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咬唇摸出手机, 直接给毛毛打了过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安沐是提前一天过来的,这会儿是晚上八点多, 毛毛那边还没下班,手机响了很多声都没人接。

  安沐心烦意乱,挂了电话平复了下情绪,转身先去烧上热水,至少把床擦一下, 今晚还要在这儿睡一晚。

  烧上水,空调也打开来,暖暖的热风驱走了寒气, 上次安沐好歹还拖了下卧室的地,这次她没心思打扫, 横竖就住一晚, 打扫的再怎么干净之后还是会弄脏, 没必要折腾。

  水很快就烧开了, 安沐接了水, 兑里点凉水, 端着进了卧室,抹布蘸湿, 拧干,哗啦啦的水声在这空荡的房间格外的清晰。

  安沐俯身开始擦床, 就像上次来时那样,擦得很仔细, 地上可以脏,床上绝对不行。

  安沐从左擦到右,绕过了床尾, 挤在窗户与床狭窄的过道,俯身蹲下擦床沿,视线不经意一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房间是一个多月前拖得地,虽然积了灰尘,却终究不算厚,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地上有鞋印,如今蹲下顺了光源,鞋印才无可遁形。

  那不是她的鞋印,虽然都是高跟鞋印,可那鞋印和她踩出的花纹完全不同,看鞋印的落灰程度跟她刚踩上去的差不多,显然也是刚踩了没多久的,最多不超过两天。

  安沐蹙眉扭过身,把卧室包括客厅厨房都转了个遍,俯身看得极为仔细,发现那鞋印是从玄关直接进得她的卧室,然后走向了床头柜,之后才绕过床尾,把整个卧室绕了一圈,随后重回玄关,离开,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卧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鞋印,再没有其他。

  难道是……毛毛来过?还是毛毛的准嫂子过来看过房?

  可是毛毛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回过家,钥匙一直都在毛毛手里,也没听毛毛说邮寄钥匙回去之类的,何况就算准嫂子来了,也不该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毛毛她哥总得陪着才对。

  安沐心头一跳,突然想到一个人,可她不敢置信,总觉得不可能。

  手机突然响了,毛毛回过来了电话,安沐闭了闭眼,暂停一切猜想,接起来电话。

  “毛毛,许愿瓶不见了,你知道谁拿走了吗?”

  “啊?什么?许愿瓶不见了?!”毛毛比她还惊讶,“不会吧?谁要那个干嘛?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但是它就是不见了。”

  “那家里还丢了什么没?”

  “你确定?”

  “至少电视空调洗衣机这些相对值点钱的都在。”

  家里都那么久没住人了,最值钱的就是这些,别的更不值一提。

  毛毛啧了下舌。

  “这就奇怪了,就算遭了贼,那也该偷值钱的才对,怎么专偷又笨重又没用的?”

  安沐道:“肯定不是贼,你就说钥匙你有没有借给谁用过?”

  这话一出,毛毛那边明显沉默了一秒。

  “没……肯定没,我能借给谁?”

  “必须没有!你想啊,会借钥匙的除了我爸妈哥嫂就没别人了,可他们都在潍城,而且都已经看过房子了,当初说了不要钥匙,等过完户再说,没道理再出尔反尔找我借钥匙,再说,就算真借了又怎样?我干嘛瞒着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如果没看到那个奇怪的鞋印,毛毛也没有那一秒的停顿的话,或许安沐还真就信了。

  “毛毛。”

  “她都已经跟我说了实话了,你为什么还骗我?”

  毛毛瞬间不行了。

  “什……什么?什么骗你?我我,我怎么会骗你?”

  跟这房子有关联又和毛毛认识的女人,除了毛毛的妈妈和准嫂子,只有简以溪。

  安沐想不明白简以溪为什么要专程过来拿这对许愿瓶,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除了简以溪,也许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人。

  然而不管心里再怎么动摇,该诈毛毛还是要诈,不然这丫头不会说实话。

  “毛毛,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结果对你来说,最好的却是她?”

  “不是!你别误会安沐!你们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朋友,我不是故意瞒你,是她不让我说的,我哪儿想到她会主动招认?她这不是坑我吗?!看我回头怎么找她算账!”

  “不用她算账,咱们的帐先算算,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借给她?你不知道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毛毛的声音瞬间弱了八度。

  “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借?还是她比较重要对吧?”

  “不是的安沐,是我无意间跟她说起你要把房子卖给我哥,她就说她还有点儿东西在房里忘了拿,就找我借钥匙,我哪儿知道她说的东西就是那对许愿瓶?再说,那瓶子你不是不要了吗?你不要的东西,她拿走就拿走好了,你干嘛这么介意?当初咱们三个那么要好,现在闹成这样,真的是……我都不能想,想起来就难受。”

  真的是简以溪拿走的……

  安沐恍惚地听完毛毛诉苦,换做以前,绝对会安慰安慰毛毛,可这会儿,她脑子很乱,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随便敷衍了两句,挂了电话,怔怔地望着床头柜上那两个圆圆的印记,床头柜下她的鞋印叠着简以溪的,仿佛两人跨越了时空站在了同样的位置。

  简以溪,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拿走千纸鹤?

  是想丢掉?还是……

  那晚亲昵的两道身影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安沐闭了闭眼,突然说不出的烦躁。

  既然选择了放弃她,选择了跟王彦庆在一起,那为什么还要拿走她叠的纸鹤?拿走自己的还不够吗?!

  这样暧昧不清的算什么意思?

  无不无聊?可不可笑?!

  要断就断得彻底,别这么藕断丝连让人误会!

