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这种事,自打赵羡词变成赵康以来, 没少做。但像今日这般, 醉的走不成直路还是头一遭。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醉了, 却还觉得很清醒。脑子里有一根弦紧绷着, 让赵羡词不敢有片刻掉以轻心。雷守青无比担心,中间帮她挡了好几次, 也有些醉醺醺的。

  好在杜三酉见她实在不胜酒力,主动揽过了陪酒的活,才让赵羡词逃过一劫。

  直到月上中天,众人才酒足饭饱, 和赵羡词告别离去。

  赵羡词醉倒在地, 倚着门框才勉强站住, 只觉得胃里火烧一样难受,以至于一扭头就干呕起来。可惜连着中午和晚饭几乎没吃东西, 吐出来的不过是酸水罢了。

  雷守青慌得手忙脚乱,平时身手那么好的人, 此刻却不知所措,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赵羡词好受点,只好叫人帮忙递水给她漱口。

  赵羡词只漱了一口, 紧接着把水当成了酒,一口气全灌了进去,雷守青拦都没拦住。却听赵羡词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没事,不……不难受。”

  看她几乎要顺着门边倒在地上, 雷守青犹豫片刻,想把人直接抱起来,然而还没等她动,就听到晚晴的声音,“守青!”

  原来是秦牧云带着晚晴过来了。

  看见赵羡词浑身瘫软,秦牧云急忙上前把人扶住,赵羡词就一头倒在她怀里,迷迷糊糊看清眼前人时,就伸出手去,抚摸秦牧云的脸,“云——云儿……”

  秦牧云眉头皱得紧紧的,闻着她一身酒气,也不知是心疼还是生气,吩咐晚晴道,“快把她俩送上轿子。”

  晚晴应下,拉着雷守青往轿子里走。雷守青也有七分醉意,目光始终不离赵羡词。晚晴见状就说,“你放心,有秦小姐照顾呢!”

  雷守青一顿,再看向几乎把赵羡词抱在怀里的秦牧云,心里就苦涩的很。于是顺着晚晴的力道,往轿子里走,谁曾想还没走两步,她又回头,对秦牧云说,“秦小姐!”

  秦牧云正挟住赵羡词的腰,把人往轿子里送,抬头应道,“嗯?”

  “公子很在意你,比她自己以为的,要在意的多。”雷守青喃喃道,“请您,不要生气,每次您不高兴,公子都要愁很久……”

  秦牧云没想到她说的是这话,一时百味陈杂,勉强挤出笑来,“我……我不生她气。”

  “可是——”雷守青还要说什么,却被晚晴捂住了嘴。晚晴笑道,“秦小姐,守青喝醉了,您别理她,这都是醉话!醉话!”又低声对雷守青说,“守青,你疯了吗?小姐的事,小姐自己有分寸,你别多嘴!”

  雷守青沉默片刻,却对晚晴说,“如果,我也是个小姐,你说,小姐她会不会待我不一样?”

  晚晴看着她眼中的痴缠和苦涩,一时惊得一震,“守青,你——”

  雷守青却不说话了,径自上了轿子。晚晴在后面震惊半晌,心尖都在发抖。待回过神来,就去帮秦牧云把赵羡词也送进她们的轿子,这才去找雷守青。

  两辆轿子一前一后走着,雷守青紧闭双目,头疼的厉害。晚晴不时看看她,心情十分复杂。

  而赵羡词,却几乎缠在了秦牧云身上。她贪婪地嗅着秦牧云的气味,喃喃道,“云儿……”

  秦牧云由她抱着,心里也不好受。雷守青的心意,就算赵羡词不清楚,秦牧云却早有察觉。就像……她自己的心意,赵羡词也不清楚,但雷守青却看得清楚。

  秦牧云既忌惮雷守青,又不免为雷守青一声长叹。

  喜欢一个人,总是没错的。赵羡词就是这么一个人,初看时没什么特别,但你与她相处久了,就总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不管是她的细心,还是她的体贴,甚至是她有时不经意的温柔……赵羡词这人,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魅力,让人能在她面前放肆,快活的像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孩童。

  雷守青喜欢赵羡词,不足为奇,就是晚晴,不也对赵羡词死心塌地?

  可喜欢归喜欢,秦牧云却容不下旁人觊觎赵羡词,半分也不许。

  轻轻拍着赵羡词的背,秦牧云低低一叹,指尖贴着赵羡词的额头无奈道,“你呀!”

  赵羡词却抓住了她的手,含混不清道,“云儿,我……我对不起你……”

  “……”秦牧云皱眉,听到这话竟然还有些担心,“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赵羡词说不清。她脑子里乱的很,一时觉得自己又要和周雪津成亲了,一时又恍惚的觉得自己扮做男儿行商。但赵羡词心里绷着那跟弦,便是酒醉不醒也让她深深记得,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就是赵羡词。不过是嘴里说着胡话,哪里还能回答秦牧云的问话?

  她满面酡红,却忽然睁开眼睛,望着秦牧云,迷茫道,“我……我又做梦了吗?”

  秦牧云抓住她的手,温柔问,“你梦到什么了?”秦小姐也看出来了,赵羡词只是在说酒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什么要紧,但还是忍不住和她说说话,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赵羡词眼前却一阵阵模糊。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像觉得自己还在昨夜那个春梦中似的,紧张的咽口水,心尖狂跳着说,“云——云儿,你……你不能这样……”

  秦牧云疑惑地看着她,“不能哪样?”

