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天光[娱乐圈](GL)>第60章 棋子【二更】

  “付妤?”姜原沉下脸,静静看着这个靠卧在病床上的女人。

  她的脸上有紫的肿块泛着血丝,干裂的嘴唇很是苍白。

  “这是什么眼神?疑惑?震惊?怜悯?”付妤嗤笑一声,掀开床被赤脚走在地板上,走到玻璃隔板前的软凳上坐下。

  “还是说……你在想为什么我会在精神病院?”

  姜原没有回应,只冷眼看着她。

  “坐吧。”付妤朝姜原手边的软凳努了努嘴,“坐下再好好谈谈。”

  姜原也没坐,将门关上后站在门边。

  “你想说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署名‘寸’的信封,是你找人转交给我的吧。为什么引我过来?”姜原的语气依然很平淡。

  在她脑海中此时已经有了两个判断。

  如果付妤没病,那么她就是借此来调侃姜原,亦或者确实想要告诉她些什么。

  但如果她真的有病……

  姜原的眸光又沉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抿着下唇。

  “单刀直入?别那么着急嘛。”付妤呵呵轻笑,“知道为什么我署名是‘寸’吗?”

  姜原没说话。

  “因为我已经不配是个人了……不管我以前做过的事情也好,还是乔吟山那个女人逼迫的也好,我都已经不再是拥有人性的事物了。”

  付妤说着,眼神仿佛渐渐升高,望着天花板一眨不眨,像是要将它穿透一般。

  “我只不过是颗用完就被人丢弃的棋子,我从来都不配成为一个人!”

  听着她的高喊,姜原只觉得耳朵嗡嗡地犯疼。

  她问:“谁的棋子?”

  付妤泛着血丝的瞳孔睁大,视线焦点又逐渐降下来,落在姜原那张脸上。

  那张让她抓心挠肺心爱了十年之久的脸。

  她冷笑一声,像是看着什么好笑的东西。

  “姜原,我是谁的棋子,你还不知道么?”

  不知为何,付妤的眼神穿过来时,让姜原隐隐有种她才是背后主谋般的错觉。

  但她深知在她们二人之间从未有过什么勾当。

  如果硬要说有,或许就是姜原找付妤帮忙处理辛田合约的事情了。

  “你说辛田的事?”姜原问着,又很快回答,“算是我处理不妥,之后会向你赔罪。”

  “笑死人了,姜原。”付妤轻蔑地睨着她,挂着一副不怀好意的笑,“你也配让我当你的棋子?我告诉你,就连你也只不过是那个人的一个棋子罢了!”

  “你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不让你参加电影拍摄吗?因为那是她最痛恨的人干的事情!如果你走上这条路,那么你也将成为她最痛恨的人!”

  付妤笑着,苍白干裂的嘴唇浮起可怖的红色。

  “看你的表情,看来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也是呢,明明被封为国内最年轻的光影魔术师,却也只能受制于人,深藏功名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姜原没了耐心。她环抱着的双臂之下,拳头已经渐渐攥紧。

  “别着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付妤笑着,嘴唇上的红色裂缝越发深了起来,“你知道姜瀛洲为什么会突然发病么?很简单……”

  “……那是因为啊,我在这半年里每天给他服下的药都不定量。如果昨天我让他服下了三倍的药,那么今天我就不喂药,明天再喂他一粒药……长期下去,不但医不好他原本的病,还会让他的病情更加不稳定,让他好好体会病根的折磨……”

  姜原忘了眨眼,眼眶泛起一阵酸涩。

  她胸前的呼吸渐渐失衡。

  恍惚间只觉得浑身恶骨般的寒意入冰锥般刺穿她的躯体,胸前却好像燃着一簇不灭的气焰。

  那火焰越来越旺,越来越热。

  发烫到快要冲上她的脑门咆哮出来,化成一双无形的手,将那个玻璃隔板里的女人的脖颈拧碎。

  “你说什么!”

  付妤掏了掏耳朵:“我说,姜瀛洲卧病,是经我的手造成的,听清……”

  “砰!”

  姜原的手掌重重拍在玻璃板上,垂眸看着那个坐在软凳上的被吓得面容失色的女人。

  付妤眼前仿佛眨眼间被一道深重的黑影包裹,那人带着宛如冰川般的冰冷气焰和压迫力朝她袭来。

  在这一瞬间,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脑海里也钻入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不是有这个玻璃隔板挡住……她或许会死在这个人的手里。

  她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想要从软凳上远离开。然而当她挪动两条腿时,却好像发软了一般,浑身无力地摔坐在地上。

  “付妤,”姜原的神色,是从冰河里锤炼的刀锋,一刀刀剜在付妤的心脏上,“你该庆幸有这块隔板。”

  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寒意,瞬间又袭上了付妤的四肢。

  她打了个寒颤,哆嗦着那张干裂的嘴。

  “但……但这一切都不是我主使的!爷爷对我那么好,那么好……我怎么可能真的会对爷爷那么狠心呢!”付妤的声音发着颤,“如果不是我心软,爷爷……爷爷早就喝下毒药,变成一具尸体了!”

