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扬起小脸, 憧憬道:“我长大以后也要像娘亲一样做个巾帼英雄。”

  娘亲低头,满目含笑:“战场太危险,影儿平平安安的,娘就心满意足了。”

  “可我也想像您一样保护百姓。”

  “保护分很多种, 护好自己和心爱的人也算一种。”

  她被这道题难住了, 抓抓腮,问:“何为心爱的人?”

  娘亲停下脚步, 弯下腰刮刮她鼻子:“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然后她梦境一个反转, 卫燕思出现在她梦里, 杏仁般黑亮的眼睛, 一如既往带有微微笑意,笑容暖融融的, 有烘散永夜的力量。

  “阿思。”她呼唤卫燕思的名字。

  卫燕思朝她伸出手,但一碰到她的指尖, 人就如风一般忽然消失了。

  梦境也随之陷入无边黑暗,她在黑暗中无助的奔跑。

  “阿思?”

  “你在哪?”

  她感觉到心悸,身子一抖, 人就醒了,靠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庆幸这只是一个梦。

  蓦的, 斜前方有人在说话, 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黑老汉和耿忘书。

  曲今影竖起耳朵偷听, 得知黑老汉去乡署门口探查消息时,被衙差发现了, 其一路追踪他进了树林里。

  自她失踪后,朝廷派出的人一波又一波,这帮反贼也躲过一波又一波。

  这回, 因为耿忘书伤势加重的缘故,反贼们实在无法继续前进,不得不躲进密林里头,让耿忘书休整。

  但反贼们不敢贸然进城找大夫,所幸随行的一名反贼略懂医术,在密林中寻着需要用到的草药。

  耿忘书将草药内服加外用,伤口一直反反复复的,不太见好

  从昨日开始,耿忘书终于撑不住,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烧,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

  他披着一件厚实的斗篷,缩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睡觉,不时的回答黑老汉两句。

  曲今影闭上眼冷笑,猜测他们又要启程了,再睁开眼的时候,见到耿望舒正朝她走来。

  他像是一床泡过水的棉被,迈出的每一步都拖拖沓沓的,费了好大的力气似的。

  耿忘书蹲下.身,亮出一柄匕首。

  曲今影警惕地问:“做甚!”

  耿忘书不作答,抬起另一只藏在斗篷下的手,手心躺着一颗苹果。

  他用匕首削掉果皮,麻溜的切下一小块,递到她嘴边,用干涩嘶哑的声音道:“吃吧。”

  曲今影不屑理会他,别开了脸。

  “你不吃饱,可没力气骑马。”

  曲今影瞪他:“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

  “去豫州。”

  “去那儿做什么?”

  “只有你去了那,狗皇帝才会去哪,我要为我耿家一百二十口人平冤,用狗皇帝的血祭奠他们。”

  曲今影突闻他的遭遇,眼神中夹杂几丝怜悯,可一想到他在水月河的所作所为,又恨得咬牙切齿:“万岁从没有离开过雁京城,你的冤情与他何干?”

  “有没有干系我最清楚?”

  曲今影的唇边一道讥讽闪过:“我劝你别白费力气,她不会去豫州的。”

  耿忘书黑沉的眼眸迸出杀意:“你错了,她已经来了。”

  曲今影的瞳孔骤然紧缩。

  一旁的黑老汉哈哈大笑两声,也跟着开口:“想不到啊,想不到,这昏君竟然是个痴情种。”

  .

  “六公子料事如神。”风禾回到客栈,向卫燕思禀报发现黑老汉一事。

  其实卫燕思料不过是一普通赌徒,筹码是耿忘书累累伤痕的身体。

  如今风禾追踪黑老汉暴露了,耿忘书势必会带着曲今影继续上路,若不当机立断,再想遇上就难了。

  她命风禾叫出所有暗卫去密林里救人。

  风禾劝道:“我们暂不知他们在有多少人马,贸然救人恐有折损,反倒引火烧身,您的安危最要紧。”

  “那就不用蛮力靠智取。”

  是以,风禾又跑了趟乡署,借了一队衙差,原路重返树林,目的是寻至林中深处,找到反贼的贼窝。

  可这乡署是个土衙门,官差们全是半吊子,拿锄头比拿刀利索。

  风禾在前头带路,用刀劈开一丛杂草,安慰官差们道:“就是一些偷鸡摸狗的小喽喽,安全第一,发现他们的行踪后,不要硬碰硬,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伺机而动。”

  一有口吃的官差回他:“你们……通缉的不是指一个杀人犯吗,咋咋咋……又成\'一些\'了?”

  风禾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本来嘛,嘴笨就别学卫燕思忽悠人。

  他转开话茬说:“我家六公子带领别的手下,在林子的另一边拦截贼人的去路。我们配合六公子,两队人马前后夹击贼人,一定能成。”

  他口中的手下,是暗卫。

  正说着呢,不知是谁踢到什么东西,发出砰的一声。所有人吓白了脸,跳着脚乱叫。

  风禾急忙竖起一根手指:“嘘!”