  赵羡词像是听进去了,忽然凑上前去,贴住秦牧云的唇,咕哝道,“不能……不能……这样……”

  “……”秦牧云睁大眼睛,一瞬间觉得自己头皮都炸了,心脏好像从嗓子里跳出来似的!她僵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可赵羡词却不动,甚至有些沉迷地舔了舔她的唇。

  “你——”秦牧云就说了一个字,也许是想阻止她。

  但赵羡词却忽然抱住她,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甚至将舌尖探入秦牧云口中,毫无章法地索取着秦牧云的味道。

  那是场春|梦。赵羡词在梦里就没能拒绝秦牧云,甚至还没头没尾的和秦小姐欢好,两辈子的欢愉和期盼加在一起,让赵羡词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她平时总是温温和和的,但有时又十分强势,比如现在。

  秦牧云震惊地忘记了挣扎。

  要不是赵羡词身上还有冲鼻的酒味,秦牧云险些要迷失在她这个毫无来由的深吻里了。但好在秦牧云尽管脑袋发蒙,还是有些清醒的理智,看赵羡词开始解她的衣服,吓得秦牧云慌忙把人按住,哑着声音叫道,“赵羡词!”

  她死死握住赵羡词的手,赵羡词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一会儿工夫,竟然眼泪汪汪地委屈道,“云儿……”

  秦牧云听不得她撒娇,只觉得浑身发麻,慌忙坐好把人抱住,不让赵羡词再乱动。甚至顾不上自己心乱如麻,下意识地就轻抚着赵羡词的后背安慰。

  可是拍着拍着,就觉得委屈极了!

  赵羡词——赵羡词真是太过分了!秦牧云眼泪啪啪落,这个人,真是天底下最讨厌的人!从没对自己表明过心意,却又总是这样冒失,上辈子已经很冒失了,这辈子更过分!可是,可是哪怕有一次,赵羡词能对她说明心迹——秦牧云越想越委屈,眼泪都止不住。

  都怪自己对她太好了!让她不知道珍惜!

  秦牧云还在委屈落泪,却不知道赵羡词最见不得她难过,挣扎着从她怀里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泪,还咕哝道,“是不是雪津又惹你生气了?”

  秦牧云差点气的当场去世。

  赵羡词却眼眶通红,摸着秦牧云的脸哽咽道,“云儿,云儿,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在这世上,我没什在乎的了,只有你,我死都放不下。云儿,我……”说着就落下泪来。

  秦牧云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胡话。

  赵羡词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是上辈子,又好像是场梦,以至于她所有的愧疚和绮念一齐涌上来,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她几乎拼尽全力握住秦牧云的手,都没发现秦牧云有些吃痛,赵羡词却重复着一句话,“我们离开这里,离开周府,好不好?离开这里,我们走,云儿——”

  好像只要离开了,就不会让秦牧云死在周府一样。

  只要离开了,她就不会抱恨终身。

  秦牧云终于渐渐平复些情绪,心里却堵得发慌。她从没见过赵羡词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甚至颇有些丧家之犬的惶然狼狈。秦牧云赶忙道,“好,好,我们走,赵姐姐,我们走,你别怕。”

  赵羡词听到这话,立刻就哭出来,“你答应我了,云儿,你要跟我走,不要留在这里了。”

  “我答应你,跟你走,你别怕,不怕。”秦牧云尽力安抚她,赵羡词却抽泣着说,“你只要肯跟我走,你……你就是想那样,我也愿意……”

  秦牧云心头一跳,不知道赵羡词颠三倒四地说“那样”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地,她想到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赵羡词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倚在她肩头昏昏然然。

  秦牧云惊出一身冷汗,也不敢再刺激她。不知道赵羡词到底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总之以后尽量不要让赵羡词再醉酒了。

  又看一眼此刻无比安静的赵小姐,想着她刚刚那些话,秦牧云忽然脊梁骨掠过一阵凉意——她和现在的赵羡词,对周府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恶意,为什么,赵羡词酒醉后会说出那样的话?

  秦牧云瞳孔猛地一紧,脑海里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嚇得她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既然,既然自己可能重来一次,那么,那么赵羡词是不是也——

  但这个念头刚闪过,秦牧云就慌忙用力摇摇头,觉得这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何必胡思乱想!

  可是,可是,这辈子,赵羡词的变化太大了!大到秦牧云都觉得难以理解。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赵夫人也不要了,赵家也不管了,只想要钱,只想要赵家的产业,甚至想要摆脱赵家,自立门户。

  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赵羡词不仅是这么想的,更是这么做的。要不是受到什么天大的刺激,她不可能突然有这么大的改变!秦牧云以为,平白无故的,赵羡词突然变化这么大,实在太突兀了!

  别人不知道,但秦牧云清楚,赵羡词最渴望的就是一个家啊!她又怎么会抛下一向看重的家人和赵府呢?

  秦牧云怔怔半晌,还是忍不住问,“赵羡词?”

  “嗯?”

  “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周雪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更新,存稿箱忘了设时间,祝大家五一快乐!

  这篇文太冷啦,现在存稿快放完了,还不到2000收藏,后台订阅也很惨淡,可见没写好,不太符合现在大多数小可爱们的口味。太久没写,跟不上时代啦,所以打算下篇存稿娱乐圈,写无脑甜爽沙雕文,那这篇就等存稿放完然后隔日更吧。我也不舍得砍大纲,觉得对不起我的角色们,就慢慢写吧。比心,么么哒!感谢一路支持到这里的小可爱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