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从酒店的后门可以进入步行绿道, 山势陡急,两旁安装有仿木围栏,沈清川却还是有种即将要一脚踏空的错觉。
“沈姐姐小心。”江泠悄然护在她身后, 一只手托住她的腰。
沈清川神情恍惚, 情不自禁地蜷了蜷手指, 腰际的软肉被拿捏住, 肢体第一反应就是闪躲。
但是她却忽略了通道的狭隘,挣扎之间,接触更加亲密, 从跟拍的角度来看, 两人像是直接抱在了一起。
沈清川手肘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 恼羞成怒道:“你安分点。”
江泠无辜地眨眨眼睛,松开双手, 凑近耳际低声道:“好。”
点头不就可以了,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沈清川盯着她深邃的眼眸, 心跳如雷, 然后把住栏杆, 借力跟上大部队。
江泠眼睛望天, 伸手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神情惬意,逼仄的小道硬是走得如履平地。
这番亲昵的互动全被记录, 包括她们自以为隐蔽的对话。
沈清川破罐破摔地想:“曝光就曝光吧, 反正舆论有小江总全权处理。”
私人绿洲别有洞天,绕过茂密的丛林, 视野豁然开朗。
自然堆砌的岩石高低错落有致, 流水如一匹白练飘然而下, 溅起万千水花, 瀑布周围的石面上青苔野蛮生长,从观景台望去可见一望无垠的蔚蓝海面。
水雾阵阵,伴着虫鸣声声。
刚才还经费紧缺的节目组此刻竟财大气粗地派出了一架直升机在半空中取景,桨叶转动引发的轰鸣声盖不过湍急的水流声。
李文举着小喇叭,依旧要很卖力的大声吼:“这里只有入住酒店的客人可以参观!”
这年头能搞到私人拥有的世外桃源的人,非富即贵,几名世家子弟自是见怪不怪,已经习以为常,倒是于清怡发出感叹:“下辈子这岛主身份我预定了!”
楚然看着沈清川脸上的波澜不惊,再一次理解了沈励那句“你配不上她”的含义。
瀑布再往上是一条不宽的小河,河中间杵着一块巨大的落石,主要水源来自于地下涌水,两岸生长着大大小小的蘑菇,倒是别有生趣。
策划案准备攀岩上去,但是李文对上次极限运动的后果还心有余悸,也不管策划是不是资方塞的人,一票否决了这个提议。
“这能吃吗?”路林深踢了一脚一簇野菌,裂开的部位遇空气变色,那幽幽的黑青色看起来着实下不了嘴。
“当然可以。”李文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些都是他们昨晚熬夜埋的!
沈清川一眼就分辨出菌菇品种是见手青,根本不是这片海岛的生长植物,她猜到了这是节目组的佳作。
楚然慵懒地倚在一颗大树上,赤着脚踩在水里,淡淡解释道:“这是见手青。”
她的眼神从沈清川脸上快速飘过,又回到了清澈见底的水流上。
刚从地心冒出来的天然泉水冰凉刺骨。
沈清川突然回忆起,楚然家里便是做的野山珍生意,这种营生一直维持到她出人头地。
扪心自问,若她是楚然,站在巨大诱惑的十字路口,选择并不一定会好到哪里去。
路林深嗤笑一声,下意识想嘲讽。
“小路,背包给我。”沈清川拍拍她的脑袋。
路林深咽了咽口水,心理原因作祟,她总觉得沈美人脸色严肃的可怕。
江泠也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大小姐,也识得几个品种,更何况还有楚然这个外挂,她们捡菌子的速度比其他人快了不少。
路林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她捡着捡着便动起了歪心思。
“江泠。”她特意挑了个软柿子捏。
江泠蓦然回首,一捧泉水就冷冷的拍在她的脸上,两鬓的碎发湿哒哒地贴着肌肤。
“哈哈哈哈!”路林深笑得猖狂,却惨遭队友背叛。
沈清川佯装弯腰捡菌子,实际上掌心里鞠了一捧水,趁其不备浇在她身上。
楚然恨得牙痒痒,自告奋勇:“老板,放着我来。”
江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笑得温柔和蔼,“好。”
战局逆转,路林深仿佛一下成为众矢之的,只有于清怡愿意和她并肩作战。
摄影师趁机拍了不少的打卡照抵债,照片上都是无一例外地闹作一团,后期配上字幕——“旅行的意义就是和朋友一起分享”
离开瀑布到达平地,众人皆满载而归,只有路林深的雨衣被扯烂,浑身狼狈。
“刚才还是发挥欠佳。”路林深做了深刻总结,她差一点就能碰到楚然的雨衣。
“下次努力。”沈清川安慰道。
路林深冷哼一声,“没有下次了,叛徒!”
沈清川自知理亏,沉默着并不言语。
方才难得孩子气地放纵,众人回到大道上又找回了成年人的矜持与稳重。
最令她们惊讶的是,离酒店不足一公里的绿地竟被圈成了一个农场,每种动物都有自己标志性的豪华屋舍,吹着咸咸的海风,吃着纯天然的蔬菜,相当惬意。
“这动物活得比我还好。”伍仁中感叹道。
林媛轻笑,眼角泛起鱼尾纹,“那要不你和它们换一换。”
“那不行。”伍仁中嘴巴撅得能挂葫芦了,还是当人好一点。
这种奇思妙想才真是让沈清川叹为观止,度假村里修农场,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导演,你再说一次...”路林深一脸不可置信,“你让我去掏鸡蛋?”
