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那么一瞬间, 虞景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问题。
“我要听忐忑。”谢遥希重复一遍,“你唱。”
“我不会唱。”虞景坦白承认,叹一口气道:“我好菜哦。”
见效果达到了, 谢遥希嗤笑一声, “那你就不该问我想听什么。”
“你说得对, 那我直接给你唱。”虞景顺着杆子往上爬, “给你唱一首老歌, 你肯定听过。”
谢遥希挑了挑眉,等待对方开嗓, 作为一个音乐生她对虞景的清唱还是有那么点感兴趣, 毕竟专业对口。
虞景清了清嗓子,“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她的歌声像是夏天吃的碎冰冰, 很清爽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没有任何唱功可言,可听起来极其舒服。
这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情非得已》一下勾起了童年的记忆。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虞景唱到这停住了, 大概是忘词了。
谢遥希看着前面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路,接着歌词唱道: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待谢遥希唱完了,环住她腰的那双手, 啪、啪、啪拍起了掌。
“真好听。”虞景夸道。
谢遥希反应过来,不是说她唱么?怎么最后成自己唱完了?没好气道:“给人唱歌还忘词。”
“这就是又菜又爱唱。”虞某人已经学会抢答了。
谢遥希轻轻哼了声, 倒也没再刺儿她了, 专心骑车。
小电动从人行道拐入居民楼的街巷, 两边的餐饮店逐渐变多起来,露天的烧烤店, 外面坐着一群穿短袖的男人喝酒划拳,各个喊得脸红脖子粗的, 冷空气似乎并不能影响到他们。
光是看着就觉得冷,谢遥希忍不住打了个颤。
虞景注意到了,歪头看着她的侧脸,“你冷不冷?”
“还好。”
“我帮你把外套扣上。”
谢遥希的衣襟敞在身侧,虞景很轻易就抓住两边的衣襟往前收拢,但视线到底受阻,两只手抓瞎扣子和扣眼怎么也凑不到一块。
好不容易找到了扣眼扣上,谢遥希低头一看,好家伙,扣子一上一下扣错了。
她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抓住虞景的手,刚想要提醒她扣子扣错,那人反手扣住了她的手,并用双手包裹住她。
“你的手好冷哦。”虞景说。
“……”谢遥希强装镇定,“扣子,扣错了。”
“我知道。”虞景轻笑一声,缓缓呵了口气,似有若无的气息撒在谢遥希的颈侧,“我故意的。”
“……”谢遥希的手还保持着曲起手指的动作,没有抽回手也没做任何反应,“我想把你丢下去。”
讨到了点甜头的虞景笑容更加清晰了,她很快松手,将扣错的扣子解开,这回一个个准确地扣好。
小电动在街道飞驰,很快到了粥店,谢遥希把车停在门口。
两人进去时,店里唯一一个食客正在结账。
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昨天来过的谢遥希,热情与她打招呼。
点了两份粥,再加一份椒盐鸡脆骨,老板娘见她们不像是差钱的主很快推荐道:“要不要再来一份白灼虾?下午刚到的货,个头很大,鲜得很!”
“好啊。”虞景回道。
“……”谢遥希盯着虞景看了看,迟疑道:“你现在好像不能吃海鲜吧。”
“你说感冒吗?”虞景说,“已经好了,没关系。”结果刚说完就被打脸了,喉咙痒忍不住干咳了下。
老板娘问:“那还要不?”
“点吧点吧。”谢遥希摆摆手,简直没眼看。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谢遥希忽然想起出来时见到那两人,托着腮帮子说:“你说斯雪和纪总大晚上跑出去干嘛呢……”
虞景喝了口淡到没味的茶水,随口回道:“当然是和我们一样去吃饭了。”
对于这个回答谢遥希只是一瞬间闪过怀疑,可她想不到怀疑的理由,就没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
白天来过的学校,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大门紧闭的教室门被人推开,两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教室里没有开灯,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窗帘随着夜风轻轻摆动起来。
纪褚枫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起了个话头:“我听高嘉言说你们今天拍得很顺利。”
说起今天的拍摄,傅斯雪表情闪过片刻的尴尬,好在纪褚枫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向前两步站她身后仅有一步距离停住,只是沉默的与她一同看月亮。
察觉到她的沉默,纪褚枫转过身,月光下她周身拢了一层朦胧的光,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笑道:“在想什么,NG的吻戏?”
傅斯雪没说话,默认了。
纪褚枫笑容更深了,进一步引导她,“因为和你对戏的是女人吗?”
“我不太确定。”傅斯雪说,即使和女人拍吻戏那也是工作之一,她相信自己能够完成,可事实是卡了好几条也没能拍成。
谢遥希是女人,纪褚枫也是女人;做个不该做的比较,倘若她完全无法接受女人,那时她都不会容许纪褚枫的靠近,却在酒后意乱情迷了。
“有没有可能……”纪褚枫两只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问:“你只能接受我呢?”