  “闭嘴!”姜原仿佛能听到自己脑海中的烈焰在呼啸,牙齿咬下时的声音宛如丢入烈焰中的柴火,“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么?你做的那些,他全都知道。但那个傻瓜老头一直在等你回头。”

  付妤眼角泛着泪花,听着姜原的话,诧异地睁大瞳孔:“你……你说什么?”

  十年前,付妤初到姜家。

  在她和爷孙两个人一起生活时,付妤不是没闹过。一个十多岁的小孩,想念妈妈的把戏都那么拙劣。

  在姜原的印象里,老头子对付妤的教育远比自己还要更认真。

  她总能看见老头子在看着付妤一步一步往前走时,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一些复杂的情绪。像是欣慰,像是歉疚,又好像再看着什么很远很远的东西。

  姜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个让老头子悔恨又遗憾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一回付妤在为老头子准备药时动了手脚。可还没等老头子喝,付妤就自己将水杯打翻在地。

  她歉疚地对姜瀛洲笑着:“对不起爷爷,是我不注意。”

  而姜瀛洲只笑着摇摇头,表示原谅她。

  从头到尾,姜原都看得一清二楚。当付妤抽身离开姜瀛洲的房间,门外的姜原也悄悄走入屋内,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久久对视。

  她说:“如果她眼睁睁看着你喝,我会闯进来打翻你的杯子,将她送入警/察局。”

  而姜瀛洲轻轻叹息:“她只是没注意到杯子里有只虫子,不必为难她。”

  甚至不久前,在姜瀛洲病症越发严重时和姜原在西宁爬山那次,姜瀛洲还在相信着她,认为她只不过是“信了谣言”,只要她知道了真相,不管什么事情她都会懂事退出,好好过她自己的生活。

  可是……现在是怎样呢?

  姜瀛洲卧病不起,半身瘫痪,意识昏迷。

  而付妤,此时还躲在这个所谓的精神病院里,深以为傲地告诉姜原:姜瀛洲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可笑。”姜原咬牙轻吐出来,像是嘲讽般笑了,不知是在嘲讽眼前狼狈的付妤,还是嘲讽那个远在首都人民医院昏迷不醒的老头子。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姜原问着。

  她只觉得自己此时有些有气无力。

  付妤真的是个疯子,疯得彻彻底底。

  付妤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又软倒在凳子上。

  “我做过的事情,我都认了。”付妤的声音依然发着颤,“但是我想,你不能只恨我一个人。”

  “继续。”姜原道。

  “我会下毒药,我会恨姜瀛洲,我会在药上做手脚,都是因为你姜原的妈妈!”

  说着,付妤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一枚戒指。

  冷翡翠的百叶在戒指上朝着四面伸展开。

  姜原瞳孔微缩。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她指使我做的。”付妤说着,将自己脸上那紫色的肿块展示给姜原看,“那几耳光,让我的脸到现在还像火烧一样的疼。因为她认为我背叛了她,我不再有用,却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像个正常人活在世界上,所以,她将我幽禁在这里……我说的所有话,都会成为精神病人发疯的证明,没人会相信。”

  姜原冷眼看着她的脸,似乎并不在意她伤得有多重。

  她只在意付妤口中的那个人。

  “我如何相信你?”

  付妤笑:“这张脸还不够你信?好。”她点点头,缓了缓,“你回爷爷的宅子,把所有购药凭证都翻出来,还有之前给爷爷下毒的药物凭证。你好好看看上面的名字,究竟是我付妤的,还是她乔吟山的大名!”

  当姜原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走出了精神病院的大门,坐上了自己的驾驶座。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那个疯女人是否在绿色的玻璃窗里盯着她,也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乔吟山的戒指会在付妤手里。

  她只知道,现在只需要前往老头子住的宅子里,把所有的购药凭证都拿出来。

  最重要的,是之前那瓶被打翻的毒药凭证。

  是什么毒药,姜原还不清楚。因为当时的她亲眼看着付妤将毒药销毁,她便也不再过问。

  安稳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只当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仍然还能像一家人那样生活。

  现在看来,是她还太天真了。

  看着姜原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去,付妤站在窗边的帘幔旁,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

  那枚戒指在她的手中,像是玩具一样被把玩着。甚至橄榄叶形状的图案上,绿色的漆皮被她磨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