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样才符合凶地的逻辑。”秦白听着婴儿凄惨的哭声, 说着。

  他们第二次进来,相对于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算是安稳太多了,就是重复了一遍一开始的戏腔, 接着武强进入幻境后, 他们周围没有出现任何的危险。

  甚至第一次常戏的那个纸片人也随之消失。

  有点过于平静了。

  哪里有凶地的样子。

  M9701赞同地点头, “我还以为进到这里会险象环生, 可以痛快地打几场架呢。”

  他表情很失望。

  “我也是。”秦白接过几次这种死亡级别的任务, 赚钱都赚得懒得数了, 也是没遇到过这么能抻着劲儿不出招的邪祟。

  “火凤,你继续小幅度喷火,让咱们听清楚婴儿的哭声具体从哪里传来的。”秦白想着找到声音的源头。

  与此同时,宋以清和胥沉所在的一片漆黑里,也是断断续续地有婴儿哭声响起。

  只要宋以清的精神意念稍微强一点,这哭声就明显一些, 他放松几分, 哭声就变得非常微弱,甚至消失。

  他拉着胥沉的手,在弥漫不停地戏曲里,努力分辨婴儿哭声究竟在什么地方。

  “负责的专员不是说,这里的邪祟暂时被黑狗血阵法困着,没出去过, 都是进来的除祟师们被吃掉了。那为什么这里会有婴儿的哭声?邪祟们在哪里弄来的婴儿?”

  胥沉摇头。

  “也许这不是真的婴儿哭,而是故意若隐若现地引着我们去某个地方?”他推测这邪祟的用意。

  胥沉点点头, 他觉得有道理。

  “老爷, 您怎么才回来!八姨太!她!她生了!”

  当宋以清猜测完以后, 周围的场景从一片漆黑变成了一个高门大户, 精致华丽的灯笼上都缀着金箔翡翠。

  门槛是纯金打造,雕刻着富丽堂皇的牡丹。

  一个带着哭腔的丫鬟战战兢兢地喊着宋以清“老爷。”

  宋以清看了一眼胥沉,不知什么时候,身边人竟是改了装扮,他穿着长袍马褂,紫底金纹,外边套着一层同样色系的薄棉马甲。

  好一个意气风发的贵公子。

  瞅着是民国初年的造型,宋以清斯哈两下,真是太入他眼了。

  “好看啊好看!”宋以清毫不吝啬自己的欣赏。然后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行头,嗯,和胥沉的造型差不多,就是颜色不一样,他自己是一身黑底宝蓝色的衣服。

  鞋面上还缝着两块通透莹润的小和田玉,手上的大扳指是赤色琉璃色。

  看来自己现在是个民国大地主。

  既然邪祟要设立这样的场景给他身临其境,那他就跟着演,看他能做什么妖。

  看来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声,应该就是这位八姨太的孩子发出来的。

  但是小丫鬟为什么是哭着来报喜?

  “生了个丫头?”宋以清开口问那丫鬟。

  “不,不是!”丫鬟一直低着头,回答得声音发颤。

  “那就是儿子了,儿子不应该欢天喜地吗?”

  “也不是儿子。”丫鬟抹了把眼泪,“您,老爷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好。”宋以清朝着胥沉伸手,这种非常之地,他要随时保护好胥沉。

  “呸!就是这个男狐狸精来了以后,老爷就再也没正眼看过其他姨太太,不要脸!”有仆人小声骂着。

  宋以清好笑,怎么都进入邪祟布置的幻境了,还是脱离不开和胥沉有一腿的剧情?

  “男狐狸精?”宋以清学着电视剧里老色批的样子,伸手挑起胥沉的下巴,“名字很合适,哈哈。”

  “清清喜欢我就喜欢。”胥沉不在意称呼。

  宋以清跟着小丫鬟进入八姨太的房间,隔着一道屏风就闻到了十分刺鼻的血腥味。

  “生个孩子会流这么多血?”

  他看到这房间里的血跟小溪一样,潺潺流出来,被高高的门槛挡着,越积越多。

  “这!”丫鬟看到这个场景,脸色一变,赶紧小跑着进去,绕过屏风,一看。

  “啊啊啊!”

