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韶月时而清醒, 时而迷糊, 她只能感觉到有人将她抗在肩头, 戳着她的小肚子踩着楼梯往下走。
他们三人穿过幽暗的甬道，踩着看不见尽头的楼梯, 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是手中几乎被风熄灭的蜡烛。
烛火随着他们的走动，时不时摇曳着, 仿佛在下一秒就熄灭。三个男人都没有说话, 周围黑漆漆的环境无端端给人一种压抑感。
薛怜滢和李大壮作为两只对方看不见的鬼修, 慢悠悠地飘在对方身后，跟着他们到底是要把花韶月带到哪里去。
滴答滴答地水声从远处渐渐传入耳蜗，且越来越近, 他们三个人的脚步终于是加快了几分, 可却迟迟不敢推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铁门。
“老三, 去把门推开一条能塞人的缝, 把人塞进去。”扛着花韶月的男人皱着眉吩咐对方推开铁门，好让他把人丢进去。
至于他们人就不进去了，省得沾染上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这底下有什么, 他们这几个人可是天天往这里送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知道是什么。
被叫做‘老三’的男人听着对方的吩咐，魁梧的身躯轻微地哆嗦一下, 快得让人看不见。
他按着铁门的机关, 只需轻轻用力，那扇铁门就能缓缓地被打开。哗啦啦的锁链声拉扯着，落在耳蜗里, 令人有些难耐。
李大壮吃惊地看着门缝被打开的瞬间，即便只是露出一点点，他都能感觉到里面的怨气冲天。这一下，他记起来花韶月是被带到哪里去了。
不就是他无法探查的地方吗？
充满了怨气，还有悲愤的气息渐渐地从里面跑出来，特别是在感知到花韶月身上的虚阴之体时，这股气息瞬间变得暴躁起来。
在人类面前，什么都没有出现，只是隐约能感觉到凉意。
但是在李大壮和薛怜滢这两个鬼修面前，可不仅仅是凉意那么简单。
他们清楚的看见那浓稠的黑雾化成黑色爪子，拼了命地想要从门缝里出来，它们在渴望，祈求着花韶月的身躯。
‘给我们……’
‘快把人给我们……’
‘我们的……’
身为鬼修的他们隐约能听见声音。
薛怜滢侧目而视，在瞧见对方已经把门打开了一个缝，足够将花韶月塞进去时，她动了动身子抱住了花韶月。
李大壮见状，连忙学着薛怜滢的动作打算和她们俩一起进去。
谁知，李大壮让扑过去想要抓住麻袋一角，指尖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电到似的，无意识地甩开手。
紧接着，他像是被故意隔绝似的，无论他怎么靠近花韶月和薛怜滢都毫无意外地被一道光屏弹开。
“小怜怜！这怎么办？”李大壮头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急得上火。
“无碍。”薛怜滢抱着花韶月转过头听见李大壮这声，抿着唇轻言道。
她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没有安慰到对方，便补充了一句，“有我在。”
这下让李大壮安心了，他相信薛怜滢能说出这种话，绝对是能好好保护花韶月。
虽然不知道薛怜滢有什么地气，但能说出这种话，绝对是有办法的。
横竖他也进不去，要不，他找人……哦，不，是找鬼修来凑热闹。
不对，是来坐镇！
而此时已经把人塞进去的大汉们，做了个手势，让老三将门关上。
等到门被关好后，他们三个人才轻手轻脚地来到一间朴素的屋子外面。
老大敲了敲门低声说道：“大人，人已经送进去了，没有惊动其他人。”
屋子里面的那人仙风道骨地端坐在椅子上，一柄长剑轻轻地放置在桌面上，听见外面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应上一声。
“下去吧。”
“是。”
门外的三人匆匆离去，道长低头看着自己的佩剑，以灵力化作信纸，将自己想要通知山门的话尽数落在上面。
五年时机已到，幼年的鬼王还在他们的监控下，只需要静静地等候那群恶鬼们将虚阴之体吸收，就能够为鬼王的觉醒奉献一份力量。
他等这个时机，等了五年之久，终于可以不用停留在这俗世里。
也不知……师父他们准备好了没。
……
大门轰然关闭，花韶月还躺在麻袋里，靠在门边上。
看着不断地想要靠近花韶月的黑雾，薛怜滢像个巡视着自己领地的帝王轻轻地扫上一眼，黑雾的动作一顿，连忙退出个空旷的地方。
她半蹲下身子，指尖蕴含着阴气，轻轻划破那碍事的麻袋。花韶月的脸色非常难看，似乎有点像缺氧，呈现着几分惨白。
麻袋虽然不算密封，可人就躺在里面，又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花韶月全程是被人抗过来的，小腹那块早已经乌青一片。
她冷着脸，修长的玉手伸进衣服下摆，用阴气舒缓着她小腹上的乌青。