傅斯雪的目光无意识落在对方的唇上,色泽鲜艳的唇在月光下泛着水润的光,瞬间回想起这双唇吻上自己的柔软触感,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像做贼心虚似的移开目光。
嘴上回道:“不可能。”为了掩饰心虚的表情,傅斯雪走到暗处的椅子坐下。
纪褚枫没有反驳,只是很轻地笑了下,走到她身前的课桌坐下,手臂撑在两侧扭头去看坐在椅子上的傅斯雪。
“你看,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杨书白放学后帮童雅补课也是只有她们两个人,你觉得杨书白在想什么?”
傅斯雪微仰头去看她,在昏黑的环境中也能一眼看到纪褚枫的眼睛,她知道对方一直在看自己,每次的对视都不是巧合。
“想……帮助童雅考上大学,兑现承诺供她上大学,这样就能离开酒鬼父亲重新生活。”
昏暗中,她听到纪褚枫轻笑了一声。
“太片面了。她也有可能在想,如果自己不是老师——”
“就能抱她了。”
傅斯雪细细咀嚼这句话里更深的含义,很快便理解了。
她听到纪褚枫又笑了,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什么?”
“You are beautiful.”
“……”傅斯雪放在桌面的食指无意识跳动了下,沉默了近两分钟,她镇定自若道:“纪总,现在没开灯。”
“你在我心里。”
由这句话开始,气氛在无形间变了,傅斯雪低下头,目光落在地面照进来的月光上。
教室久久无人打破沉默。
“杨老师。”再一次开口时,纪褚枫的称呼变了,“来对戏吧。”
她动了动,说:“从你最棘手的戏开始。”
傅斯雪正要问什么戏是自己最棘手的,就见人影靠了过来,听到对方说:“老师,我喜欢你。”
只一句让傅斯雪愣住,忘了该作何反应,那些铭记于心的台词,现在却想不起来只言片语。
昏暗中,那只手精准无误覆上傅斯雪的下颌,柔软的吻渡了过来。
和上午时谢遥希演绎的爆发情绪不同,她能感觉到对方散发出的温柔,熟悉的雪松在一瞬间包裹住她。清清冷冷的,却又非常有安全感。
傅斯雪眨了下眼睛,她看到纪褚枫的眼睛,即便只能看到对方睁眼的轮廓,却鬼使神差的读出她眼里的情绪。
是温柔的,犹如三月的湖水,化去冬天的寒凉。
…
粥还未做好,白灼虾就已经端了上来,果真如老板娘说的,个头很大且饱满。
“小心虾头的刺。”老板娘提醒道。
谢遥希应了声,但基本没听进去,她用纸巾擦了擦手就抓起一只虾。
饱满的虾肉蘸少许酱油就能尝到极鲜的美味。
虞景慢条斯理剥完一整只虾时,谢遥希就已经吃完两只了。
“嘶。”谢遥希小小吸了口凉气,低头看着大拇指指腹,被刺扎过的地方没有冒血,甚至没有任何伤口,可就是很疼。
“扎到手了?我看看。”虞景当即放下虾,抓过她的手查看伤口,见无异常皱起的眉头才略微松懈一些,扯过一张纸巾攥在手里用纸团点了点她的指腹蘸掉汁水,“疼不疼?”
“还好。”见虞景这么大阵仗倒是把谢遥希弄尴尬了,她想要缩回手,又被虞景摁住了。
只见对方又抽了张纸巾,这回纸巾在清澈的茶水里略微浸湿了些,再用湿润的部分给她擦干净手。
收回手的同时,谢遥希手指下意识蹭了蹭指腹,被擦干净汁水,是很清爽的感觉。
“我帮你剥。”虞景说着把自己碗里那只刚剥好的虾放进谢遥希碗里。
“不用,我自己能剥。”谢遥希忙拒绝,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只是被扎了一下又不是手残了。
虞景抬眼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道:“我怕你再被扎一次车都骑不了,就靠你载我回去了。”
“……”得,谢遥希十分心安理得的享受剥虾服务了。
可是虞景一剥就没个停,椒盐鸡脆骨很快上了,谢遥希吃了两块,见她还在剥虾,而自己碗里已经堆了三四只虾了,就说:“不要剥了,鸡脆骨味道还不错。”
虞景晃了晃两只手,也就剩下小拇指是干净的,她又张了张嘴,意思很明显了。
谢遥希想了想,看着鸡脆骨的配色红椒,夹起一块小一些的,送进虞景嘴里。
眼看着她尝出来了,却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谢遥希:“……”
没劲。
碗里又多了一只虾,见虞景又拿起了新的一只虾,似乎没有动筷子的打算,谢遥希只好夹了一粒鸡脆骨送进她嘴里。
紧接着又夹了一粒,一连投喂了三四次,每次还没吃下去新的又来了。
谢遥希顿了顿,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只虾,又送进虞景嘴里。
这回明显看到对方脸颊略微鼓起的弧度,她又夹了一只。
鼓起来了。
“还吃不吃。”谢遥希得意洋洋道。
“嗯……”虞景沉吟片刻,把手上刚剥好的虾趁其不备塞进谢遥希嘴里。
“幼稚!”谢遥希瞪她一眼,用纸巾擦掉嘴角沾到的汁。
“明明是你先的。”
谢遥希奶凶道:“不许犟嘴!”