  小丫鬟忽然惊慌地大叫起来,接着她的身影一闪,被拖上了已经被鲜血染透的床上。

  宋以清赶紧也跑了进去,他只看到一道影子,小丫鬟不见了。

  而屏风后,倒着一个身材有些胖的产婆,她从脖子以下,到腹部,呈开膛破肚状,里面的内脏像是被搅碎机搅拌过一样,稀碎一片,视觉效果那真是难以言喻。

  宋以清再去看床上,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死状和地上的产婆一样。她身边的胎盘是完整的,温热的。

  婴儿呢?

  床尾还趴着一个和宋以清穿着一样衣服的男人。

  宋以清把他反过来,情况一样,内脏基本上被什么东西撕烂了。

  “这三个人的内藏都被吃了。看伤痕,是动物转子刨着吃的。不会是你干的吧,狐狸精?”宋以清在推测剧情,原来这不让他身临其境体验剧情,而是半参与其中。

  毕竟他扮演的老爷已经死了。

  他在想,胥沉扮演的角色会不会是迷惑老爷的邪祟,真狐狸精那种。

  “来人啊!出人命了!”宋以清听到管家模样的人惊慌大喊,三四个仆人穿过他和胥沉的身体查看着这几个人的尸体,还假惺惺地哭了几声。

  “怎么会死这么惨?八姨太生的孩子呢?”管家没找到孩子有些急。

  “小桃也不见了,她可是八姨太的贴身丫鬟,一定是她把孩子带走了!”

  “追!快给我追!”管家一声令下。

  “可是老爷他!”有仆人想说什么,被管家摆手打断,“老爷已经过世了,咱们万家,以后就是三少爷当家了!”

  “怎么是三少爷!大少爷他!”

  “闭嘴,大少爷算个屁!”管家上去就给了那个没眼力见儿的仆人两个嘴巴子!

  其他人吓得赶紧溜掉。

  “自古深宅出内斗啊!”宋以清感叹。

  胥沉一直盯着跑走的两个仆人的身影,对宋以清说。

  “他们两个说,男狐狸精和三少爷早就好上了。他爹发现后,大发雷霆,要和三少爷断绝关系。然后老爷和老爷新娶的八姨太就暴毙了,他们猜是三少爷杀了自己的亲爹。”

  宋以清眨眨眼,“所以邪祟给我们看这个,是想我们找到他三儿子,报仇吗?”

  这怎么报仇。

  这里的人老都老死了,还用他报仇?

  有的邪祟仅仅是一股子怨气,停在死亡之地离不开,等人给它们报仇。

  看来他们现在遇到的就属于这一类。

  仅仅凭着一口冤枉气,撑着不散已经很艰辛,遇到有缘人把曾经的影像播放出来是这类邪祟唯一能做的。

  如果你愿意帮它,它就会散去幻境。

  如果你不愿意,它就会用幻境把人一直困着,你就是他的仇人。

  要是你没它本事大,那就等死。

  看来这里所谓的凶险,并不是邪祟上来就要吃人,而是它觉得进来的除祟师们,没有达到为它复仇的目的,它就生气了。

  宋以清决定先顺着邪祟的思维接着看看,这里曾经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两个仆人的窃窃私语,不一定就是真相。

  他不觉得那个三少爷才是杀人凶手。

  如果死去这几个邪祟的残念知道谁是凶手,认定是他三少爷的话,就会直接给宋以清指示,而不是要从凶杀案开始让他经历。

  也许是他的想法得到了邪祟的认同。

  周围的场景随之变化。

  这会儿他的行头又换了,胥沉的也是。

  他们两个这会只有下半身有衣服,上半身没有,周围热气腾腾,是温泉池。

  “三少爷,干净的衣服奴婢准备好了。”一个小丫头垂着头,抱着衣服放在一旁的石头上。

  宋以清点点头,对于新身份接受良好。

  看来邪祟死后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三少爷。

  “三少爷,”那小丫头放下衣服出去后,又进来一个壮年,他说,“找到小桃了,但是只有尸体,死法和老爷八姨太,产婆一样,内脏被撕扯得乱七八糟。婴儿不知道被谁抱走了,我已经和官家通了气,让他们私下给找找。”

  宋以清点点头。

  他摆摆手让壮年下去,准备去泡泡这幻境里的温泉,是什么感觉。

  “啊啊啊!”

