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浅端着盘子的手一抖,盘子险些打翻。

  “你你你……你怎么找到的!”她色厉内荏并且倒打一耙,“你怎么能翻我文件呢?”

  小孩幽幽地看着她,“我没翻,它就这么出现在了快速访问的常用文件夹。”

  林青浅瞬间怂的一批,弱弱地看向宋清越,“我……你,这,你想说些什么?”

  宋清越脸上是令人捉摸不定地神色:“我只是在想,它为什么在常用文件夹的第一顺位。”

  对面的女人耷拉下自己的脑袋,脚趾尴尬地扣着地面:“就是……经常,有点进去。”

  小孩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放松了表情,拉着林青浅在桌旁坐下,凑过脑袋。“你给我拷一份,我就既往不咎了。”

  “不行,”林青浅拒绝的很快,“给你拷这个像什么话。”

  “行,不拷就不拷,”宋清越似乎也想到了林青浅会拒绝,倒是很痛快地退了一步,“那你以后看的时候得喊上我。”

  凭什么林青浅她能偷偷补课啊。

  林青浅抬头,纠结地看着小孩。

  怎么听怎么奇怪。

  俩人现在的关系稍有不慎就擦枪走火,还一起看这玩意?

  更别提宋清越的学习天赋还这么强。

  “行吧。”她思索了会,不知道出于什么隐秘的心理,还是点头答应了。

  嘶,怎么都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卖了。

  小孩见好就收,把电脑放到一边,看看桌上的三菜一汤,惊讶地挑眉,看了眼还在思索“自己是不是被自己卖了”的林青浅,带着惊叹地夸赞道:“你好快啊。”

  小林总自从时不时偷偷补课后,对于这种形容速度的词语就格外敏感,她没好气地瞟了宋清越一眼,“菜是不香还是不好看啊,怎么你只会感叹速度快呢?”

  菜肯定是好看的,闻起来也香。三菜一汤,盘盘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琥珀色的糖醋排骨干香滋润、甜酸醇厚但并不腻人;油焖大虾浅红油亮、晶莹饱满;清炒藕尖鲜嫩脆爽,还有嫩藕的清香,放了点红椒点缀,爽口之余又有辣椒的燥热;最后是一碗简简单单的豆腐汤,鲜黄的汤面上有些紫菜漂浮,清淡隽永。

  小孩吞了口口水,喃喃道:“看起来好好吃啊。”

  林青浅递过一双筷子,“那快试一试?”她给宋清越盛了满满一碗饭。

  宋清越面露难色,“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多饭了。”

  “相信我的手艺,能吃完的。”林青浅颇为自豪地挑挑眉,“下午带你出去玩,沪市郊外有一个很不错的射击俱乐部,我和那里老板挺熟的,和他说了包场。”

  小孩接过碗坐下,伸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送入口中。

  酸甜的汤汁沿齿间爆开,在唇齿间流连,带来味蕾的极致享受。宋清越惊喜地抬起头,一边又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送入口中,一边唔唔地说,“林青浅,这个好好吃!”

  林青浅含笑看着她扒拉起饭,戴上手套帮小孩剥虾。

  宋清越埋在碗中的脑袋突然抬起头,皱着眉歪头,“这和我之前吃过的糖醋排骨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林青浅灵活地剥开虾,放进小孩碗里。

  “我吃的有那种番茄酱味儿,你这个没有。”小孩仔细辨别了一会,说道。

  “我这是川菜的做法,你说的那种番茄酱只有沪菜才用。”

  “但是挺甜的。”小孩细细地品味了一会,皱着眉表示疑惑,“为什么啊?”

  林青浅脸上带了有些得意的轻笑,“我用的冰糖炒糖色上的琥珀色,最后出锅的时候用米醋调的味。”

  “厉害!”宋清越竖起大拇指,又夹了几筷子藕尖,“哇,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居然是酸辣口的。”她好奇地看着那盘菜,“我一开始还奇怪你怎么放了辣椒呢。”

  林青浅往她嘴里塞了只虾。

  “嗯,虾也好吃。”小孩一脸满足地叼过来,就着林青浅的手吃了虾。

  她被辣椒染得有些红的唇触碰着林青浅的手指,尽管隔着手套,林青浅的手也不自觉地蜷缩了一阵。

  她曾经也给小孩喂过虾,但那还是在《孑狼》还没拍摄的时候,当时自己根本没想到——一年以后,自己居然和宋清越成了这种关系。

  软糯的唇的触感让她想起了吻住她的时候是怎样的甘甜醇美,她喉咙微微滚动,唇间有些干燥。

  小孩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说:“林青浅,你也吃呀。”

