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歙殿内, 蚩江正醉醺醺地靠在一个椅子旁,他的身下是柔软的鹅绒地毯,地毯旁站着两名侍女, 手中捧着酒壶准备随时给他斟酒。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哪怕是牧云如愿被贬后的那段时间。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锁魂链应该已经完全融入到了牧云的体内,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灵力再也恢复不了了。
什么再次飞升,什么夺走自己的位置……都是屁话!他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以后仙界再也没有他牧云的容身之地,以前自己因为牧云而被掩盖的才能会展示在众人面前,因为他而错失的荣誉会接踵踏来。
蚩江仰头将杯子中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服侍在他左侧的侍女连忙帮他斟满, 而另一个则用手帕帮他擦去滴落在脖子上的酒滴。
他一把抓住帮他擦拭的侍女的手, 一边摩挲一边问道:“你说那个牧云比我好在什么地方,啊?为什么凌祉上神都在一次次的帮他!”
帮他擦拭的侍女是个机灵的,连忙道:“他当然不如仙君您, 他如今就是个凡人, 凌祉上神也只是一时被他迷惑了而已!”
蚩江笑出了声, 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摸着她的脸蛋儿道:“他以后估计再也没机会和上神亲近了。”
牧云既然落到了詹息炎的手里, 就不可能再轻易逃出来。
而且凌祉上神这几日都在仙界待着, 要么就是没找到牧云的下落,要么就是他根本就不想为了牧云得罪整个末川。
说到底, 牧云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等他消失一段时间之后, 凌祉上神应该就会彻底把他给忘了。
他端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 门外却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仙君, 川浮老君让您过去。”
“师祖?他现在让我过去干嘛?”
通报的人面色犹豫,道:“小的也不清楚,反正,老君好像有些不高兴。”
听到这句话,蚩江的酒醒了一半。
他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双手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衣裳,又问一旁的侍女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
侍女帮他整理好了头发,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衣领,这才走出山歙殿。
当他见到川浮老君时,对方正在一片翠竹中品茶,脸上看起来并无愠色。
蚩江这才放心了一些,走上前去,给川浮老君行了个礼。
“师祖。”
老人用杯盖拂去茶叶的碎末,将茶杯放在嘴边细细抿了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
一旁站着的侍者连忙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慌张道:“我再去沏一杯!”
侍者端着杯子走远了,老人这才道:“跟我这么久了,做事还是这么毛躁。”
蚩江听出来了,师祖不仅是在说那个侍者,也是在点自己。
为了不让老君误会,他连忙解释道:“师祖,我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没有丝毫闪失!”
老人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些凌厉。
“那你说说,牧云现在人在哪儿?”
“末川!”蚩江道,“他在末川领主手里!”
老人:“哦?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看管着他?”
“不是您告诉我,不要让我牵扯进去太多嘛……我想着他已经没了灵力,再有末川领主看着他,应该也是万无一失的。”
“应该……呵!”
他这一声冷笑让蚩江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紧张问道:“师……师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听到这句话,老君眼中生出一丝怒气,他一掌拍向身前的石桌,蚩江甚至感觉到了脚下的土地都晃了晃。
他吓得跪倒在地:“请……请师祖明示!”
“请我明示?不如你自己去西伶园看看现如今已是什么光景了!”
蚩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猜到了个大概:“难,难道牧云从末川逃了出来?”
这时,侍者将新沏好的茶端了上来,可这次老君一口都没喝,直接伸手将他手中的杯子扫落在地。
一旁的侍从全都吓得跪了下来,蚩江背后也已经冒出了冷汗。
这时,一直跟随者川浮老君的小道童来到了蚩江身边,贴着耳朵对他道:“末川领主如今已被困在西伶园,是凌祉上神和云上仙君做的。”
蚩江像是被一道雷给劈中了,脸上吃惊的表情迟迟没有消散。
他摇着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师祖,怎么会这样?末川领主……末川领主怎么可能被困在仙界?”