  “嘶”宋以清的脚刚要下水,忽然耳边炸开一句尖锐的喊声。

  “三少他!他死了!”又是一句惊慌地喊叫。

  “什么玩意儿?”他还没泡呢,怎么就死了?

  宋以清无奈,只见温泉里急急忙忙跑来很多仆人,在雾气缭绕里扑通扑通都跳下水。

  大家七手八脚地从温泉里拖上来一个已经有点被泡得发胀的尸体。

  他也是被开膛破肚,搅碎的内脏已经被水泡得没了血迹。

  “诶,这两次死人,你这狐狸精都陪在主人公身边,但是他们都死了,就你没事。”宋以清开始加重了对狐狸精的怀疑。

  胥沉也这么觉得。

  场景又是一换,这次可就离谱了。

  宋以清这次没有变成任何角色,而是眼睁睁看着胥沉穿着大红戏服里的喜服,被一个油头粉面穿的挺贵气的男人绑着手脚在特制的椅子上。

  管家递给他一把精致的金剪刀,一脸谄媚:“大少爷!这么多年我佯装对老爷和三少爷忠心耿耿,可都是因为我对大少爷才是甘愿臣服呀。现在没有人拦着您的路了,小人真是替您开心。”

  “这老家伙,竟然是个好几面派!诶,你们要对胥沉做什么?”他质问。

  但没人听得见他说话,毕竟他看到的只是邪祟的残念放映。

  大少爷冷哼一声,夸管家:“很会做狗,继续保持,好处少不了你的。”

  他拿过剪刀,对着胥沉的脸蛋比画。

  管家的眼部机头微不可察的抽了抽,眼神发出几分狠色。

  可是他嘴角笑得很开,语气也狗得很:“是是是,我就是大少爷身边最听话的狗!”

  虽然知道幻境里,胥沉压根不会受伤,但是宋以清还是忍不住担心。

  这么完美的一张脸,可不能落下疤痕。

  “听说你特别会叫?隔着我爹的床都把老三的魂给叫没了?”大少爷的剪刀一下子挑开了胥沉的衣领,一片锁骨露了出来。

  “嘶!”宋以清顿时有种,胥沉的身体只能给他看得私有想法,他冲上去挡在胥沉面前。

  可是幻境里的大少爷压根看不见他,又是一剪刀把胥沉的整个上衣划开。

  宋以清开始生气了!

  “听说你还很会唱戏,听得人肝肠寸断。有一次我路过老三的院子,看着他一边脱你的戏服,一边跟你接戏。诶呦,你俩背着我爹,是玩得真花,可把我给馋坏了。我和老三商量,咱们一起快活,他还骂我,觉得我不要脸,哈哈哈。现在好了,没人和我争了,他死喽。”

  “这豪门兄弟之情,真是太薄弱了。”宋以清庆幸家里就自己一个孩子。

  不然以他这不愿意争抢的性格,指定是豪门大炮灰,出场第一集 就领盒饭那种。

  胥沉问清清:“待会是他会死还是我会死?”

  他都总结出来经验了,总得死一个。

  宋以清很果断:“这个傻逼大少爷会死!”

  谁让他乱剪胥沉衣服!

  “那所以这次我应该可以看到是不是男狐狸精杀人。”

  “没错!”宋以清语气带着怒气,因为大少爷正穿过宋以清的身体,疯狂地剪着胥沉的戏服,胥沉已经快衣不蔽体了。

  宋以清拳头都捏了好久了!

  “够了啊!赶紧让我看谁死了,不是要找凶手,在这一直剪衣服没完了是吧!”

  要剪得这么彻底的话,为什么不让他角色扮演来剪?

