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伏在自己肩头“嚎啕大哭”的人, 下一秒冒出这么一句“前后不着调”的话,让翟时有点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对方话里的意思后, 瞳孔微缩, 似乎这才感受到两人贴在一起的柔软, 仿佛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细腻的触感。
像烫手山芋一般的马上松开了对方的肩膀, 翟时不自然的抱着双臂交叉在胸前,眼神飘忽不定,轻声开口解释着对方的问题, “谁睡觉穿内衣?”
正常人睡觉都不穿内衣, 她不应该心虚。
可是……
感觉到邓陶然扫视在自己胸前的眼神, 翟时下意识咬紧下唇——正常人和别人睡一张床好像都会注意这些,为了避免不小心身体接触后的意外事故, 应该会穿内衣。
而且她还自认为很贴心的没有给对方拿内衣,这个操作对于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来说, 是不是不太正经……
但是, 邓陶然在她这里应该不算别人吧?
于是, 用一套逻辑顺畅的说辞说服了自己, 翟时按下自己的那一点小心虚, 轻咳一声从地上站起来又走到桌前把刚刚放在桌上的吹风机收起来,动作看起来似乎无比自然, 但刚站起来的那一点小踉跄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被一把松开的邓陶然垂了垂眸, 想要掩饰自己还在发红的眼眶,随后撇了撇嘴, 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 望向面前站的笔直的背影, 唇角抿紧。
如果不这么说的话, 大概现在的气氛好转不过来了。
明明不想在翟时面前露出过于悲伤的情绪的,就是怕对方担心,怕对方有压力,也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对方应对病情的态度。
而且……明明手术都做了一次,结果也算是不错,让她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和翟时的未来。
但在那一瞬间,被那双心疼的快要溢出来的眸子盯住,让她憋在心里很久的情绪再也绷不住,像是找了一个发泄口一般溢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很害怕失去翟时,害怕到觉得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将吹风机的线整理好收进去,余光瞥到桌上的瓶瓶罐罐,翟时轻蹙着眉心将桌上的药罐拢起,随后全部放到桌内的抽屉里——眼不见为净,以后吃药的时候是不是该避开邓陶然?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心中所想,下一秒身后邓陶然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脚步声传达到了耳边,
“不准避开我吃药,以后每天我都要确认你在好好吃药!”
邓陶然鼓着脸,努了努嘴朝抽屉的方向示意,“拿出来吧,真的美少女敢于直面困难!”
——过于理直气壮的表情,仿佛刚才看到药瓶就掉下眼泪的人不是她一样。
无奈的轻叹口气,翟时挑了一下眉心开口,抬手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湿痕,“还是算了,我怕你等下又哭了。”
刚刚邓陶然哭的眼泪鼻涕都往她肩膀上擦,看来等下又得换身睡衣。
心虚的瞥了一眼对方睡衣肩膀上明显因为湿意而加深的颜色,邓陶然轻微咬唇,轻哼一声否认了对方的说法,“谁说我是因为这个哭的?”
反正刚刚哭也没有说原因,她还可以狡辩。
不得不说,邓陶然鼓起脸一脸不服的样子,还有点像forever故意摇头晃脑卖萌的姿态,让翟时忍不住勾起唇角,顺着对方的意思往下说,“是是是,你刚刚不是因为这个哭,不对,你刚刚哭了吗?”
眼神里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面上的表情也配合得当,不愧是代表作可以绕全球一圈的顶尖演员——虽然她只演了几天。
邓陶然眯了眯眼,对对方此刻无比自然的演技感到不满,凑近过去轻微抬起指尖,隔着睡衣戳了一下对方的腰线,感受到对方下意识绷紧的身体后,抬起下巴扬了下嘴角,似是报复性的开口,声音委屈,“我哭是因为你不拿内衣给我穿,你居心叵测!”
