到另一边腮帮子咬着,“梁每年年底都会一个人飞趟Y国,但是时间不长,每次两三天就回去了,到地方也不让我们跟着。”

  “我们之前都猜他是不是在Y国养了个小情人。”Lee说到这,差点被自己乐出声,“你别生气,我们后来知道了,谁养他都不会养的。”

  方逾拾脸色变了又变:“为什么?”

  “谁知道呢。”Lee含糊两句,“反正就算关系好起来了,他也就给我说过是去Y国见一个人,我问他没在一起多玩几天吗,他给我说,那人没见到他。拾,你说那人会不会是他的初恋?他被甩了,念念不忘?”

  方逾拾:“……Lee,你觉得问我这个问题合适吗?”

  Lee似乎才意识到他们的关系,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嘴笨。”

  “没事。”方逾拾捏捏鼻梁,也不知回答他,还是说给自己听,“他给我说过的,没有初恋。”

  Lee无声笑了笑,正要调侃,视线瞟到门口,面色忽然一僵。

  方逾拾还没问原因,腰就被人从后面搂住了。

  “醒了不喊我?”

  梁寄沐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方逾拾察觉到Lee玩味的目光,耳根臊得慌,把他手拍掉:“你都快困昏迷了。”

  梁寄沐懒散得倚靠在一旁,发现操纵台某灯没亮,睨向Lee:“录音关了?”

  Lee讪笑道:“不小心的,不小心。”

  “好好开你的飞机吧。”梁寄沐随手拨开录音开关,拉着方逾拾手往外走,“快到了,收拾一下。”

  方逾拾抬头看着他后脑勺,没由来的问了句:“你当年在国外,真的没有再见过我吗?”

  梁寄沐停下脚步回眸,头发散在额前,在那张妖孽的脸上平添一分痞气。

  他不答反问:“你想听什么答案?”

  方逾拾说不上来了。

  梁寄沐好像总喜欢用反问来堵他的问题。

  方逾拾知道,只要他回答得上这个反问,梁寄沐就会告诉他想知道的一切。

  可难就难在,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这个话题再次以心照不宣的沉默结束。

  两人到地方没有先去玩,而是直接抵达歇脚处。

  梁寄沐带方逾拾体验完当地特色早餐,就被人强行摁回床上补觉。

  他无法拒绝,只好在威胁中睡起回笼觉。

  方逾拾把他翘起的一根毛按回去,转身离开了卧室。

  他们包了一个三层别墅,一楼四周都是全透玻璃,还有个大温泉池,这个高端宅院园区只有他们一栋住户,园外有人看守,根本不用担心隐私。

  方逾拾换上泳裤,闭上眼沉入水底。

  等一口气用完,才猛地浮出水面,大口呼吸几下。

  他没再犹豫,点开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边刚一接通,就张口道:“我好像有点喜欢梁寄沐,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后,林北谦笑道:“您好,是这样的,我是林北谦,不是梁寄沐。”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他。”方逾拾蹙眉,“你要是他我给你说这个?我有病?”

  林北谦恍然大悟:“你想玩暗恋。”

  方逾拾:“……你能不能正经点?”

  林北谦耸肩:“说说吧,大客户,要咨询什么感情问题?”

  “我也不知道。”方逾拾烦躁地把头发撩上去,“我现在就是不想喜欢他了,你有方法吗?”

  林北谦:“?”

  林北谦:“你确实有病。”

  方逾拾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荒谬,沉沉叹口气,没再出声。

  林北谦没有过多为难,正了正音调,温和道:“要表白吗?”

  “不要,我没疯。”方逾拾漫不经心撩了撩水,“谁知道我能喜欢他多久?万一他被我追到手,我再不喜欢了,那多缺德。”

  他的喜欢总是来得很突然。

  就算梁寄沐是他见一个爱一个里面最爱的一个,估计也维持不了很久。

  责任对他来说太难以承受了。

  人都有缺陷,方逾拾的缺陷就是无法把注意力和热情放在一个东西上面太久,吉他也好、小提琴也好、钢琴也好……不知道的可能会夸他一句多才多艺,实则不然,方逾拾每次都是一时兴起,但最多一个月,就会完全丧失兴趣。

  之所以把那些东西精通掌握,是因为要强和执拗。

  要么不学,要学就学到最好,哪怕这件事是他厌恶和反感的。

  学琴学艺厌烦了还能逼一逼自己,那人怎么能一样呢?

  他要真对梁寄沐下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可如果不喜欢了,对于一辈子来说就是折磨。

  方逾拾习惯了,就算一辈子自己也无所谓,可他不想折磨对方。

  这对梁老师来说是不公平的,他明明可以有一个足够永远喜欢他的人。

  方逾拾想到这儿,心里闷闷的,仿佛被温泉水烫到,涨得发疼。

  林北谦听完却笑道:“所以,如果你能永远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是不抗拒跟他发生稳定恋爱关系的?”

  方逾拾愣了下。

  被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什么。

  他抿了下唇:“我只是……没想过。”

  林北谦追问:“那你现在想想,抗拒吗?”

  方逾拾沉默片刻,道:“有一点。”

  只有一点,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因为梁老师也不是神仙,人,总是无法阻止变心的。

  何况人家还没对他有心呢。

  林北谦道:“那就先睡了试试吧。”

  方逾拾:“?你在搞笑吗?”

  “没有,我认真的。”林北谦声音不变,“反正你不抗拒跟他接触,不是吗?既然没打算发展长远关系,不如就把他当治疗道具好了。你先把人弄到手别人再碰,顺序总好过碰别人碰过的。等你不喜欢他了,等他交了别的男朋友,然后你再……”

  “林北谦。”方逾拾拧了下眉,按住翻涌的胃部,“别说了。”

  林北谦却不听他的:“你再看着他们的照片,慢慢脱敏。到时候可以从吻痕开始,你觉得呢?”

  方逾拾猛地挂断电话,跌跌撞撞上了岸,披着浴巾走到洗手池旁边干呕。

  他早餐吃得不多,吐不出什么,漱漱口便疲惫地跌坐在洗手池旁边,平复还在收缩不停的胃。

  或许等方廉和袁莉都上天给他妈跪着道歉的时候,这毛病就好了。

  方逾拾又想睡觉。

  脸却在歪倒的时候被一只暖和的掌心托住。

  他挣开眼,看到双焦急的灰色瞳孔。

  “难受?晕机了吗?”

  梁寄沐眼镜没来及戴,穿着白色休闲衬衫和束腰阔腿裤,单膝跪在地上,小心地揉他耳朵。

  方逾拾看着他,脑子里还是林北谦那混蛋给他描述的画面。

  他胃一下下抽的疼,却又不止疼。

  很烦。

  烦得想把梁寄沐这狗男人拷在床头,下辈子也别出去花枝招展了。

  这法子其实还挺能解决问题。

  那样梁老师以前不是别人的,以后也只能是他的。

  梁寄沐见他不说话,眉头蹙得更紧:“我抱你去床上。”

  “别,等会儿,我很快就好。”方逾拾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心,“笑一个嘛梁老师。”

  梁寄沐真笑不出来:“还皮呢?”

  方逾拾倒笑了,用鼻子蹭他掌心,商量道:“晚上酒吧喝酒去吗?”

  梁寄沐不太赞同:“你现在不太适合去喝酒。”

  “那就过两天。”方逾拾难得听话,“梁总,去不去?”

  梁寄沐还想说什么。

  方逾拾不想听了,抬手按住他喉结用力一揉:“我们还没约过酒。”

  梁寄沐认命地拉他起来。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