川浮老君雪白的胡子被气得一抖一抖的,他冷哼了一声:“你问我?那我去帮你问问他可好?!”
蚩江连忙低下了头。
川浮老君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道:“要不是你祖爷爷苦苦哀求,我当初就不会把那个飞升的名额给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蚩江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跪着爬过去扯住川浮老君的腿:“师祖,您一定得救救我!”
“救你?!”川浮老君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现在怕是连我都被牵扯进去了!”
“锁魂链!”蚩江突然惊醒似的道。
凌祉上神一定是把您给我的锁魂链从牧云身上去除掉了,如果把锁魂链还在他们手里,那我们就完了!
“我去找!”
他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随后便召集山歙殿的所有人出动去寻找。
不久,便有人过来报信。
“禀告仙君,在西伶园附近发现了锁魂链的线索,不过……”
“不过什么!”
“只剩下一半了……”
蚩江眸光皱缩了一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攥了攥拳头,道:“我去看看!”
来到西伶园处,蚩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外面那一层强大的结界,詹息炎此时就被关在这个结界里。
他此时无比后悔将牧云交给了詹息炎,本以为末川是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没想到詹息炎竟这么不中用!
蚩江甩了甩袖子,脸色难看地从结界外绕了过去。
锁魂链是在西伶园一旁的凉亭中被发现的,此时两名侍卫正守在那里,蚩江走了过去,发现地上零散地掉锁魂链上的一些圆环。
剩下的不会是……
他命人再去周围寻找,可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找了,剩下的在这里。”
牧云从一旁的树荫中走了出来,手指悠闲地转着那些差点毁了他灵力的圆环。
蚩江再次见到他,就像是眼中扎入了一根刺,极其不自在。
但他还是尽量保持淡定,问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物归原主了。”
牧云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这么好的东西,得合起来才有用,一旦分开了便连废物都算不上。”
他将那些剩下的圆环递给了蚩江:“还能用,把这个还给川浮老君,也算是有个交待。”
蚩江犹疑地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警惕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牧云:“怕了?你当初害我的那股自信的劲头哪里去了?”
蚩江捏紧了手指,看向牧云的眼中露出了凶狠的光:“你有本事就去揭发我,没有足够的证据,看帝君是信你还是信我!”
牧云双臂环胸,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他:“你直接说你有川浮老君撑腰,我还能敬你是条汉子。”
蚩江见他这副样子,也不甘落后。
他将脸上的不安隐藏了起来,转而露出一副骄傲的表情:“是啊,我就是有师祖撑腰,你拿我有什么办法吗?”
牧云撇了撇嘴:“没有没有,你是最吊的。”
他话语间的漫不经心彻底惹恼了蚩江,后者双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就在他要爆发之际,牧云道:“都夸你了,你还要怎么样?非要我把你没什么本事只能靠川浮老君这个老祖宗上位的事情拿着广播宣传一下你才开心吗?”
“你放屁!”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牧云丝毫不让着他。
“真本事没多少,害人的法子倒是学了挺多,有这功夫多精进一下自己都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蚩江已经彻底被他惹怒了,理智也全部丧失了。
“对啊,我就是靠人上位,你呢?你背后没人再努力不还是被贬下了凡,师祖说了,只要他在仙界一天,就不可能让你重新回到这里!”
牧云差点忍不住鼓起了掌:“真了不起,看来你师祖真把自己当成仙界老大了。”
蚩江丝毫不让:“呵呵,纵观整个仙界,有谁敢与我师祖对着干的?就连帝君都得看我师祖脸色行事,你被贬不就是个例子!”
“所以我被贬下凡是你师祖的意思喽?”
蚩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突然有一丝理智回归:“你被贬是因为你和末川勾结,和我师祖没什么关系!”
“不不不,关系可大了,”牧云道,“要不是你师祖,那些证据也不会被做的那么逼真。”
蚩江嗤笑道:“怎么,你来这儿是为了抱怨吗?”