  他走近一看,原来是其踢到一柄铜壶,壶嘴里洒出一小滩水来。

  他眼睛一亮,以铜壶为中心点,前后左右绕了一圈,在附近找到了新鲜的马粪和火堆。

  又往火堆里探下手指:“还热着,他们刚离开。”

  风禾浑身血液随之兴奋,带领着官差们开始飞快奔跑,他在心里估摸距离,跑了一截路,又跪下.身去,将耳朵贴到地上,细细听着。

  良久他才重新直起腰杆,打了个手势,要大家放下速度,猫着腰继续前行。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们终于追上了耿忘书这伙反贼。

  反贼们一人一匹马,高高坐在马鞍上,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全都弓腰塌背精神不佳。

  风禾猜测身体抱恙的不止耿望舒一人,等他们再走远了些,他从树后探出半边身子,颠着脚尖,越发仔细的去瞧,终于在队伍的中间,看见一纤细的身影,墨发垂腰,身条窈窕。

  一定是曲今影。

  他怕再次打草惊蛇,不敢多有动作。

  而曲今影像是隐约感知到了什么,倏然回眸,四野沉寂中,与他四目相接。

  只一下,曲今影的目光就避开了。

  风禾一展轻功跳上树梢,极目望去,目光始终锁在曲今影的背影上。

  但见她所行之处,一块丝帕掉下来。

  风禾悄悄上前捡进手中,上头写有三个血红的字,字迹潦草,只依稀可以辨认:“思,回去。”

  血迹尚未干透,是曲今影咬破了手指写下的。

  风禾的心绪低落几分,喃喃自语道:“清慧县主倒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

  他把手帕仔细叠好,揣进胸口,然后一挥手,带领官差继续跟踪。

  奇怪的是,走了许久也找不见人。

  他想,难道是反贼们变了方向?

  不会的,这片密林位于两山之间,只有前后两个出口,要么往前走,要么往后退……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反贼们察觉到了他们,藏起来了。

  思及此,一阵寒意沿着他的脚底直窜上脊梁骨,冲得天灵盖发麻。

  这样的感觉风禾并不陌生,是杀气,很重的杀气,自四面八方何围过来。

  风禾面色倏然一沉,身体做出习武之人本能的反应,钻进一隐蔽的灌木里,同时拔出长剑。

  与他一道来的官差反应差了许多,几声尖叫后相继倒地。

  他屏住呼吸,把灌木剥开一丝缝隙,见官差们的胸口都插着一柄长镖。

  镖身印有他熟悉的红莲花。

  鲜血染红官差们的衣裳,也染红了他们身下的草野,红绿交叠,灼目刺眼。

  活生生的人眨眼就没了!

  风禾咬紧后槽牙,竭力控制因愤怒而发抖的身体。

  唰唰!

  有两枚飞镖刺破空气,狠狠刺向他藏在缝隙后的眼睛。

  他长剑一辉,成功格挡开。

  轰隆。

  闪电如光一闪,急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倾盆一般。

  紧接着,耿忘书自一棵树顶直落而下,黑色的斗篷猎猎飞舞于纷乱的大雨中。

  风禾坦然地走出灌木,脊背挺的笔直,有种任尔风吹雨打的坚毅。

  “是你啊。”耿忘书认出了他,“上回就是你妨碍老子杀狗皇帝,今天老子必须杀了你一雪前耻。”

  耿忘书的身后,黑老汉与其余人等挨个儿现身。

  黑老汉道:“坛主,是属下疏忽引了他来,就让属下杀他吧!”

  他话一出口,一支冷箭自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鲜血飞溅之时,风声哀鸣。

  中箭的黑老汉一头栽倒在血泊中,眼睛瞪得圆圆的,半张开的嘴里还有未曾吐完的话。

  反贼们寻着冷箭射来的方向回望,只见远处两排蒙面的劲装侍卫,拉弓搭箭,瞄准他们。

  正在他们惊讶之时,剑已离弦,刺破空气,气吞山河而来。

  他们迅速做出反应,各自跳下马,寻找躲避之处。

  有几人躲避不及,先后中箭,但并没有伤及要害之处,捂住伤口,咬紧牙关,在伙伴的掩护下,寻到了一较为安全的遮蔽物,暂且躲进去。

  这下连暗卫也看出他们的破绽来了。暗卫头领退后几步,停在一盾牌旁,其后头蹲着卫燕思。

  头领单腿跪地,抱了一拳,略带兴奋道:“六公子,反贼人数不多,大都有伤在身,属下猜测他们或许是在水月河畔与官兵对峙那日受的伤,朝廷又追捕的厉害,他们不曾找过大夫,伤病便一直拖着,我们可以一网打尽——”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居然嫌弃她们在一起太快了~好吧,反正下一本是追妻火葬场,我折腾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