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布局就类似一间寻常卧室,进去以后光线立刻亮了很多,其他的地方都打扫的很整洁,只有床上明显是有人刚刚躺在上面休息过的痕迹。

  唐晓渔将自己带来的保温饭盒摆放在桌上,“您刚才是不是在休息?”

  明婉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毕竟妈妈睡懒觉,被女儿抓包还是有点丢人的。

  “你先坐,外面的小冰箱里有饮料,你想喝什么?我去给你拿。”

  唐晓渔没有回答,只是在她走向门口的时候,忽然抓住她的手,果然触到了如冰的温度。

  她黛眉微蹙,“您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好好休息吧。”

  明婉下意识想缩回手,但终究只是反手握住女儿的手,她开口,语调都轻轻柔柔如一阵微风,“晓渔,你能过来,妈妈很高兴。今天是你回到我身边的第一个生日,我本来想回去。”

  但她想着她的身体状况这么糟糕,如果被她们察觉,还要分精力照顾她。

  唐晓渔的生日,她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

  唐晓渔没有说话,先扶着明婉回床上躺下。

  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是疗养院统一配备的白,她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这片雪白上,衬得她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明婉知道唐晓渔不喜欢她拿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对待她,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拉了拉唐晓渔的袖子,又用放轻松的口吻说,“晓渔,你生气了吗?别生气,妈妈只是觉得这种小事不值得你担心。”

  唐晓渔在这种近乎撒娇的口吻中,捕捉到了熟悉的影子,她觉得她好像知道明娇偶尔的无赖劲头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过来陪陪你。”

  她将床边放着的椅子摆正,自己坐在上面,重新将纤白手指搭在明婉的手腕上,稍微一感应就察觉到那如海一般表面平静实则内里澎湃汹涌搅成乱流的异能在四处窜动。

  她慢慢将自己的异能量输送过去,平息着这股翻涌不断的海浪。

  明婉久违的感到舒适和惬意,这种惬意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唐晓渔下意识将声音放轻,“您再睡一会儿,午饭的时候我叫你。”

  明婉并没有什么困意,而且女儿过来看她,她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实在是不可取。

  “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一直在休息一直在睡觉,现在一点也不累,你陪我说说话。”

  唐晓渔看她身体稍微舒服,就一副满血复活的样子,心里浮动起无奈,她想想,说了说明悦和姐姐的近况。

  明婉听着脸上不自觉露出恬静安心的笑,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你们都是乖孩子,我很放心。”

  她问,“我看到群里发的消息,组织里的其他人从清水镇回来了,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唐晓渔说,“清水镇的事解决的很顺利,大家伤的也不严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明婉点点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慢慢从床上坐起,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无论是家里还是异能界都出了很多事。晓渔,你不用瞒我,该让我知道的事就都让我知道。”

  唐晓渔抬起漆黑眼眸,她知道妈妈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她也从来没觉得能一丝风声都不露瞒过妈妈。

  现在的区别只在于,妈妈对事情的了解具体有多少。

  这些她在来疗养院之前都想过,她决定先说一个对妈妈来说必然会让她感到欣慰的消息,“我和明娇已经和解了。”

  明婉如雨雾蒙蒙的瞳眸里凝成一抹异色,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沉思。

  “你和她……”

  她的语气有些复杂,“她就是你前段时间说要保护的任务对象。”

  唐晓渔没有任何意外,轻轻点头。

  谢家是异能者黑户,他们与异能者罪犯多有勾结,而谢楚与猎杀者亦有合作,现在在异能界已经不是秘密。

  同样她和明娇被谢楚绑架的事在圈子里也不是秘密。

  这两件事都不可能瞒过妈妈,她上次和妈妈通电话的时候也提过这一点,妈妈由此推想出这个结果,也并不出人意料,甚至这样可以更顺理成章的解释她与明娇的和解。

  “是,谢楚雇佣猎杀者要杀她,被我撞见,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谢楚。

  明婉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在无尽感怀中又不可抑制的感到冰冷。

  故友之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辈,想要杀死她女儿的凶犯,这些身份轮转最后只归于四个字人心易变。

  唐晓渔将事情沿着发生的脉络,一件一件讲给妈妈听。

  只是想到明娇提到妈妈时那种难以言明的复杂,她略略踌躇,还是没有在明娇的事上言语太多。

  唐晓渔一直讲到遇见血樱,从血樱那里得知十年前百花覆灭的真相,七年前福利院惨祸的背后还有更多罪魁祸首。

  明婉一直神色沉静的听着,这时忍不住开口,“晓渔,当年的事……”

  唐晓渔语气平静,“您参与了诛魔之战,魔域沼泽是高阶魔物释放出来的?”

