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寒淡定地看她一眼:“不,他是过来讨要说法的。”

  庄清流:“?”

  梅笑寒手上给裴熠包扎的动作快得像翻花绳,嘴上道:“庄前辈,这段日子,先是你无故被带走,后又是花阑一起被算计消失。你们两个失踪近大半个月,花昼早已亲自过来向兰家施压了——虽然是兰颂本人在作妖,但兰氏宗中那些长老不是摆着看的,正好承担责任。”

  庄清流倒劈叉地撸着梅思归的毛,抬头看了一眼天:“我们失踪近大半个月了?”

  在她旁边的梅花阑嗯了一声:“虚境里的时间,是跟外面一起流动的,再加上之前的幻境,湖心岛和密林几件事,差不多有二十日左右。”

  庄清流被她和梅笑寒三两句说的,不由转头,意味深长地冲梅花阑挑了挑眉——似乎是在感慨她有个好哥哥,又是亲自来找人又是给兰氏施压,听着就怪幸福的。

  梅花阑见她这样,心里轻轻一动,忽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如果考虑快一点,也是你的。”

  庄清流:“……”

  她以前真没看出这人是这样儿的,十分会见缝插针!

  庄清流中指轻轻一曲,然后吧唧弹出,做了个把梅花阑的“针”弹回去的动作,旋即心里才忽然想起当日在梅家的灵山旁边,偶遇梅思提的时候,这人就也说过一句“你要给他当姑姑吗”。

  她这段时间自以为的“教养母女情”真是……可能是上帝在她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梅笑寒这时短暂放下裴熠,原地转身,给兰颂拔下施了一炷香的针,意味深长地挑了二人的小动作一眼:“庄前辈,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还是想想一会儿该怎么叙述这个场面吧,兰氏的人很快就过来了。”

  庄清流立马回头:“嗯?他们怎么会找过来?”

  “庄前辈恐怕不知道,灵璧兰氏和别的家族门派并不一样,他们明面上宗主姓兰,但背后的长老团其实非常厉害,十分擅于弄权——历代兰家主身上都被下有很特殊的东西,以便他们随时掌握行踪和控制行事,所以兰颂在这里,他们也很快就会找来。”

  这种事不用想都是秘辛,但在站的梅花阑和祝蘅显然都是知道此事的,因此表情很淡然,只有梅思霁脸色诡异一变,有点惊疑不定。

  庄清流目光旋即垂到兰颂身上,这才心想难怪当初兰颂那样厌恶当宗主,却都不一跑了之、藏匿于天下山水之间,原来是因为掌握兰氏权柄的另有其人,兰这些冠姓之人只是傀儡而已。

  梅笑寒手上施针塞药两不误地抬头道:“当时思归找到我的时候,我和思霁已经跟花昼汇合了,所以他边跟兰家那边的人一起走,边让我和思霁快走一步,过来跟你和花阑提前说一声,以便心中有底。”

  庄清流皱皱眉,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梅花阑脸色却有些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笑寒这时拔出银针,在兰颂身上略微来回翻看着查了一下,低头寻思道:“不过看这段时间里,兰家那些长老也是真的找不到人,便说明兰颂这些年已经想出了与他们抗衡的办法,不过他现在昏死过去了,所以估计又失去了压制,所以兰家那些长老才突然地感应到了他的行踪。”

  她说着慨叹一声,收起针药直起身,慢条斯理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双手叠在一块儿垂目:“看来这些年,兰氏也并不平静,内里必定暗流汹涌。”

  旁边站了半天的祝蘅听完梅笑寒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居然也暂时留在了一旁,不走了。

  然后这时躺在地上的裴熠眼皮儿颤颤巍巍地动了动,看起来似乎是要转醒了。

  庄清流立刻拍拍把小脑袋放在她臂弯的梅思归,扫一眼梅思霁:“宝贝,你应该已经暴露身份了吧?现在快变成人。”

  梅思霁闻言似乎撇撇嘴,从鼻孔出了一口气。

  梅思归很快乖巧地听话,从庄清流怀里展翅飞出,在半空变成人形落了地。

  ——哗啦!