  宋以清的脑袋里已经开始增加了奇怪的思维而他还浑然不觉。

  这里的幻境是根据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开始变化的。

  他潜意识里也想看胥沉光光,所以幻境就没有停止。

  但是胥沉好像明白过来这里的一切主导思维是跟着宋以清走的,每次宋以清提出什么疑惑,场景就会变化。

  但是刚才,宋以清斩钉截铁地说了会是大少爷死亡,这个场景却没有变化,那就说明宋以清心里想的另一件事情比大少爷死亡更多。

  难道就是看自己被剪光吗?

  “清清?”胥沉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有些害羞的情绪。

  以前他都是直接脱给清清看,可是现在,看着他的还有一个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邪祟残念眼神充满着肮脏,贪图,他就觉得好恶心。

  他不想让别人看。

  于是他轻松毁了绑着他的绳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桌布拽下来裹在身体上。

  他忽然改动剧情,这才促进了场景的变化。

  的确又死人了。

  这次死的人数……多少有点壮观。

  宋以清和胥沉现在身处万家大宅的后院里,满眼都是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一个意念感知他。

  万家上下整整二百八十七口人,无一活口,全死了。

  “我的天,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宋以清站在黏稠的血海尸山里,只觉得悲从中来。

  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

  还都是同样的死状。

  “所以,男狐狸精死了吗?”他再次提出疑问。

  如果没有,是不是就可以确定,杀人凶手就是男狐狸精。

  “嘻嘻。”

  一阵带着嘲讽的笑声传来,还有婴儿的细碎的哭声。

  这万家惨死的二百八十七口人忽然凭空消失了。

  那女鬼又唱起戏来。

  “良人啊,何不归——”

  “家有良田万顷,为何无人做赘婿?”

  “空闺怨,红烛冷,待君与描眉。”

  “等等,”宋以清都快忘了一开始进来遇到的这个无脸唱戏女鬼了,“这女鬼和这万家有什么关系吗?”

  胥沉摇头,他不知道。

  “很好,你的衣服变回来了。”宋以清很满意,没有露出来的肉肉了。

  戏腔戛然而止,眼前的万家大宅又缓缓地展现出来。

  不过,宅子看起来荒废了很多,也没人住了,墙头塌了几处,乌鸦一片片地在这安了家。

  宋以清看着曾经的豪门大户落得现在这样,了然道:“看来这凶案,当年官家没有勘破。导致这里成了凶宅,荒废至此了。”

  “不,清清,还有人住。”胥沉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在破旧的一间房里,倚靠着在二楼的窗子上,低着头好像,在看他们。

  男人看不清面容,却看得出来这男人样貌相当俊秀。

  “是那个男狐狸精?”宋以清直觉觉得就是他。

  “小生,段红涯,并非人们口中的男狐狸精,我是人,一个可怜的戏子罢了。”男人竟然开口回答宋以清。

  “你不是幻境残念?”宋以清问道。

  “何为幻境?两位先生生活的地方,难道就全部都是真实的吗?”段红涯的声音十分柔媚,唱过戏的嗓子就是好听,宋以清觉得他要是唱起来,一定比刚才那个女鬼好听几百倍。

  那不管他是什么,反正能沟通就太好了,省得宋以清猜来猜去的。

  “这万家都是怎么死的?”他问。

  “因为,我。”段红涯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啊?你还真是杀人凶手啊!”手段那么残忍?把每一个人的内脏给撕烂成那样?宋以清真是明白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

  这段红涯说起话来真是媚骨生香,怎么都不敢想,他实际是个杀人狂。

  “你们上来,我细细说于你们听。”段红涯在二楼冲他们招手。

  宋以清冷笑一声,“不对,你没有脸,你是刚才唱戏的女鬼,是你杀了段红涯和万家全家!”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二楼的段红涯被识破,忽然发出诡异的尖笑,他白绫一样的手臂从黑色大氅里伸出,白骨利爪朝着宋以清抓来!

  “胥沉躲我身后!”

  他弯刀飞出,果断斩断了白绫和手骨。

  但他却没发现,胥沉在他身后被一股力量快速拖入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