薛怜滢心情有些不好，明明眼前这人可以不吃亏，不受伤害地来到想要去的地方，结果她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方式。
将花韶月轻轻地靠在自己怀里，薛怜滢忍不住地吻了吻她的眉心，低沉着嗓音道：“蠢。”
这么蠢，怎么让她舍得放手离开。
那蠢蠢欲动的黑雾，哪怕有薛怜滢的施压，仍然是有些控制不住本能的想法。
它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花韶月，仿佛薛怜滢不知道似的。在即将碰触到她的足尖时。一小撮幽蓝色的鬼火猛地燃烧起来，将那靠近花韶月的黑雾烧得一点都不剩。
是的，别看那乌泱泱一群的黑雾实际上都是一个个冤魂怨鬼所幻化成的。只是它们跟李大壮等人不一样，它们在这里被压得无法化作人形。
薛怜滢将花韶月所中的药从她的身上吸取出来，她轻捏着花韶月下巴，自己微微低头。
唇瓣相贴间，一股淡淡地灰从花韶月口中浮现，一点点地进入薛怜滢体内。
这种简单的药，只能对人类有效，而她是个鬼修，压根就不受影响。
花韶月悠然醒转，睫毛纤长微微发颤着，如欲飞的蝶翼缓缓睁开。
她睁开眼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薛怜滢那张放大了的脸，完美无瑕，看不出一丝毛孔。她的唇瓣上有着微凉的气息，那是薛怜滢的。
薛怜滢看着她醒过来，那双眸子如同夜空中闪烁不明的繁星，一点点地驱散她心中的黑暗。心念一动，忍不住地再次低下头，勾着她不愿意离开。
“花……花花。”她口齿不清地喊着花韶月，像是将自己对她的依赖尽数暴露在她面前。
花韶月没有推开她，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搂住她的脖子，也没有问为什么这里只有她和薛怜滢两个人，李大壮去了哪里。
被两人无视得彻底的黑雾，心思涌动地靠近她们俩，似乎寻找着一个将她们两人分开的方法。
微凉的指尖划过那优美的天鹅颈，抚摸着洁白如玉的肌肤，薛怜滢将花韶月圈在怀中，不露半分。
忽然……
薛怜滢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抬起头来，指尖轻轻地拭去花韶月眼角泛出的生理盐水。她转过头看着即将把她们两个人包围起来的黑雾，眼中闪过冰凉的神色，嗤笑了一声。
“蠢货。”
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在这个空旷的地下室里响起，还伴随回音。
这一下，可真真正正地.刺.激.到那本就暴躁不堪的黑雾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往她们身上扑过来。
花韶月本打算动手，结果被人护在怀里好好的，看着薛怜滢周围浮现的幽蓝色鬼火，挑了挑眉便歇下了想要帮忙的心思。
哀嚎声在黑雾里不停的响起，痛苦的、恐惧的心情一点点从黑雾中蔓延开来。
薛怜滢红唇轻启，“滚。”
黑雾们瞬间缩成一团，将整个空旷的地下室露出了它的真正面貌。
满地尸骨，呈现各种想要逃离的姿势。
白骨森然，阴风阵阵吹拂着花韶月的长发。
面对如此恐怖的景象，花韶月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神色，反而淡定自若地早就这些白骨。
“从骨架上看，一部分为男性尸骨，一小部分为女性尸骨。男性尸骨年龄大约在弱冠或者以上，而女性尸骨几乎都是及笄之年。”
花韶月拨弄着在身旁的一具尸骨猜测道：“莫非这花家在养鬼？”
闻言，薛怜滢也来了几分兴趣问道：“什么意思？”
花韶月解释：“我曾经在书上看过，有些东西可以借助非人力，来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想要保证一个家族久经不衰，选择接走他人运气，就需要媒介。”
“在咱们面前的冤魂怨鬼估计就是这之中的媒介，为了安抚好对方，需要定时定点送进来食物。”
花韶月没有说的是，花家本就怨气冲天，无论是为了其他还是掩盖住真相，他们都选择拿其他东西去填进去。以至于，将地下深处的恶鬼滋养得有能力反抗他们。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花家请了道长来处理的原因。
纸永远包不住火。
“所以，花花想要做什么吗？”薛怜滢倒是不在意这其中的黑暗，到底是比较想知道花韶月会做什么。如果她想要帮着毁掉这里，她可以效劳。
“做个交易吧？”花韶月忽然冲着薛怜滢眨了眨眼，她看着黑暗深处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反抗，所以做个交易如何？”
话音刚落，黑雾们渐渐散开，特意地为她们两个人让出了一条让她们通过的路。
黑暗深处传来沙哑的声音。
“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