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逾拾放飞自我后, 感觉全世界都美好了。
早上八点,宋井溪到酒店包厢给方逾拾送文件。
刚见到人,她就倒抽一口冷气:“你不是给我说想开了放飞了心情好吗?”
“是啊。”方逾拾语调轻松, 站起来转了一圈, 展示了一遍高挑颀长的完美身材,“有什么问题吗?”
“哪里都有问题好吗!”宋井溪指着他眼周, “你这个黑眼圈是在给我开玩笑吗?当时找妆造团队的时候就告诉你前一天别熬夜, 化妆师姐姐没把你头拧下来吗?”
一旁黑着脸的化妆师闻言,沉沉叹口气聊表心声。
面对顾客不好直接怼, 阴阳怪气两下还是可以的。
“昨晚有点事,回家都六点了,就没再睡。”方逾拾隐藏了自己回去尝试入睡失败的过程,“又不是什么大事, 当年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你们通宵少了?”
“这能一样吗?”宋井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你当年就算路上只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也会补觉的,这回有俩小时都不睡?”
“年纪大了,觉少。”
年仅二十二的方逾拾如是说道。
“行吧行吧,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有事儿别憋着啊。”宋井溪拍拍他肩膀, “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碰到送外卖的被拦下了, 说是你的快递, 你点的早餐?”
“你家早餐包装盒长这样?”方逾拾听到外卖, 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巧妙躲过化妆师的魔爪, 拿过了盒子,“老宋, 给我录个开箱视频。”
宋井溪一边开手机一边道:“你转行做自媒体博主了?”
方逾拾小心打开刀:“开箱检验质量,质量不好我要跟店家算账的,这个超级贵。”
宋井溪好笑道:“拾爷你最近是不是缺钱啊?外卖平台闪送来的东西都需要验货了。这个多少钱?”
方逾拾:“两千多万。”
宋井溪收起手机,换了包里的单反:“要打光吗哥?”
估计骑手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在平台接到两千万闪送的订单。
这下不止宋井溪,化妆师和服装师也好奇凑了过来。
在一堆人的围观下,盒子缓缓打开。
“我操!”
宋井溪是识货的,率先叫出声:“你哪儿搞来这么正的祖母绿!!”
盒子里赫然是一条祖母绿宝石项链,旁边还有宝石的出生证,哥伦比亚无油木佐绿全净体,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得讲究缘分,可遇不可求。
方逾拾没回答,把上面项链盒子拿下,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看到那玩意儿完好无损,才长出一口气。
宋井溪看过去,惊讶地张大嘴巴:“好漂亮的鸟,玻璃制品?定制的吗?”
“嗯,这玻璃鸟纯手工费用就两百多万了。”方逾拾叹气。
盒子里的玻璃鸟只有巴掌大小,红腹绿背,头胸浅褐色,鲜红色的嘴很精巧,周身羽毛呈华丽的闪绿色,和项链上的祖母绿宝石是一个色系,玻璃薄如蝉翼,仿佛一触即碎,色阶分明,一看就知道原材料价格也不便宜。
从雪白的羽冠,和一米多长黑边白的尾羽看,这是一只雄鸟。
两条拖长的尾羽作飞行姿态,乍看灵动柔软,栩栩如生,半分不显僵直,只有摸上去才知道是玻璃制造。
拨弄两下就会发现,这鸟坚硬无比,翅膀根还有凹槽,方便翅膀的拆卸清理。
方逾拾心道:这两百万花得值啊。
宋井溪问:“你怎么有对大自然感兴趣了?”
“是回礼。”方逾拾把玻璃盒子封好口,道,“给梁寄沐的。”
“送他?”宋井溪挑眉道,“那人看起来就对世俗的东西没有欲望,送他鸟,还不如送一个玻璃大脑模型,每天对着研究。”
方逾拾:“。”
要不说变态还得是宋总变态呢?
他说:“你懂什么?我送他不是觉得他会喜欢,这是美好的祝愿。”
“你现在送祝愿好文艺。”宋井溪说,“以后送我记得送金蟾蜍。”
方逾拾捂住心口:“俗气!”