  林青浅还没动筷子呢。

  一声轻呼把林青浅从那种旖旎的遐思中拉了出来,她剜了一眼打破气氛的小孩,收回了手,取下一次性手套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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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好撑。”宋清越忧愁地看了一眼自己很久没有吃的如此滚圆的肚子,摸了摸,朝林青浅撒着娇,“林青浅,你少做点饭,我会胖的。”

  林青浅将餐桌整理了一下,把盘盘碟碟丢进了洗碗机,洗干净手,坐回小孩身边,“刚吃饭就躺着,也不怕胖。”

  小孩把头蹭到林青浅腿上,环着林青浅的腰,把头贴上去,蹭着林青浅结实的腹肌,哼哼唧唧,“太撑了嘛,不想动弹。”

  林青浅一手抱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撩起衣服,抚上了小孩的肚子,不轻不重地揉了起来。

  小孩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揪住了林青浅的衣服,低声呢喃着:“你干嘛啊?”

  林青浅瞅了她一眼,揉肚子的手动作不变,另一只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是哪个小崽子说吃撑了的?”

  小孩在她怀里扭了扭,嘟囔着:“还不是怪你。”

  “好好,怪我怪我。”林青浅失笑,“给你揉揉,加速消化,之后带你出去玩。”

  小孩感受着林青浅修长而带着点冰凉的手指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按压,脸又红了几分,把头埋进林青浅怀里,“手法不错。”

  真的很舒服,整个人都只想软倒在林青浅身上。

  “那是,我毕竟也是熟练工了。”林青浅逗着小孩。

  “嗯嗯,”宋清越随口应付两声,紧接着反应过来,然后林青浅几乎是看到一只炸了毛的猫咪跳了起来,“熟练工种是什么意思!”

  你还给其他人揉过肚子?!

  林青浅憋着笑,“以前撸猫撸狗练出来的。”

  “哦,”宋清越浑身炸起的毛被稍微顺了顺,紧接着不过两秒,她又炸了,“林青浅!你在把我当猫猫狗狗撸?”

  林青浅笑着应付着小孩的猫猫拳,眼见着沙发上的靠枕一个个飞了出去,只能“被迫”发起“反击”,很快就轻松地将宋清越两只手捉在一起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把小孩揽在怀里,“行了行了,我错了。”

  干啥啥不行,认错第一名。

  小孩也就是闹闹,此时失去了“攻击力”,就顺势靠进林青浅怀中蹭了蹭,跪坐在林青浅腿两侧,把脑袋放在她肩上,在她耳边喃喃自语,“林青浅,我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嗯,怎么了?”林青浅顺势吻了吻她白皙的脖颈。

  “你刚才说带我出去玩?”小孩仿佛是确认什么一般问林青浅。

  “对呀,怎么了?犯懒不想出去了?”林青浅好奇地问。

  “是也不是,”小孩摇了摇头,仗着林青浅看不见她的表情,眼睛里带上了几丝水雾,“你这几天带我走员工电梯,和我一起逛超市,上了好几次热搜一次也不压,我总有一种,我们已经公布了的感觉。”

  林青浅失笑,撸了撸她毛茸茸的脑袋,“公布怎么样,不公布又怎么样?”

  她耐心地解释着:“我不公布是给你的粉丝打预防针,你作为选秀出道的爱豆,还没有实力作品的情况下,公布恋情对你影响挺大的。但是像现在这样,我们不公布也不辟谣,让他们去猜想去磕糖,反而是一个正面的导向。”

  “嗯,”宋清越点点头,“这个我懂,我就是觉得不真实。”她带着点迷惑地看着林青浅,“我总觉得,我还没抓住你。”

  林青浅心中一凛,宋清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么?

  自己展现在宋清越面前的,是温柔的恋人,是强大的后盾。但这只是片面的自己。

  小孩由于过去的经历,从小又被林之音和自己保护地太好,大概是成了一个理想主义者,她热爱规则,信仰正义,痛恨藏在水面之下的肮脏手段和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

  可自己最擅长的恰好是这些东西。和宋清越不同,她更愿意称自己是一个“道德真空”,是一个悲观的实用主义者。

  道德这东西,在商战上只会成为拖累,往往两家公司死磕到最后,比的就是谁更不要脸。

  两个人在一起了,自然要接触到对方更贴近真实的一面,到那个时候,手上并不干净的自己,会不会受到小孩的怀疑和厌弃?

  这才是林青浅最怕的东西。

  她尝试着让宋清越接触了一下自己的决策——比如那个手持竹觥把柄打小报告的人,但是小孩明显地不理解。这还是小事,不管是自己做出让步还是宋清越不去干涉都没有问题,以后遇到了大事的时候呢?

  她心中泛起忧虑。

  她思虑了一会,轻声开口:“清越,你觉得一个清廉但愚笨的官好还是贪婪但能干的官好?”

  这是一个自古以来就很经典的话题了。

  小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当然是先重德啊。”

  “他是清廉了,但他干不成事,不能帮民众解决问题,生活水平没有得到提高,遇到突发状况也没办法处理,这样的官是好官吗?”