牧云:“当然不是,我是来和你作对的。”
他掏出手机道:“这里面可是有你在城隍庙封锁我灵力的证据,再加上今天你来寻找锁魂链,完全可以给你定罪了。”
蚩江嘴角抽动了一下,向身后挥了一下手:“把他抓起来!”
侍卫们很快便冲到牧云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蚩江拿过他手中的手机:“就凭这就想定我的罪?也不看看现在这里是谁的地盘!”
这时,他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现在已经狂妄到这个地步了吗?”
蚩江一惊,缓缓回头道:“凌……凌祉上神!”
“要不你来详细说说,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蚩江赶忙低下头:“是我出言不逊!”
胥凌引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那些围着牧云的侍卫。
侍卫们被他看得十分心虚,但因为没有蚩江的命令都不敢动弹,他们一时间变得十分不知所措。
蚩江咬了咬牙,对他们道:“放了他!”
侍卫们如获大赦一般连忙离开牧云身边,牧云则依然保持着淡定的表情,这更是让蚩江怒火丛生。
蚩江突然看向胥凌引,眼中满是抱怨和委屈。
“上神,我不明白!”
他死死盯着胥凌引道:“我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崇拜您,您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可您为什么就不能回过头看我一眼呢?反倒是被牧云骗得团团转!”
胥凌引:“你又没他好看,我回头做什么?而且我乐意被他\"骗\"。”
蚩江心中的不满和怨念升到了顶峰,但越是这种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眼神阴鸷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
蚩江招呼着士兵随着他离开,再次来到川浮老君的殿内。
“师祖!”
他跪下后双手将锁魂链呈了上去:“这个东西我已经找回来了,可是他们手中还有别的证据,其中还牵连着您。”
川浮老君眯着眼看他,良久才把气给顺了下来。
“说你是个蠢材一点都不为过,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徒孙!”
蚩江也是豁出去了,他低着头铿锵有力道:“师祖,咱们现在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他们把我供出去您也逃不掉,不如此刻与徒儿一同想办法!”
川浮老君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吐血。
他作为仙界最早的一批开创者,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自己的徒孙给威胁了!
小道童连忙帮老君拍了拍后背,等他气顺了,良久才道:“行,我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蚩江仍然没有抬头,而是抱着拳道:“多谢师祖!”
回去的路上,蚩江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他们再厉害又怎么样,还能斗得过师祖不成?”
等他回到山歙殿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帝君要召开高层会议的消息,特提醒牧云和他也要参加。
蚩江有些奇怪,自己参加就算了,牧云已经被贬出仙界了为什么还可以参加?
不过他来不及想这么多,因为事出紧急,他没来得及收拾就又往凌霄殿赶去。
凌霄殿内,椭圆形的桌前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作为是按照神仙的等级来排列的,可蚩江却没在前排看到胥凌引的身影。
仔细搜寻后发现,他竟然和牧云一起坐在了会议桌的末尾处。
这时,帝君咳了一声,道:“人都来齐了,那就直接进入主题吧。”
很快,他身后的云层中便出现了一块黑幕。
画面还没出,一段语音就播放了出来。
正是蚩江再城隍庙中对牧云说的话。
其他人的目光纷纷朝着蚩江偷过来,他此时的脸色很是难看,但还是不忘看向了坐在帝君身边的师祖。
没事,他一定会为自己撑腰!
这时,帝君看着身旁的人道:“您是不是有话要说。”
川浮老君坐直了身子,提高声音道:“蚩江作为我的徒孙,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他平日里做什么事都会先请示我。”
蚩江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可这次他竟敢偷拿我的法器,私自作出这种不道德的事,我实在是无法继续包庇!”川浮老君越说越激动,“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有我疏于管教的责任,所以这次他犯的错绝对不能姑息,按照仙规,应将他打入仙牢,百年内不得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