“对不起嘛。”
虞景剥完了一盘白灼虾,粥也上来了,谢遥希看着自己碗里已经堆起来的虾仁,忽然间有些腻了。
“我不想吃了。”她把碗递给虞景,示意她把虾夹走。
可虞景没有动筷子,而是拿起自己的碗递给她,意思是要交换。
递过来那只碗基本是干净的,可自己的碗里除了虾之外,碗口还沾了些酱油,多少有些磕碜,所以谢遥希有些犹豫。
噔——
细微的碗碟碰撞声,虞景已经把碗放在谢遥希的骨碟上,紧接着拿走她手中的碗。
谢遥希想说些什么,可对方已经吃起了碗里的虾,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动了动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吃到尾声,店里开始来客人了,两人没有多待,很快付钱走人。
还是骑上那辆小电动,这回谢遥希记得回去的路,车头调了个方向往酒店骑。
虞景还跟个没骨头似的赖在她身上,谢遥希一心当司机,忽然肩上的重量减轻了,空气中响起一声压抑的轻咳。
“手怎么样?”虞景问,“还疼吗?要不要买点药消毒。”
“没那么夸张。”谢遥希无奈道,“马上愈合了。”
小电动继续往前骑,谢遥希看到前方有一家药店,她想了想,在经过药店时停下。
她一只脚踩在地上,说:“我还是去买点东西。”
虞景以为她是想买消炎药,两脚踩在地面稳稳支撑车体,就说:“我去买吧。”
“不用!你在这里等我。”谢遥希说完这句话飞快下车,迅速走了进去。
虞景扭头看了眼,隔着玻璃她看到谢遥希直直往柜台走,她收回目光,从口袋里取出那盒喉糖吃了一颗,缓解因感冒引起的喉咙间歇性干痒。
进去的时间稍久,等了一会儿,虞景再度往药店里看,谢遥希正在付钱,店员把药递给她。
白色袋子看不出装着什么,但估计不是什么大件,因为谢遥希把药连着袋子一起放进外套口袋里。
“买的什么?”虞景问。
“……”沉默了近五秒,谢遥希才说:“创口贴。”
她不愿说,虞景就没再问,她会在药店买的总不可能是验孕棒。
回到酒店,两人各自回了房间。
虞景坐着回复了些信息,正准备洗澡就听到门铃声。
她起身去开门,小艾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瓶东西。
“那个、虞老师,听说你嗓子不舒服……”小艾似乎在酝酿什么,很快说:“遥希姐让我给你送药。”
小艾摊开掌心,是一支润喉止咳糖浆,巴掌大小的瓶装。
“谢谢。”虞景笑着接过,目光扫了眼对面那扇紧闭的门,“我们就住对门,她怎么不自己给我呢?”
“哎呀……”小艾手指无意识卷了下头发,想起谢遥希的嘱咐,到底磕CP的心战胜了职业道德,说:“其实遥希姐是让我以自己的名义给你的,不想让你知道是她买的。”
“为什么呢?”虞景耐着性子问。
“你知道的嘛,这个叫少女心事……”小艾朝虞景挤眉弄眼的,如果条件允许,恨不得把两人关一起不搞个天雷勾地火绝不放出来!
当然,她也确实没有见她遥希姐对谁那么特别过,送个药还拐弯抹角的找借口。
“少女心事吗?我懂了。”虞景弯了弯唇角,柔声道:“麻烦你跑一趟,早点休息。”
对门的谢遥希自然不知道两人的话题已经完全偏离她的预计,她像只壁虎一样贴在门板上,可左耳右耳轮换愣是没听到丁点对门两人的说话内容,又从猫眼看到小艾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虞景在她看来特别温柔的笑容。
不过不用想都知道多半是什么迷妹言论:哎呀虞老师你好美,好喜欢你,要快点好起来呀,人家好担心哦~虞老师晚安安,亲亲么么啾啾。
在心里学了一遍小艾的花痴语调后,谢遥希无意识嫌弃地啧了两声,又皱鼻子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