  “但他不作恶,林青浅,不要混淆概念。”宋清越认认真真,“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止于术。处理事情的方法是可以练习的,手段不是人人生下来就有,但是道德,丢了就是丢了。贪官今天贪的是财,从百姓口中巧取豪夺,以后就有可能贪名贪权,卖国求荣或者出卖领导上级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林青浅仿佛最隐秘的东西被小孩击中,脸色有些苍白。

  算了,慢慢来吧。她苦笑着,摸了摸宋清越脑袋,神色飘忽。

  “林青浅,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孩还没意识到林青浅的思绪已经发散到了很久之外,但心中下意识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她看着林青浅的眼睛,迷惑地问。

  “没事,”林青浅醒转过来,“是公司选人的事,我在思考用哪个,问问你的意见,说不定旁观者清呢?”

  “哦哦,”小孩隐隐约约感到哪里不对劲,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挑清正的那个,话说回来,”她嘟囔着,“难道就没有又清廉又有能力的人吗?”

  林青浅笑笑,“有的啊。”

  其实,清廉但有能力的人很多。

  但是一个人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是否能发挥。而一个清正的人往往与身边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想要施为,又怎么不会受到身边环境的影响和阻碍呢?有十成力,只能用的出一成,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只有那种牛逼到了极点的人物,才能在污浊的环境下保持自我,若非如此,古代士人也不会如此推崇“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因为这实在是一件难事啊。

  君不见风\\骚如屈原,也只能被流放后长叹“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公,也只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文采横溢如李白杜甫辛弃疾,却也都叹过报国无门。真正做了点事的人,诸如张居正,却也是巨贪,与环境同流合污罢了——不然如何做得事?

  能一边保持自我一边改造世界的,从周王朝数到如今,也只有三个人:孔子、王守仁和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北大图书馆管理员。

  自己,还是做一个道德真空来的实在。

  只是这些要如何和小孩说呢?

  林青浅陷入头疼。

  小孩赖在她身上,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峰,轻声说:“你要是觉得难办也不用听我的,我也不懂,你做决定就好。”

  “啊,什么?”随后林青浅很快反应过来,小孩说的是自己随口扯的借口,那两个人的选择。

  她心中的焦虑缓缓被抚平:至少现在,小孩还是愿意因为自己而让步的,那么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笑着摸摸小孩的耳垂,“好了,不纠结这些了,休息一下,和我一起去射击俱乐部?”

  小孩懒懒地靠在她怀里,“不想动弹,对枪也没什么兴趣。”

  林青浅揉着她的耳垂碎碎念,“我都已经预定好还清好场了。”

  宋清越软软地撒着娇:“不想去嘛。”

  “我赌一包辣条,你会胖。”林青浅祭出了杀手锏。哪想到小孩为了不动弹居然满不在乎地找起理由来,“没事,我还在长个,而且新陈代谢撑着呢,一餐吃不胖。”

  小林总失语,只得默默掏出手机告诉对方自己不去了,但是包场费照付,“那你下午想干嘛?”

  宋清越吃饱了就犯困,嗅着林青浅发间的清香,拖着长音:“我想睡觉。”

  “懒猫一只,我猜你路都不想走。”林青浅刮刮她的鼻梁,将小孩的手勾在自己脖子上,打横抱起,走上楼梯。

  门被关上,窗帘被拉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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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热搜第一的#林青浅宋清越情侣装#很快被另一个热搜压下去了。

  #沪市郊外发生剧烈爆炸#爆

  “今日下午三点,沪市郊外某处射击俱乐部发生剧烈爆炸,事故原因和人员伤亡情况仍在调查中。”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点事,没码完,周日中午十二点补上,我要日万!

  注意!文中角色立场不代表作者立场!

  两个人其实都是比较极端的,谈不上谁对谁错,林青浅作为“道德真空”,其实也不是个好人,不要带了主角滤镜看她,资产阶级的剥削的实质不因为她是主角而会消失,就像一个善良的地主同样也会剥削长工一样,这是阶级的原罪。

  也不要骂小宋,小宋不是圣母,她的选择也不仅仅是因为她还没接触社会,更多的是她三观形成时的经历的因素。希望我们还容得下一个正义的伙伴,一个愤世嫉俗者。或者说,现实世界里这样的人太少了,我们在虚拟网络里寻找这样的人,敢对不公发声的人,能对污浊表示厌弃的人。

  接下来的磨合,与其说是磨合,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双向救赎,两个极端的人,慢慢被对方带到正常的、好的道路。小宋要学会理想与现实,林青浅也要学会“无用的善良的意义”(算是剧透吧哈哈哈),在未来,小宋对双方关系作出的贡献,其实是更多的(剧透+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