他们梁教授才不是那种俗人。
“说起来,”宋井溪晃晃腿,“我刚刚上来的时候还看见梁寄沐了。”
“嗯?他不是上午有事吗?”方逾拾愣了一下,“他早上去换完衣服就走了,说要晚点来。”
“可能就在这附近办事儿吧,我看他旁边还跟着个人。”宋井溪比划道,“高高瘦瘦的,穿得贼拉炫酷,跟你平时差不多。”
方逾拾一下就想到了凌晨在梁寄沐家里见到的那位。
昨天下楼的时候,他其实在小区门口还跟唐倾见了一面。
唐倾很热情地要跟他加联系方式,方逾拾敏锐地发现,对方在外网上玩得比较多,想了想,就问他要了ins账号。
抛开梁寄沐的关系不说,他跟唐倾还蛮投缘的。
就像他晚上去看的那个livehouse,如果第二天不结婚,方逾拾也得去凑个热闹。
当时怕露馅,要了账号借口外网崩了没立即加,到现在才想起来。
方逾拾摸出手机,熟练地打开许久没看的软件,搜索“TQing”。
出来的账号头像就是唐倾本人。
这人账号全是花天酒地,根本看不出身家背景和本职工作。
除了音乐rap这些,还有赛车。
刷到摩托车俱乐部宣传的时候,方逾拾挑了下眉。
这人竟然也玩摩托?
不过这个俱乐部的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网络世界比现实世界还要宽,找一个隐约有印象的东西和海底捞针无异。
除非善用搜索外挂。
方逾拾本人就是学计算机的,很快就从浏览记录里找出了相关词语。
这一看,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根。
荒谬。
这人怎么也关注了数字哥?
说起来,2018912已经很久没发动态了,游戏的账号也没上过线,上次之后就像消失了一样。
最新一条还是这个俱乐部的场地宣传。
这个俱乐部建得有模有样,海城贵圈很多富二代都有投资和加入,看通知,明晚就要在郊区举行。
方逾拾要不是那段时间比较收着,这会儿也该在贵宾列有一席之位。
他想了想,点开2018912的私聊对话框。
【F:/链接/】
【F:别拉我,你会去吗?】
发出去后,没想到对方竟然在线,几乎秒回。
【2018912:不一定,最近很忙。】
【F:那你会有多余的邀请函嘛?/暗示/】
【2018912:抱歉,没有。】
嘶。
好冷漠的男人。
本就不抱希望的方逾拾麻木退出聊天框。
然后又点进了夏澈的主页,在五分钟前最新更新的博文下评论。
【F:哥,再看看果照?】
夏澈私信瞬间冒出来。
【X:?】
不愧是网上冲浪第一人,什么时候找都秒回。
方逾拾笑着打字。
【F:海城的那个摩托车俱乐部你知道吗?】
【X:……】
【X:懂了,等会儿让人把邀请函寄给你。。明天他们俱乐部会员内部的开幕赛,二楼看台开幕酒会,请来的主唱是你喜欢的那个,有个吉他手的位置,你要去吗?】
方逾拾眼睛一亮。
【F:我没排练过,也行?】
【X:吉他手昨天吃小龙虾过敏进医院了,主唱整个一摆烂,说会弹就行,反正到时候气氛嗨起来了,谁还能听见吉他solo?】
【F:那推我推我!谢谢澈哥!澈哥真好/玫瑰/】
【F:日常羡慕澈哥未来的老婆/玫瑰/】
【X:不谢。】
【X:不过你今天不是结婚?这比赛就在明天,梁总不管的吗?】
方逾拾手指放在键盘上,想说些什么,但又无话可说。
最后只是发了个敷衍的表情包,没再回话。
夏澈很有眼力见的没追问,只回了个摸摸头的安慰表情包。
他放下手机,看着窗外。
梁寄沐以前不会管他,以后应该就更不会管了。
他摸了摸手边的玻璃模型:“老宋,你说梁寄沐现在在哪儿?”