  裴熠两个眼圈儿发黑憔悴地骤然挺尸起来:“救命!”

  “……”在场六双眼睛同时看向他。

  梅笑寒伸出手,淡定地摁住肩把他按了下去:“正在救。”

  裴熠刚被板鱼一样地按回地面,又直挺挺地上半身立了起来,气若游丝道:“……我快饿死了。”

  “……”

  庄清流上下打量他:“小裴宗主,你不是辟谷了吗?”

  裴熠一头朝前,倒栽葱似的把头撞进了土里,快要断气道:“庄少主……所谓辟谷,指不饮不食……所能坚持的最长时间——在下如今还并未彻底飞升。”

  庄清流听着挑起半边眉,不由转头看了梅花阑一眼,她明明记着,面前这人的辟谷就是完全不用吃饭的,所以姓梅的飞升了?

  鸟人梅思归这时眼皮儿一眨,忽然上前两步,蹲到了裴熠身边,然后手上热情洋溢地冲他掏出了一把虫。

  霎时间,裴熠眼里充满了诧异、诡异、不可置信、复杂等种种难言的情绪,失语半晌后,喉咙动动地艰难直白道:“这,多谢好意……可是裴某宁愿饿死。”

  梅思归好像很失落地一眨眼。

  裴熠转而维持着一口气,憔悴地转头问另外几人:“几位身上可带有别的吃食?”

  庄清流只见到他直白拒绝后,梅思归有些失落耷拉的脸,于是过去摸摸她的脑袋,冲裴熠居高临下道:“没有,你就饿死吧。”

  裴熠最后一口苦苦坚持的气好像立时散了,当场仰面躺倒,又晕了过去。

  ……

  梅笑寒只好上前两步,从袖子里取出一瓶糖豆似的药丸,开始当吃的似的给他往嘴里狂喂。祝蘅则是翻了翻眼,远离裴熠地往旁边走了几步。

  庄清流感觉梅笑寒这人不管是吃的聊的,似乎什么都有,十分像个种瓜老农,于是想着什么事情,在旁边儿问她:“兰颂当年屠过半个城,后来却顺利当了宗主,所以这件事,并没有传出吗?”

  梅笑寒冲她点点头:“并没有,庄前辈,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因为此事在屠城一事被压下后,并不算大——当年那些柔然人在兰颂屠城那一日,进入兰城后其实分了十几路借道南下了,然后散隐在大江南北之中,后来并没有跟兰氏闹出大的动静,所以这事仙门百家并没有多怎么注意。”

  世上诸事繁杂,每门每派日常要处置的事情都非常多,发生在他派偏远地方的小事,没有详情传出去也是正常的,不过

  庄清流瞥着兰颂问道梅笑寒:“屠了半个城,却能压这么严实这么久,怎么办到?”

  梅笑寒收好药瓶,袖手思索:“大抵还是兰家的长老团,当日联手施了术法吧。”

  “?”庄清流问,“怎么施?”

  梅笑寒便左右看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庄清流也随她一转头,才忽地发现……梅思归竟然正蹲在旁边,锲而不舍地给裴熠嘴里塞虫。

  她想想……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索性任由她去了。

  梅笑寒这时随便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举在庄清流眼前,道:“这是橘子。”

  庄清流收回目光:“?干什么,这是石头。”

  梅笑寒肯定道:“这是橘子。”

  庄清流哦了声,点点头:“那你吃一口。”

  “……”梅笑寒表情有点奇怪和诧异,好像是发现怎么对她不灵,于是不服输地转向给裴熠塞虫的梅思归,“这是橘子。”

  梅思归抬起脑袋,眼睛一眨:“好像不是?”