猝不及防被戳了腰线的翟时:“……”
平心而论,邓陶然演别的不会,演这一手委屈可是太会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眸眨巴眨巴着,委屈的拉衣角的小动作似乎也显得格外真实。
可惜,该委屈的明明是她,居心叵测的明明是对方。
翟时摆了摆手,学着对方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又没拦着你穿,你现在也可以穿。”
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不对,下意识的抬眸望向对方,露出紧张的眼神,该不会……
果不其然,下一秒邓陶然缓缓勾起红唇,微微上扬的眼尾多了一分勾人的魅惑,随后指尖勾起睡衣下摆,露出一小片白皙通透的皮肤,表情委屈的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逼良为娼的大坏蛋。
随后轻声噢了一声,语调娇软,“原来你是想让我现在穿~”
“大坏蛋”本人翟时被对方的动作弄懵,回过神来连忙捂住对方几乎快要掀上去的衣角,抿紧唇角无奈开口,“好了别闹了,我去换衣服。”
将对方衣角拉下来后,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侧腰处的皮肤,指尖触及的触感明显带着少女皮肤的软腻,让翟时呼吸一滞,飞快的收回手,眼神闪避,不知做出什么反应。
邓陶然也明显愣了一下,腰算得上是她的敏感处,对方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自己的腰上,让她感到不知所措,眨了眨眼睛随后不自然的扭扭身子转了过去,捋头发的动作显的有些不自然。
将掌心虚握成拳凑到嘴边轻咳一声,翟时飞快的侧过身子从邓陶然身边绕了过去,打开衣柜重新拿了一套睡衣,随后又不自觉的避开对方的眼神,绕过对方身边大步流星的走向沐浴间,直到关上沐浴间的门才松了一直憋着的那口气。
将睡衣挂在挂衣钩上,翟时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贴在腰侧的指尖,似乎又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和那一瞬间的细腻触感,让她忍不住脸颊飞烫。
忍不住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果然又是一副害羞的纯情女的样子,脸颊和耳根都绯红的紧——大概是89757还在的话,就会嘲笑她没出息的程度。
轻叹口气,翟时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捧水洗了一下脸,微凉的湿润缓解了脸上的热度。
沐浴间的水声传来,大概能够想象得到对方红着脸洗脸的模样,本来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的邓陶然这下倒是轻松了不少,回忆起刚刚翟时同手同脚走向浴室的模样,她忍不住勾起红唇,笑的眉眼弯弯。
虽然自己也没有多有出息,但比翟时好就足够了。
冲洗了一下脸,等脸上和颈部的温度都缓下来后,换了一身睡衣的翟时深呼一口气,尽量按下自己的心神不定,推开浴室门走了出去,却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微微一怔。
房间里有暖气,所以穿着单薄棉质睡衣也不会觉得寒冷。
窗户外面是飘扬着的鹅毛大雪,白色雪景和坐在窗户边的邓陶然相得益彰,即使穿着普通的棉质黑色成套睡衣,但对方白皙的皮肤却在黑色睡衣衬托下越发通透,配合着雪景仿佛肌肤都泛着通透的光。
邓陶然盘腿坐在沙发下的白色绒毛地毯上,肩头柔软的黑发自然垂落,听到她开门出来的声音后,扭头过来看到她后眼睛一亮,狭长的眼尾弯起漂亮的弧度,随后伸出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快过来!”
纤细粉嫩的指尖拍在白色地毯上,看着眉眼弯弯的邓陶然,翟时忍不住勾起唇角走了过去,在对方留的位置下轻轻坐下,余光瞥到对方盘腿坐着缩起来的裤脚中探出来的纤细赤裸的脚踝后,她轻蹙一下眉心,“怎么不穿袜子?”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大概是因为她冷不丁冒出的话破坏了此刻算是恰到好处的气氛,邓陶然撇了撇嘴,随后鼓起脸把腿伸到她的腿上,撒娇式的语调响起,“你帮我穿~”
随着对方的动作,下一秒刚刚还穿在脚上的拖鞋掉了下来,小巧粉嫩的脚心露了出来。
翟时愣了几秒,嘴角扬起无奈的弧度,双手抓着对方的脚踝从自己腿上放了下来,随后起身迈着长腿到衣柜那边翻找了一双自己心里觉得算是合适厚度的袜子,随后又坐回原地将对方的脚捞起放到自己的腿上,展开袜子仔仔细细的给对方套上。
看着自己脚上被套上的堪比一双保暖鞋厚度的袜子,邓陶然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摆了摆腿看到袜子上的两个小耳朵晃了晃后笑的花枝乱颤,但又注意着翟时刚做完的手术伤口不敢摇晃的太凶,只好收起脚盘腿坐着,将头轻轻靠在对方肩膀上,顺手揽住对方的腰,“原来翟pd也会穿这么可爱的袜子吗?”