宋井溪说:“不知道啊,应该已经上楼了吧。”
梁寄沐的休息室和他不在一起,甚至不在一栋楼。
是方廉和梁家那两位安排的,为了方便自家人晚上说说话。
“那我……”方逾拾握着玻璃盒子的手紧了又松,“算了,宋大美女,帮我个忙呗?”
……
一楼之隔的顶层。
唐倾一脸阴郁地从包里拿出抽血管。
“梁寄沐我发现你是真不要命啊。最近身体差成这样,明天还要去搞比赛?你知道我因为你措失了怎样一次露水姻缘吗?”
梁寄沐忽视他脖子上的吻痕,垂下眼睫。
“第一名的奖品是爱马仕限定卡包购买权。”
这个俱乐部或许不够专业,但一定有钱。
某位投资大佬直接拖关系联系上了Hermes的某位设计师,不对外售卖限量一百的卡包都能拿到购买权。
唐倾说:“你什么时候对奢侈品感兴趣了?”
梁寄沐挑眉:“方逾拾喜欢。”
唐倾:“……”
恋爱脑竟在我身边。
他彻底失语:“袖子,撸起来。”
梁寄沐看了看身上金贵的高定西装,选择了脱衣服。
唐倾摆弄着针头:“哎,你这个窗帘能拉开吗?好暗。”
“可以。”梁寄沐知道方逾拾在楼下,不会上楼,“遥控按键在你旁边。”
唐倾按了按太阳穴,一边戴手套一边去拉窗帘。
“我——哎哟我操!美女你怎么上来的?”
窗帘还没彻底拉开,一张艳丽的脸就出现在他视野里,差点把魂吓出来。
宋井溪眉头拧得死紧,本来是路过窗户去敲门,现在好了,停在窗户前走不动了。
她看着面前男人脖子上的吻痕,又看了看里面正在脱衣服的梁寄沐。
“妈的。”
身经百炼的她太熟悉这种场面了,暗暗唾弃一声,烦躁地敲门:“能进吗?”
“能。”梁寄沐眼疾手快拿衣服盖住一堆针管药袋,示意唐倾开门,“宋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儿敢叨扰梁总?”宋井溪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此时对着他,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小拾让我给你的,说是回礼。”
虽然心理为好友不爽,手上还是轻拿轻放,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没事儿我就走了。”
梁寄沐愣了一下,还不等多问两嘴,门就“Duang”一下被拍上了。
“……”
唐倾目瞪口呆:“好有个性,力气这么大吗?”
梁寄沐根本没去关注宋井溪,三两下就大步过来,打开桌子上的盒子。
看到第一层的时候,唐倾吸了口气。
“这么绿?得多贵啊!”
梁寄沐指尖微动,轻轻勾起唇角。
没想到回礼是这个。
祖母绿在绝大部分文化里,都代表着希望、再生、甚至爱情,传说中被爱神维纳斯偏爱。
它意味赠与者的祝福,希望受赠人平安、幸运、拥有被爱的一生,后来还有人称之为结婚周年的纪念石,婚姻双方给予对方的一段美好爱恋。
或许方逾拾没有特别的意思,但梁寄沐不在意,收到就很开心了。
他小心拿起,打开了第二层盒子。
这回不仅唐倾,梁寄沐都难得愕然几秒。
唐倾问:“鸟?”
“是格查尔鸟。”梁寄沐小心打开玻璃外盒,指腹点在黄色的喙上,“凤尾绿咬鹃,宁可绝食而死也不愿意被人豢养在鸟笼中,又被人看做自由的象征。”
“你们这,没点文化还谈不了恋爱了。”唐倾语气不乏羡慕,调侃道,“都说婚姻是坟墓,你老婆在结婚典礼上送你格查尔鸟,还挺用心啊。”
“用心……吗?”
梁寄沐苦笑一下,心口堵堵的。
谁知道这鸟是代表着自由的婚姻,还是对离开婚姻的期盼?
“唐倾,你说是不是我让他产生压力了?”
