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如昨(GL)>第11章 

  贺毓请了一星期的假,手上的石膏倒是拆了,但还是吊着,本人看上去丝毫没有任何影响,第二个星期过来的时候依旧耀武扬威,带着和往常一样的穷开心气场。

  结果恰逢英语单元小测,一张憨憨笑脸顿时不复存在,还抄了廉晓礼好几道题目。

  交卷的时候廉晓礼听到贺毓说:“我怎么伤的不是右手呢。”

  廉晓礼把考卷递给收卷的课代表的时候,贺毓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她半披着校服,那只受伤的手没穿进袖子,随着她抖腿一晃一晃的。

  贺毓个子高,还喜欢岔开腿坐,而且她那边是过道,好几次把经过的人差点绊倒,男孩嘿着跟她唠两句,女孩有点生气地喊她,贺毓就笑眯眯地回嘴,微微抬头,但整体还是懒洋洋的。

  廉晓礼觉得贺毓像只山猫,如果有尾巴,可能每天都在左摇右晃,跟她晃晃悠悠的空袖子一样。

  廉晓礼扯了扯贺毓的袖子,从桌板底下拿出一个蒸蛋糕,“吃吗?”

  贺毓转头,脸上还有里面衣服袖口在脸上压出的痕迹,“什么啊?”

  她的头发也很长,但没廉晓礼那么爱打理,发尾还有点泛黄,八字刘海一撇一捺跟本人的心一样跑得没变,差点变成中分。

  “这个,我觉得挺好吃。”

  廉晓礼这人可爱吃零嘴,贺毓从跟她同桌开始不止一次发现这货课间窸窸窣窣,其实上课也有,不过上课可能嘴巴里含颗糖之类的。

  “我试试。”

  贺毓拿了过来,整个人终于不再趴着桌子,背靠着凳子,但一只手撕包装有点困难,又把东西递了过来。

  “帮我开一下。”

  廉晓礼开了句玩笑:“你求我呀。”

  贺毓啊了一声,“你这是落井下石。”

  廉晓礼把垂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开玩笑的啦。”

  她给贺毓把塑料包装撕开,递过去的时候问:“还要什么服务吗?”

  贺毓觉得她这人没像第一眼看上去那么放不开,也配合着说:“全自动服务?”

  说完她自己笑开了,伸手拿走了廉晓礼手上开了的蒸蛋糕,咬了一口,唉了一声,“也太齁了。”

  一边嚼着一边伸手去拿水杯。

  她的水杯有点旧,但并不妨碍廉晓礼认出这和柳词那个是同款。

  上面还贴着红色毛绒爱心的贴纸,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字母。

  现在是下午的课间,日头西斜,照在课桌上,贺毓的头发都沾染了这种金光,使得她的神色看上去更慵懒了。

  廉晓礼想起她上星期的壮举,还有她妈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不要和贺家那姑娘走太近,会打架的不是好孩子,还是柳家的那个好点,文静,学习好。

  但学习好,文静又有什么什么好的呢?

  廉晓礼在上面吃过太多的苦头了,父母都以为她痊愈了,但她还是忘不掉,哪怕换了城区,住到弄堂里,她还是时常想起曾经,令人厌恶的过往,那种记忆如影随形,如同从未被阳光照过的角落,长出的苔藓就是她不断滋长的怨恨和痛苦。

  贺毓是一个从前群体里截然不同的类型。

  她不太像女孩,比如性格,比如举止,可她的外表和偶尔展现出来的小情绪又确实是个女孩,没有异性带给她的咄咄逼人,舒服的像是三月的阳光。

  廉晓礼喊了贺毓一声:“贺毓。”

  贺毓转头,她一只手托着脸,人中和鼻子中间还夹着一只圆珠笔,挤眉弄眼地看过来,有点好笑。

  “我能问个问题吗?”

  廉晓礼压低了声音,贺毓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上星期为什么打架啊?那个男孩是坏人吗?”

  哪怕听了再多申友乾的念叨,廉晓礼还是觉得这件事有点遥远,那个叫刘远生的她没见过,申友乾形容起来跟贺毓水火不容,但具体的原因呢?

  贺毓的圆珠笔还是没夹住,掉到了地上,正好上课铃响了,历史老师夹着书走进来,是一个地中海的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从来喜欢自说自话,压根不管底下的学生。

  贺毓点头,“是啊,不是好人。”

  廉晓礼又问:“为什么打架啊?”

  贺毓看了眼台上的老师,把桌上的课本又摞了摞,营造出一种高地求和的感觉。

  “因为他嘴欠呗,他又欺负柳词了。”

  又是因为柳词。

  廉晓礼并不意外,她甚至觉得贺毓的行动百分之九十都跟柳词有关。

  她们两个太好了,好得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很好。

  好得成双成对,让人插不进去。

  廉晓礼讨厌这种感觉,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开始嫉妒。

  视线里贺毓的水杯,还有课本堆上第一本是写着柳词名字的练习本,还有她手上的发绳,听说也是柳词送的。

  柳词柳词柳词。

  好像贺毓这个人都打上了柳词的烙印。

  “这样啊,柳词看上去就软软的,那人怎么可以这样。”

  她附和道。

  贺毓却激动起来,“是啊!柳词也太包子了,每次被欺负都不说,可恶,还瞒着我……”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小声很小声,但还是被廉晓礼听到了,廉晓礼往贺毓那边靠了靠,“瞒着什么?”