袜子是羊羔毛制,毛茸茸的穿起来很舒服,造型也是符合材质的小狗样貌,两边还有两个小耳朵,和她今天戴的手套并无一二。
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纯白厚袜,翟时抿了抿唇,“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想到要来这么寒冷的地方,反正自己也要准备厚衣物,就顺便给对方也准备了一些保暖的小物品,
但没想到……竟然被嘲笑了。
“诶——”
邓陶然从她怀里抬起头来,随后弯起了眉眼,下一秒凑了过来,眼前阴影闪过,脸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后又瞬间消失。
“我就知道翟pd对我最好~”
被突如其来的亲亲弄的一懵,翟时下意识的动了动唇,垂眸掩饰自己的羞涩后不自然清清嗓子,随后又不自觉的瞄了一眼对方,却在猝不及防对上那一双噙着笑意的眼眸后马上移开视线,“不是说……亲亲要经过同意吗?”
“我说过吗?”
邓陶然歪了歪头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蓦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后扬起嘴角,眼眸闪过狡黠的光,“亲脸可不算~”
自顾自的逻辑自洽一直是邓陶然的优点。
翟时无奈的抬了一下眉心,将视线转到窗外的雪景上,却又瞥到了面前茶几上被打开的果酒,她皱紧眉心开口,“怎么还喝酒?”
旁边的邓陶然抬起小脑袋从她身上挣扎起身,从茶几上捞起果酒后又靠在她肩上,漫不经心开口,“看雪景当然要喝酒~”
说完她顿了一下,侧眸看向翟时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紧张,“你可不准喝。”
刚做完手术的翟时:“……”
“放心吧,我自制力可比你好。”
“切,我最应该把圣诞夜那天的事情录下来,给你看看你的‘自制力’。”
旧事重提的邓陶然丢了一个眼神过来,让刚刚还理直气壮的翟时莫名没了脾气,她薄唇微抿,转移视线看向了窗外,有点心虚的转移了话题,“不过我还没看过这么美的雪景。”
现在正值深冬,北方下雪的频率很高,而她们来到这里后,这边下的雪就没有停歇过,雪花纷纷扬扬落到窗户边上,配合着外面挂着冰柱和雪层的绿植,确实是一幅美景。
“那我们算不算,又一起做了一件老土的事?”
……大概是和老土没办法分开了。
翟时无奈了弯起嘴角,“嗯,但我们还可以一起做更多事。”
不擅长表达情感的人突然来了那么一句算是“情话”的内容,邓陶然愣了一下,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地上坐起来,到旁边桌里抽出一个小本本,随后又回到了地毯上,将小本本放到茶几上拿起笔写了起来,时不时还轻蹙眉心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被对方这一套快速的动作弄的一头雾水,翟时移动身子往前坐了几步,想要看看对方又要写什么东西——不会又是什么协议吧?
但是刚凑过去,邓陶然就捂住了自己的小本本,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像个护着胡萝卜的小兔子,“不准看,这是我的规划。”
忍不住勾起嘴角,“什么规划?”
“你别管,对了——我们明天去看日出~”
自顾自的说完后,邓陶然又埋下了小脑袋,手上还紧紧捂着自己的小本本不让翟时看。
虽然好奇,但翟时还是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有点无奈的双手交叉在胸前,“看日出?你起得来吗?”
她可是记得……对方明明是起床一级困难户来着。
轻哼一声,邓陶然恶狠狠扭头看向翟时,语气自信,“那当然。”
似乎是写完了,邓陶然刚想从地上坐起来,却没想到手肘一不小心碰到了放在茶几上的果酒上,陡然间果酒罐被推倒,里面的果酒流淌出来倒在了桌上,以及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的翟时身上。
低头望了望倒在自己身上一大半的果酒,和一尘不染一滴果酒都没沾染上的白色地毯,翟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不敢置信自己一晚上要换第三套睡衣。
果酒冰冰凉凉的温度染上睡衣,慢慢触及皮肤,凉意袭来,让翟时回过神来,抬头望向站在自己身前,背着双手眼神心虚的邓陶然,无奈的抿了抿唇角,一晚上就三套睡衣,不知道她带过来的睡衣够不够穿到第二天。
邓陶然自己大概也知道做了错事,低眉顺眼的望着翟时,小心翼翼开口试探还带着一丝委屈,“要不你穿我的?”
……是因为穿自己的就不舍得弄脏吗?
但望着对方撅起的可怜巴巴的小嘴,本来就没生气的翟时此刻更是卸了力气。
别说只是换三套,被那一双眼睛盯着,大概是让她一晚上换个几十套都可以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