唐倾认真思索一番:“或许你可以试着拉开点距离看看?追人嘛,就要进退有度。”
这人女朋友多,梁寄沐勉强相信:“知道了。”
……
方逾拾白天都没能见到梁寄沐。
他也没有在微信上问对方,是否喜欢那个回礼。
很多人都以为梁教授这一生顺风顺水风光无限,方逾拾一开始也这么以为。
但越接触,他越觉得梁寄沐之前那么多年,过得并不开心。
钱能解决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不开心,但不管什么时代背景,都存在一种人,对某件事的追求超过了金钱。
这不是笑话。时代让这种人越来越少,不代表这种精神不值得被敬佩,没道理因为社会和观点不同去耻笑和轻视理想主义者。
方逾拾并非希望梁寄沐和这鸟一样过刚不折。
他只是希望这鸟能带给梁寄沐好运buff。
宋井溪听到这个解释,从早到晚都在用一种复杂、痛心的眼神看他。
不知情的江麓和宋尧都看出来了。
他们趁方逾拾去熟悉会场的时候,把她拉到角落里。
“说,”江麓质问道,“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宋尧也问:“上午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甭提了!我真是要气死了!”宋井溪一提就来气,“你说凭什么?梁寄沐凭什么能让咱小拾对他那么好?”
“这不是蛮好的?”宋尧笑道,“好不容易才能有个人让他浪子回头,海王收心。”
“我不是说这不好!”宋井溪气道,“是这个人不对!他妈的,不该是梁寄沐你懂吗?”
“梁教授怎么了?我觉得梁教授蛮不错啊。”
方逾栖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过来,插话道:“梁老师特别好!”
“哎呦喂大小姐,他是不是给你灌了迷魂汤啊?”宋井溪没好气道,“你知道他今天上午骗你哥说有事,其实在干什么吗?”
方逾栖仿佛嗅到瓜的猹:“什么什么?”
“给你看啊。”宋井溪上午临走前从窗户缝里偷拍了张照片,“孤男寡男,一个脖子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一个正在脱衣服,还他妈戴手套拿着奇怪的小瓶子,你说这是在干什么?”
方逾栖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怎么可能误会?我照片拍得一清二——”
“什么一清二楚?”
一道声音冷不丁出现。
“我操!”
“哥?”
“拾爷……”
四人吓了一跳,齐齐去捂手机。
手忙脚乱的下场就是,手机被拍掉在地上,上面的图清晰落入方逾拾眼中。
他捡起来看了几秒,若无其事把手机关掉还给宋井溪:“别误会,他不是那种人。”
宋井溪、宋尧、江麓:“?”
方逾栖直接骂出来了:“操?”
之前他们还不相信方逾拾魔怔了。
现在真信了!
方逾拾瞪她一眼:“头发还没梳?记者马上到了。”
“我他妈现在秃头都无所谓了。”方逾栖焦急道,“哥你清醒点啊!”
方逾拾嘴角抽了抽,对江麓招手:“快快快,把她给我带进化妆间。”
江麓一边拉着方逾栖,一边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最近太忙了,连身体带脑子一起闷出毛病了?”
“无稽之谈!我好得很。”方逾拾大言不惭道,“我知道这人是谁,你们想太多了。”
想太多了……
太多了……
多了……
了……
操!