  梅笑寒认真用手指往下一指她:“是的,橘子。”

  梅思归大概以为她是想吃橘子了,于是呼啦一下,从旁边的梅思霁袖子里偷了一个,无辜地递给了她。

  梅笑寒:“……”

  满嗓子都是虫的裴熠这时惊坐起,双眼直勾勾的:“你有橘子,刚才为什么不给我吃?!”

  梅思归:“……”

  庄清流两步上前,将梅思归摸摸脑袋拉了起来:“因为不想,怎么样?宝贝,别理他。”

  梅笑寒似乎因为自己要演示的东西莫名不灵,所以在风中凌乱了片刻,转头倔强地找上梅思霁,举手看着她的眼睛:“思霁,这是橘子。”

  梅思霁表情一言难尽地看她一眼,伸手接过她快戳到自己眼睛里的大圆果子:“是的,这是橘子,刚新鲜地从我袖子里偷出去的。”转而一指梅笑寒另一只手,“你拿错了,这才是石头。”

  “……”梅笑寒大声道,“不可能!这是橘子!”

  梅思霁:“……”

  庄清流:“……”

  庄清流已经知道她要展示什么洗脑术了,但是梅笑寒这样子让她忍不住盖了一下脸——难怪梅家人都是一把年纪还没有结婚,他们这是祖传的暴躁,这种大概轻易没人敢嫁敢娶。

  她想着转头去找半天没出声的梅花阑,这才发现梅花阑竟然离开了大石头几步远,正跟祝蘅单独站在潺潺的流水怪石边。

  “?”这两个人??

  庄清流很快眨眨眼,不做声地走了过去,听到祝蘅转头问了梅花阑一句:“……来还以为她把刀也留给了你,所以现在结界开了?”

  梅花阑侧脸淡淡地看着山崖上空逐渐出现的大批人影:“开了你也进不去。”

  祝蘅似乎瞥了她一眼:“那是我家。”

  梅花阑:“那你怎么打不开?”

  祝蘅:“……”

  庄清流非常震惊,没想到梅畔这人居然还会跟人有口舌之争,而且竟然口齿还很伶俐。

  她想着又转而挑了祝蘅一眼,什么结界?难道这只狗之前抓她,是为了开什么结界吗?她是什么钥匙之类的?

  只不过庄清流还没来得及多参与两耳朵,祝蘅就已经凉嗖嗖瞥了梅花阑一眼,转头返回这边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突然什么鬼,居然半边身子故意一豁,差点把她撞进水里。

  庄清流:“……??”

  这诡异的小学鸡似的发泄方式。

  这时,整片山崖四周已经响起了成片的破风之声,似乎是一群人正在御剑快速降落下来。而已经勉强转醒的裴熠正坐在地上,面对着同样躺在地上兰颂,出神了片刻:“……兰兄。”

  庄清流见他表情,心里一动:“我方才与晏城主解释的原委,你没醒过来的时候都听到了?”

  裴熠沉默地看了兰颂片刻,靠坐在他旁边的一棵树上,起裂的嘴唇动了动,道:“只是心里有些觉着人生无常,他如今犯下的事情固然绝对是错——但庄前辈若有记忆,也该知道他昔年人品。”

  庄清流认真听了,然后深深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梅花阑从水边走了回来,只是瞥一眼远处,默默并肩站在了庄清流身边。

  梅笑寒略微交叠搭着手冲林林总总过来的一大群人道:“兰家婚宴刚刚结束,齐聚在此的仙门百家本就没有走远,可能乍然听说兰家仙府被毁,你们几人又接连出事,于是又纷纷返了回来。”

  庄清流目光落在一个头束白玉冠,腰悬紫玉的人身上,挑眉道:“邓林虞氏是换人返回来了?”

  梅笑寒不知道在想什么,笑了一声:“庄前辈好眼力,这次来的——确实是虞家名副其实的宗主了。”

  邓林虞氏的宗主,虞辰岳,他与如今仙门领头的其余四家宗主皆不同,因为梅花昼兰颂那几人俱还年轻,他却大了有一辈左右,容貌保养得非常好,身材高大,十分俊美,身上穿着无一不精,无一不贵。

  最先赶过来的,是兰氏尚未换下新婚红衣的小兰公子,他人还未完全跑到,目光就已经看到了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兰颂,不由失声惨叫道:“哥!”