  明婉默然片刻,“是,当年福利院的事,我很遗憾。”

  一切仿佛昨日重演,多年以前她也是这样站在废墟前,对一大一小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女孩说了同样的话。

  只是那时唐晓渔并不明白,她的道歉隐藏的真正含义。

  现在她都懂了。

  “我明白您当年的顾虑。这件事牵涉太广,并不是当年的我和明悦能够承受。”

  唐晓渔的眼瞳如夜晚静谧的湖泊,风吹树曳间,湖面也有涟漪层叠,“只是此后的这么多年里,我们也没有资格知道真相吗?”

  明婉向前倾了倾身体,有些忐忑的抓住唐晓渔手腕,生怕她会和她生气,然后转身就走一样。

  但做完这一切,她似乎又没有什么好的解释。

  猎杀者背后疑似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存在,他们亦与魔物有勾结这件事对所有参加过诛杀高阶魔物战役的人来说都不是秘密,在飞鸟高层内部同样不是秘密。

  没有让小辈们知情,一方面确实是考虑她们当年年纪太小,实力又低。知道太多,不仅有泄密的可能,同样也会给自身招来杀身之祸。

  可作为福利院惨祸的幸存者,唐晓渔和明悦都有知情的权利,随着她们的成长,明婉也曾考虑过,要不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们。

  但因为种种顾虑,最终还是将这件事拖到了今天。

  更别说后知后觉蔓生出的一点私心,让她更加无法开口。

  明婉低头无言半晌,才又说,“抱歉。”

  ·

  墓园。

  前姑父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他意识回归的时候,就发觉自己仰面躺在地上浑身剧痛,天旋地转。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点劲儿来,就看到视线内黑色的西装裤一划而过。

  还没等他来得及生出任何反应,腹部就又挨了一脚,瞬间剧痛翻江倒海来袭,他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本来已经到嘴边的脏话也变成痛苦呻‘吟,如同这口老血吐也吐不出。

  刚刚听起来还有几分清悦的女音,如今简直是恶魔低语,“对你这种人我实在不想多说,所以我们直接进入主题,是谁派你来的?”

  前姑父躺在地上,随着痛觉淡去一点,冰凉的积水渗进薄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凉意。

  他一个激灵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阴郁的天空下,女孩子漂亮的面孔依旧如花一般美艳,只是她笑的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我,我不是……”

  话音未落就又挨了一脚,这一脚落在肩侧,前姑父直接擦着地面飞出去两米,他几乎听到骨裂的声音。

  但比这种声音更恐怖的是女孩子轻盈的脚步声,和她依旧轻描淡写的话语,“你在这里和我玩宁死不屈?我想杀你不会比杀一条狗更难,你想试试吗?”

  前姑父突然生出无边的后悔,他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话还没说两句,他已经挨了三次打。

  系统原本很生气,现在忍不住吸冷气,它差点忘了自家宿主可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狠人,【宿主,悠着点,别把人打死了。】

  明娇,【放轻松,我在这方面还是比较专业的。】

  系统没法轻松也并不是很放心,只是感慨,【谢楚死早了啊,但凡死的晚一点,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吧。】

  系统不提这茬还好,它提起这一茬,明娇也觉得遗憾,【谁说不是,都怪猎杀者。等哪一天抓到他,就把谢楚欠下的这顿打算在他身上好了。】

  系统语气也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担心,【宿主,你以后也会这么打小姨吗?】

  明娇笑吟吟的,【当然,做人要言而有信,说要孝顺小姨就绝对要孝顺小姨。】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被踢出老远的前姑父面前,也幸亏过了石阶以后下面是平地,否则前姑父现在是凉是热都很难说。

  “别,别打我。”前姑父看到她靠近,内心的愤怒和其他小心思全被恐惧压制,本能的求饶,“我什么都说。”

  他清楚的意识到,或许在别人那里先礼后兵的询问在眼前这个怪物面前根本行不通,他不说话她就打到他说话。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交代,“我说,我说,确实是有人指使我。”

  明娇说,“谁?”

  前姑父说是个戴棒球帽的年轻男人来找他,给他带了一笔钱还有明娇的照片,让他来找明娇的麻烦。

  但是明娇一个千金大小姐平时住的地方去的地方他都接近不了,直到今天他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那个男人告诉他明娇会来墓园,让他赶快过来。

  前姑父紧赶慢赶的总算是比明娇先一步到达墓园,更别说明娇在山下的花店里买花也用了一些时间。

  前姑父的说法并没有令人多意外,毕竟小姨再怎么蠢,也不可能自己亲自下场指挥前姑父。

  系统,【应该是小姨的手下吧?】

  【别急,我们很快就会有答案。】

  明娇看着前姑父,轻轻摇头,“真的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