劝人容易劝己难方,逾拾也想把这句话送给自己。
他靠在礼堂大门口,看着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的梁寄沐和唐倾。
唐倾手里不停摆弄手机,时不时还给梁寄沐看。
梁寄沐没戴眼镜,看手机的时候要小幅度俯身,每次反应都很平静,要么点头要么“嗯”一声,看起来确实没问题。
就是偶尔几回合,两人的袖口会不小心擦到一起。
方逾拾一点都不关心地移开视线。
啧,烟瘾上来了。
他四处打量着有什么吃的能压住烟瘾,梁寄沐已经走到了身边。
“关于你的建议,我问过策划了。”梁寄沐开门见山,带着歉意道,“因为走位都是安排好的,很难更改,所以抱歉,有些肢体接触还是无法避免。”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揉他头发,也没有替他整理衣衫。
方逾拾抱着胳膊,干巴巴“哦”了一下。
梁寄沐对唐倾点点头:“你先进去吧,我妈在最前面的一号桌。”
唐倾不仅是他的私人医生,还是整个梁家的医疗团队组长,之前梁青的病就是他来负责。
唐倾习以为常地点头,朝着梁家二老走过去。
方逾拾看在眼里,眸光微动:“梁总跟他关系真好。”
“一般。”梁寄沐说,“他跟周奕歌关系最好。”
唐倾跟周奕歌差十几岁,天天还能毫无代沟地一起打游戏。
跟谁关系都好?
都快混成家里人了吧。
方逾拾揉了揉耳垂:“随便吧。梁总,要进场了。”
梁寄沐对他伸出手:“走吧。”
方逾拾随手搭过去,察觉到异样触感,落下目光,才发现梁寄沐这次带了手套。
白手套紧紧包裹,显出修长的手形,和黑色的表形成鲜明对比。
方逾拾舌尖顶了顶上颚。
这是第一次,他隔着布料感受到梁寄沐的掌温。
好像确实,之前梁寄沐来牵他的时候,就算带着手套也会刻意摘下。
梁寄沐察觉到视线,顺着也看过去。
两人目光从交握的手上移开,在半空中交汇。
如果是半个月前,方逾拾毫不怀疑,梁寄沐一定会给他解释。
但现在,对方只是移开视线,还是温声道:“走吧。”
方逾拾指关节微不可查泛起苍白。
原来隔着一层布料,温度会少那么多。
他说:“好。”
婚礼的流程是双方父母来决定的,没有花里胡哨,甚至连开场视频都没有,偌大的殿堂最显眼的竟然是渡盛和枫御的logo,中规中矩的西式婚姻,以他们的脑子看过一遍,基本就成形了。
他们沉默着走过花路,听了一大堆祝词。
明明是仪式的主角,却好像只是近距离欣赏了一场盛大昂贵的典礼。
所以当主持人问他愿不愿意的时候,方逾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梁寄沐捏了捏他腕骨,才缓缓回神。
看着对方深邃的灰色眼睛,叹了口气,沉声道:“我愿意。”
梁寄沐便立即又松开他的手腕。
失去支撑的手缓缓垂落,打在西装面料上。
可能是他们演得太好,真演出了几分深情款款,主持人都没发觉他们的不对,越说越上头。
“现在,两位可以亲吻对方了!”
按照流程,梁寄沐应该捧着他的脸,借手挡着来个错位吻。
在那只手隔着冰丝布料摸上来的时候,方逾拾忍不住眯起眼,心里无名升起一股闷火。
混蛋啊,带什么手套?凉到他的脸了!
方逾拾忽然就很不开心。
不开心,就代表着要作妖了。
他掀起一直无精打采的眼皮,直直看进梁寄沐那双灰色的瞳孔中。
梁寄沐一个晃神,原定的轨迹偏离了几毫米。
方逾拾忽然上前,进一步打乱计划,抬起一只手握住他脖颈,拇指稍稍用力,按在喉结上。
他明显听到,梁寄沐呼吸重了几分。
滚烫的唇慌张擦过他脸颊,落在了耳后根。
方逾拾揉着他喉结,轻声道:“你刚刚,想吗?”
从这个角度,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只能从皮肤的触感察觉到,梁寄沐张了张口。
“抱歉……”
“你本来可以直接咬在耳朵上的吧?”方逾拾声音更低了,压着两人都看不到的情绪,“梁老师,你的唇很烫。”
说完,微微侧过头,给策划定的路线彻底击溃。
他们唇角碰到了一起。
方逾拾胆子来得快,怂得也快。
或许半秒都没有,就结束了这个算不上吻的冒犯行为。
他后撤一步:“对不起。”
可算是轮到他道歉了。
梁寄沐没吭声,视线沉了几分,没看出预想中的面红心跳。
那就是在生气吗?