  贺毓叹了口气,又不愿意说了,她想到了之前玩棋的时候邵倩提起的,柳词拿外卖和外校的男生接触。

  对面的学校不就是刘远生的学校?

  难道柳词真的跟刘远生在谈恋爱?

  可是她那天又说拒绝了。

  这些疑问在贺毓心里翻来覆去好久,但她和柳词一起的时候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像是堵在喉咙里,冥冥之中有人在提醒她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呢?

  就像洪兰纹说的那样,你们迟早都是要分开的。

  这句话像是魔咒,困住了贺毓,她觉得自己好像没以前那么自由了。

  她皱眉的时候其实有点可爱,眉峰鼓起来,廉晓礼伸手戳了戳,笑了一声,“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问的。”

  贺毓抓住她的手放开,“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们俩坐在最后一桌头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柳词在老师写板书的时候转头看了好几眼。

  她的眼眸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可低下头,荧光笔在课本上歪七扭八地画着,明显不在状态。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很多很多的情绪在脑海里翻滚,又被强行地镇压。

  沈思君曾经对她说过,“小词你成天板着脸,贺毓这么快乐的人都不能让你开心吗?”

  当时柳词笑了笑。

  她说:“我只是很少笑而已。”

  贺毓的感染力很强,和贺毓一块的日子当然开心。

  但是谁都知道快乐是短暂的,她早就无师自通了别离的痛苦。

  也知道自己大部分是在担心些没必要担心的事情。

  可情绪很难扼制,她觉得她对贺毓的感情已经在逐渐失控,在青春期潮水般涌来的梦里,贺毓从未离开。

  但梦总有醒来的时候,人总有聚散,她在梦里可以不做克制的柳词,尽情地去挽留贺毓,但梦外不可以。

  世界上没有谁能陪谁永远在一起。

  父母会死,房子会旧,食物会烂,朋友也一样。

  柳词越想越难过,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早有准备,心理上的防御机制早已铺好了所有的安全通道。

  悲观的人狡兔三窟。

  她又觉得她想等等。

  等贺毓发现她隐藏的心绪。

  贺毓和廉晓礼聊了大半节课,本来历史课就使人头昏,她说着说着还真的睡过去了。

  廉晓礼失笑好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在食堂吃饭,她还提起这件事,“贺毓真的很能睡觉。”

  贺毓欸了一声,“也没有吧,但地理老师讲课真的很催眠啊,我怀疑他辅修催眠。”

  她很擅长一本正经讲笑话,廉晓礼被逗得肩膀都在发抖,反而是柳词一眼不发,贺毓的腿在桌下踢了她一脚,“干嘛啊,你怎么又不高兴了,今天饭太咸还是红烧肉太甜?”

  柳词:“没。”

  贺毓嘁了一声,喝了一口绿豆汤,“那你给我整一块肉,我一只手吃饭好费劲的。”

  柳词看了她一眼,贺毓:“你干嘛瞪我!”

  她又开始了。

  柳词有点无奈,正想给她一块肉的时候廉晓礼已经替她做了。

  “喔晓礼你这么给我面子。”

  廉晓礼笑着说:“因为你看上去好可怜呢。”

  贺毓:“我看你分明是在笑我。”

  她俩一来一回很是融洽,柳词低头沉默地吃饭。

  她以前也这样,现在也这样,以后也就这样。

  有些人生来就不爱凑热闹,一条路走到黑,性格上的沉闷也很难改掉,哪怕被感染,也很难看出来。

  但贺毓还是能察觉到柳词的低落,吃完饭她去食堂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一包大白兔,拆开来自己留了两颗,塞给柳词。

  柳词:“干什么?”

  贺毓:“让你甜一甜。”

  柳词:“谁要吃甜了。”

  贺毓朝她挤眼睛:“你啊,不知道谁小时候因为想吃奶糖要从我嘴巴里抠呢。”

  柳词别过脸,“你别乱讲。”

  贺毓贱兮兮地凑过去,“人家哪有。”

  说完迅速拨了一颗塞到了柳词的嘴里然后跑了。

  柳词含着颗糖,也没办法骂她,而一边的廉晓礼目睹了全过程,脸上挂着笑。

  她长得漂亮,在城高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丽,吃饭的时候有人经过也会看上几眼,和柳词站在一起的时候衬得柳词跟美沾不上一点关系。

  “你跟贺毓感情真的很好。”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甜,贺毓夸过很多次说她像台湾偶像剧的女主角。

  柳词看着已经没有了踪影的某人走的方向,然后收回目光,冲廉晓礼笑了笑,嗯了一声。

  她很少跟廉晓礼对视,这一声嗯斩钉截铁,有点像自欺欺人的肯定。

  廉晓礼觉得柳词的敌意更重了,最开始她不明白,但现在,她彻底懂了为什么。

  “柳词。”

  她跟上柳词,“贺毓有喜欢的人吗?”

  柳词:“我不知道。”

  廉晓礼又问:“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