  兰氏这个小公子尚在稚龄的时候,老兰宗主就故去了,所以他这么多年,算是兰颂一手带大的,兄弟感情非常好,兰颂很疼他,从婚宴的精心布置就可见一斑。

  整个崖底山林因他的一句炸然惨叫,顿时吵声大作。

  仙门百家的宗主名士和各修士很快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个个神情肃重地凝眉低头看向不知是死是活的兰颂:“怎么回事?”

  “兰宗主为何遍体鳞伤,满身鲜血?!”

  “庄少主和端烛君几人既然与他在一起,又为何完好无损?”

  “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一时间,数十近百人或神色惊疑不安,或凝眉静望不语,看起来俱是一头雾水。

  领头的几个兰家长老面色微变,即刻带人围跪上前,蹲下身查看兰颂。

  几大世家宗门里,裴家如今尴尬且无人领头,祝蘅向来只爱冷眼旁观,兰氏的宗主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而梅家……梅花阑和庄清流尚且不知道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所以只剩虞氏的宗主蹙眉看了几人一眼,低头出声问:“兰宗主如何?”

  兰氏几个长老脸色发僵,俱好像说不出话。

  众人一看,都知状况不好,兰颂说不好已经死了,脸色便都惊疑凝重起来。

  兰氏的小公子已经吓呆了,两手把兰颂搂在怀里,睁大着眼,泪水顺着眼角脸颊滚滚而落:“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哥怎么了?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虞辰岳终于抬头,凝眉冷声道:“庄少主,端烛君,请说个明白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帮云里雾里的人纷纷附和。

  梅花昼抬眼看向梅花阑,梅花阑只是微微朝他回看了一眼,梅花昼于是便暂站定原地,并未开口。

  早已组织好了最简洁措辞的庄清流道:“前段日子,仙门百家所镇压的邪祟之物忽然集体暴动,我和端烛君受之前牵扯进裴氏一事的画中仙所指,借小兰公子婚宴顺便来灵璧地界为她找寻尸骨,然后一路追查下来,发现这些年暗中收集了大批邪灵尸骨之物来偷炼的人……正是兰颂、兰宗主。“她话音落下,整个山野密林哗然一片!

  声音都快要哭哑的小兰公子惊愕万分:“我哥?我哥明明是最痛恨厌恶这些邪灵之物的啊?这事举世皆知!”

  “是啊。”有人立刻出声疑道,“兰宗主这些年对这些东西深恶痛绝,很多我等无力镇压收服的,都是他帮忙摧毁灭掉的,不仅是我一人,在场应当有许多人都亲眼所见过,庄少主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可能拿出证据来证明?”

  这事要证明,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庄清流还没开口,她旁边的裴熠凝眉哑声道:“我可以作证,此话为真。”

  一名小门派的宗主疑惑道:“这事又与小裴宗主何干?莫非你一直与庄清流几人一同?”

  裴熠刚要点头说“是”,忽有人冷冷道:“上梓裴氏这些年沽名钓誉,外表一片祥和,内里腐烂不堪,裴氏之人皆是道貌岸人之辈,说出的话如何能信。”

  裴熠额角的青筋倏地微爆起来。

  虞辰岳负手转头,冷冷一瞥方才出言无状的那名宗主:“诸位。慎言。”

  这时,跪在兰颂身边为他喂护心丹和检视身体的兰氏长老忽然目光一凝,利箭般抬头射向了庄清流。

  虞辰岳敏锐地发现了,目光立马看向兰颂的身体:“怎么了?”

  那位长老一把掀开兰颂的衣襟,大声道:“诸位看,这是什么?!”