  两辈子了,早就忘了“任性”滋味的安沐,第一次任性了,她抓起钥匙穿上外套,帽子围巾都顾不得戴,一路下到一楼,开了车就往回赶。

  雪片比来时小了许多,雪势却大了不少,风雪交加,车灯过处,到处是簌簌的雪片,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

  安沐边开车便戴上蓝牙耳机,拨了毛毛她哥的电话。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我先赶回去,这两天会再过来过户。”

  “好的好的,你先忙你的,真的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是我那边临时有事,跟你们没关系。”

  安沐没有心思客套,说了两句就挂了,手指在简以溪的号码上徘徊了一圈,最终也没有按下。

  常笑给她的资料里有王彦庆家的详细地址,她记性一向很好,记得一清二楚,直接过去就行。

  安沐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理智,连夜赶回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不可能马上见到简以溪,还不如在潍城睡一晚,明天一早把房子过户,中午再赶回来,傍晚刚好能在公司门口堵到简以溪。

  可她等不了,一秒都等不了,她只想赶快要回自己的许愿瓶!

  简以溪既然选择了王彦庆,就不该把她折得纸鹤带回去。

  潍城离北京不算太远,可也不近,安沐九点多离开的潍城,开到北京已经是凌晨三点,她直接开到了王彦庆的小区,停在了小区对面不起眼的梧桐树下,中间还隔着绿化带,几丛冬青直接把她的车挡得严严实实,从小区门口望过来,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她只是来找简以溪要纸鹤,不想跟王彦庆碰面。

  王彦庆和简以溪的公司刚还在相反方向,搭同一辆车出来的几率不大,甚至同时出门的几率都不大,毕竟王彦庆的公司离家很近,简以溪的却远,大概率会早出门。

  安沐够过靠枕拆成毯子盖在身上,调低了座椅靠背,随便翻了部剧看着,心里烦躁,看剧也看不进去,只是听个热闹。

  安沐知道这样的自己很任性,很不可理喻,可她两辈子都没任性过,就任性这一次怎么了?

  要过纸鹤,她和简以溪就真的再也没有关系了。

  等两年她毕业,不管是去法国也好,或者周游世界,总之不会留在北京。

  或许多年之后,她们还能见面一笑泯恩仇,可至少十年内,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内,都不会再见了。

  简以溪幸福也好,不幸福也好,已经不是她能给予的了。

  仔细算算,从她重生到高中两年,再到大一离开五年,现在大二,已经八年多快九年了,再三年就是她上辈子死亡的时间,

  她一直觉得自己才重生七年,没想到都快九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说不定眨眼她就老了,就能像当年那样,轻轻松松的和简以溪相处,而简以溪,或许也能像当年那样与她相处,两个牙齿都掉光的老太太一起牵着手慢悠悠散步的画面,似乎也挺美的。

  夜深了,起风了,一片雪花悄无声息飘过车窗。

  安沐不知不觉阖上了眼,陷入沉睡之前,脑子里依稀还在想着,怎么这里也飘起了雪?是从潍城一路跟她来的吗?

  白发如雪的那一天,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到来。

  安沐是被哗哗的扫帚声吵醒的,她

  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才凌晨五点多,窗外路灯依旧,路灯下扑簌簌的雪花飞舞着,地上竟积了薄薄的一层,环卫工人包得严严实实,顶着寒风辛勤地扫着雪。

  有那么一瞬间,安沐以为自己还在潍城,可也只一瞬间,她揉了揉眼,很快清醒过来,抽了张湿巾在空调风下吹了吹,热乎乎擦了擦脸,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这一夜……不,不能说一夜,也就两个小时,睡得极不舒服,腰酸腿疼的,头也昏昏沉沉。

  安沐翻出车载充电器,先把手机充上电,这才揉了揉肩按了按腰。

  睡醒之后,理智也渐渐跟着回笼,她摇开车窗感受了下冰冷的空气,雪片扑面而来,只一下就卷走了车厢囤了一夜的热气。

  安沐打了个哆嗦,脑子更加清醒,看着雪幕重重后恍惚的小区大门,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任性,是可笑。

  又不是小孩子,为了几只陈年旧鹤,爽约在先,蹲在别人小区门口在后,幼不幼稚?可不可笑?

  简直太愚蠢了。

  严格说起来,那纸鹤本就是她折给简以溪的,那就是简以溪的东西,她想带走摆在家里也好,当垃圾扔了也好,都是简以溪的自由,她有什么立场找她要?

  要,反倒是暧昧,好像她多在意似的。

  不要,不在意,才是她。

  回家吧。

  安沐微吐了口气,转手想要按上车窗,却见小区的伸拉门开了,一辆熟悉的银灰色现代开了出来,它很快转到了马路,与安沐只隔了一个花坛绿化带。

  王彦庆一脸凝滞飞快提速,眨眼就开过了安沐眼前,副驾驶歪坐着的简以溪,随着车身转弯摇晃着,头似乎磕到了车门,王彦庆赶紧探手把她的脑袋搬了过来,歪向他那边。

  安沐看得清楚,眉心蹙了起来。

  简以溪这是怎么了?是起太早没睡醒?还是……

  再者,王彦庆的公司在北面,简以溪的在南面,不管去谁的公司都该往东走,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再分道扬镳,怎么王彦庆开向了西边?这不是越走越远吗?

  安沐不敢深想,猛打方向盘,朝着王彦庆的车尾直追了过去。

  凌晨时分,街上车辆太少,实在不好遮掩,王彦庆又开得很快,风驰电掣的,安沐更不敢追得太近,只能尽量保持距离,一路尾随。

  王彦庆并没有开多远,很快停在了三附院门前,飞快下车开了副驾驶车门,背起简以溪风风火火就冲进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以为今天能写到真相大白

  看来要到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