“你刚刚打水仗输了嘛。”李文辩解道。
于清怡跃跃欲试,“那不是还有我?”
李钟磊有洁癖,他看着鸡住的木舍,最下面铺了一层茅草,落了些黑灰色的粪便,唇色苍白,喉头滚了滚。
“要不,还是我去吧。”他咬咬牙,拉住于清怡的衣袖。
于清怡捧起他葱白的手,问道:“你知道你这手值多少钱吗?”
“一千万?”路林深对艺术家的行情略有了解。
“不。”于清怡闭了闭眼,沉重道:“一个亿,比我都贵,你还是安生呆在路边,算我求你了。”
李钟磊挠了挠头,乖乖妥协道:“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嗯。”于清怡泪眼汪汪。
路林深猛地拽住她,拖着往前走,不耐道:“够了够了,里面只是几只鸡...”
伍仁中夫妇年纪稍长,便安排他们去喂鸵鸟,白净的李钟磊成了队内的吉祥物。
马术,沈清川和江泠自幼学习,游刃有余,楚然亦是耳濡目染,不说熟练掌握,体验那是绝对没问题。
三人戴好护具,沈清川率先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肌肉匀称,皮毛顺滑,眼神炯亮,鼻腔中喘着一道道粗气。
她一脚踩着脚蹬,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上。
沈清川拍了拍马背,轻轻夹了下腿肚,枣红马马蹄声清亮,如一道离弦之箭奔了出去。
江泠和楚然不甘示弱,紧随其后,风撩起长发,景物飞速从眼前略过,变成一道道残影。
顺着海边特定的马道,三人并排疾驰,与大海太阳相映成辉,最后定格成一张张打卡照。
鸡舍内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嚎叫,李钟磊也顾不得什么洁癖,一脚踹开了木门。
用鸡飞蛋打,羽毛乱飞来形容恰到好处。
“哇啊啊啊!鸡屎!”路林深尖叫,头顶上顶着一坨圆润的便便。
于清怡也没优雅到哪里去,一只母鸡蹲在她凌乱的发丝上,神情倨傲。
最后还是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怀中的鸡蛋才幸免于难。
“不许拍!”于清怡轻斥道。
李文努力憋着笑:“噗...哈哈哈...好好好不拍...”说完他又悄咪咪地拍了一张。
“呸呸呸!”路林深吐出嘴里的鸡毛,一张脸奇臭无比。
沈清川骑马绕了一圈,额间沁出点点汗意,她勒住了缰绳,“我们回来了。”
在看见路林深那一刻,也是大为震惊。
路林深胸中瘀滞,委屈极了,她一把擒住李文的领口,质问道:“为什么她们是骑马,我是掏蛋?”
“路老师想骑也可以啊。”李文挣脱不开,顾左右而言他。
她的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沈清川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小路,我带你跑一圈。”
路林深脸色稍霁,抠了抠指甲,扭捏道:“我脑袋上有...你不嫌弃我哦。”
沈清川顺着看过去,瞬间眉头紧拧,十分利落地下了马,道:“嫌弃,那你自己骑。”
“你——”路林深气急,刚刚摸到绳子,几滴雨水就砸在脸上。
这场雨比天气预报晚来半天,也是节目组早上没催着开工的原因,原以为不会再降雨了,没想到虽迟但到。
“下雨了下雨了!收工收工!”李文紧急指挥着收设备器材。
海岛的雨来势汹汹,急促也短暂,一行人被淋成了落汤鸡,刚抵达酒店,天便放晴但乌云并未散尽。
她们亲自收集的食材,加上节目组的友情赞助,足够一顿丰盛的晚餐。
雨后的天冷飕飕的,节目组给每一组都送了柴火。
“咚咚咚——”
“来了。”路林深刚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
“路老师,我们是后勤组的,负责给您烧壁炉。”工作人员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进来吧。”路林深感受到几分寒气,裹了裹身上的袍子。
“咦?”工作人员略感疑惑,他不记得给路老师添过柴啊。
“怎么了?”沈清川踩着软底拖鞋,鼻梁上架着一副镜框。
“没什么。”工作人员没有多想,添了一把篮框里的干柴。
屋子里顿时暖烘烘的,火上还架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炉子。
“沈老师,这是煮红酒,一会儿可以喝的,淋了雨要驱驱寒。”工作人员把篮框添得满满当当,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沈清川颔首,就听着路林深在耳边抱怨,“阿嚏,这地方怎么温差这么大。”
“也许是倒春寒吧。”沈清川没有抬眸,忽闪忽闪的火苗映在她的身上。
红酒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路林深的叽叽喳喳逐渐停歇,沈清川却感觉指尖乏力,眼皮越来越重。
闭上眼的最后一瞬间,她恍若看见江泠惊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