  众人目光一瞬间齐齐转过去,落在兰颂的心口之上——那上面有一道贯穿前后的致命伤口,能很显眼地看出是刀伤,且伤口为旋转的月牙状,周围还隐隐残留着月白色的淡影灵光。

  庄清流十分莫名,心里哪里感觉有点不对,却不明朗,正飞快思索间,梅花阑在大庭广众之下,悄然无声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一个让她安心的意思。

  与此同时,虞辰岳脸色郑重地转过头:“庄少主,兰宗主心口这一刀,是你所刺?”

  他虽然是问句,但显然是问缘由,而不是询问这个伤口到底是不是庄清流所刺。所以庄清流心里一瞬间的惊疑如惊涛骇浪般没过了顶峰,瞳孔微缩——这个月牙状的伤口,竟然是用逐灵刺的!

  所以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刺了兰颂?!!

  梅笑寒表情微微变了,显然方才为兰颂救治的时候其实看到了,却默认为这一刀是庄清流刺的,难道不是吗?如果是的话,庄清流又怎么会这个表情?

  梅花昼眉心微蹙,似乎想要开口,梅花阑仍旧忽地看了他一眼,朝他递了个下压勿动的神色。

  这时,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的祝蘅居然抬手压到了弓弦上,转头眯眼注视着庄清流:“庄少主,是你、还是不是?”

  ……

  庄清流一时间心思电转地偏头看了她一眼,正当这时,虞辰岳口气加重,厉声责问道:“过往之事现不多提,可如今兰宗主之事,就算你所言为真,他也不应该由你私自动手处置。所以请庄少主现在据实交代,兰宗主一事是否是你在搞鬼和灭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少平日里与章台梅氏交好和素仰梅花阑的宗门家主修士略有担忧,转头看向梅花昼温声问道:“梅宗主怎么说?是否了解一二?”

  虞家主负手冷声道:“众所周知,庄清流此人忽然死而复生就极为诡秘,而且一活过来就莫名搅入裴氏之事其中,如今更是刺兰宗主于重伤后,呈出一面之词,谁知她到底心怀什么叵测?!”

  庄清流:“……话说的快就有用吗?可否给我留点作答的时间?”

  有人厉声逼视她:“你若不能先解释这个伤口,做鬼弄怪之言何足一听?!”

  庄清流:“……”

  手心似乎忽然被轻轻握了一下,梅花阑好像在示意不开口回答也没关系。

  于是仙门百家中又一人出声疑喝道:“难道是说,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庄少主回来其实就是为了报——”

  他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头顶忽然光芒大盛,好像有什么东西闪电般从梅花阑手里飞了出去。

  众人纷纷下意识抬头,发现这竟然是一点灵光炸开了,旋即他们头顶的巨大空间之上,缓慢凌空地铺陈出了一副纷杂流畅的画面。

  有人立即道:“是虚境!”

  是虚境又不是虚境——梅花阑等一帮人都说够了,居然才把它放出来,不过这个东西是像画卷一样,在所有人头顶的半空中缓缓展开,很快将兰颂这些年的生平和近日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展示了出来。

  只是略去了最后兰城神秘斗篷人这一段。

  因为这一段是在梅花阑和庄清流闯入虚境后,才以外来者的身份掀开的,所以在原本的虚境里,谁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物的出现。

  一时间四野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仰头观看的人脸色都随着画卷中的画面一点点变了,而兰氏众人满脸僵硬,没有了血色。

  庄清流在画卷的虚境中,看到一个自己被打的地方时,忽然愣了一下,连忙低头去翻乾坤袋。她似乎是想起了兰姝,很快伸手一掏她的尸骨,可是下一刻……却寂静在了原地。

  梅花阑的表情同样轻怔了一下,垂眼望着庄清流手里展开的锦缎包袱半天没有言语。

  周围众人此时都看到了兰颂在雨夜中恶鬼一样的屠城画面,四野一片死寂震撼,大风怒吼呼啸。

  庄清流却兀自顿了片刻后,默默地从另一个地方摸出兰姝的画卷,然后低声道:“兰姝,对不起,你的尸骨……呃,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