方逾拾心中轻哂,恶劣的想法愈发扩大。
原来梁教授这种正经人被冒犯生起气来是这样。
他想,大学时候那些“难道会有取向男的人对你没兴趣”之类问题现在有答案了。
梁寄沐真他妈的就是那个神仙。
证婚人已经上台,他们失去了对话的最好时机。
方逾拾不再看梁寄沐的眼,只能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比之前更用力,挣都挣不开。
嗯……
不会是想揍他吧?
方逾拾感受到了迟来的心虚。
那么生气干什么?总不能是这么大了初吻还在,觉得被玷污后怒火中烧吧?
“梁总,新婚快乐,恭喜啊。”
好不容易熬过敬酒环节,终于有人上前,主动发出了商业谈话。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梁寄沐还没回话,方逾拾就很有眼力见,可算抓到机会猛地抽开手:“梁总你们聊。”
他也不等梁寄沐回话,冲对方友好一笑,脚下溜得飞快。
人群中千挑万选,才选了个最安静的地方待着。
“林医生。”他低声道,“你喝酒吗?”
林北谦身边已经放了三个空的果汁瓶,闻言摇头:“不喝。”
“那就好。”方逾拾恳切地抓了抓他衣摆,“等会儿散场,能不能载我一程?”
林北谦讶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边被团团围住的梁寄沐:“闹矛盾了?你俩在上面亲的时候,我还以为是……”
“你别胡说!借位,都是借位。”方逾拾冷汗直冒,“哎哟你别问那么多了,就说载不载我吧?”
要不是江麓宋井溪那仨一个喝酒比一个猛,他也不至于沦落到求林北谦的地步。
林北谦勉强道:“那好吧。”
方逾拾猛地松口气,卸了力在他身边坐下。
察觉有人打量这边,不客气地瞪回去。
果然,方廉和袁莉都注意到了林北谦。
以林北谦的受宠程度,出现在这里为何,不言而喻。
没有人敢来灌林北谦的酒,方逾拾沾了光,过了个清闲的晚上。
他寸步不离林北谦,选择性忽视好几次梁寄沐的目光,散场后直接跟他走后门溜,朝地下车库走。
“我开的敞篷。”林北谦说,“你不怕冷你就坐。”
“别说敞篷了,你骑大二八我都可以坐杠上。”方逾拾真诚道,“林医——”
“方逾拾。”
梁寄沐的声音就那么突兀从前方传来。
林北谦一晚上兴致缺缺的眼神终于燃起了光,错开一步,暴露出后面的方逾拾,让他俩视线相对。
方逾拾:“……”
开了眼了,搞心理学的比搞金融的心还脏。
他硬着头皮,无辜地眨着眼:“梁老师散会了?怎么出来了?”
“你觉得这种‘会’是我一个人能开下去的吗?”梁寄沐头一次语气那么强硬,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方逾拾清了清嗓子:“梁总辛苦。”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梁寄沐眉头一蹙,上前一步:“方逾拾。”
“梁总。”林北谦良心大发,侧过来重新把方逾拾挡在身后,“我今晚要把方逾拾带走,你没意见吧?”
梁寄沐一愣。
林北谦以前是方逾拾的心理医生,今晚带走……
他不敢拦。
林北谦笑得温和:“正好,梁总明天不是要出差吗?”
梁寄沐彻底说不出话了。
为了明天晚上那个比赛,他确实是想借口出差给方逾拾说的,只是还没来及。
果然,方逾拾笑容淡了些:“梁总明天要出差啊?”
梁寄沐抿了下唇。
方逾拾知道,这是对方默认的表现。
他心里针扎似的揪了半分钟,无所谓地双手插兜,对他笑笑:“出差顺利。”
这个差出得真可谓天时地利。
或许两人都需要点时间想想该怎么谈,而且……
他明天也有事。
夏澈给的俱乐部邀请函那么难得,可不能浪费。
江麓说得没错。
他就是闷太久,把脑袋也一起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