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娇艳又温暖, 树荫斑驳,漆红的廊柱,斑驳的窗台, 古朴的颐和轩里,除了枝叶沙沙,只有远处偶尔一两声喧闹。

  简以溪站在廊下,望着安沐,光影游移在安沐身后, 微卷的发梢慵懒地散在肩头,看似随意,可那淡漠的眉眼, 冶红的唇,冰冷又严肃。

  简以溪抿了抿粉润的唇,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是当做玩笑哈哈带过?还是认真表示自己不信?

  不等简以溪想好应对, 安沐再度开了口, 目光仍然落在空荡荡的阳台。

  “我是重生到了十二年前, 我对你们来说就是来自未来。”

  “未来?十二年后?”

  “已经过去七年了, 现在说的话,应该是五年后。”

  简以溪脑子有点乱, 她揉了揉太阳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沐道:“上辈子我就很喜欢小崽, 有空就会过来看它,所以我知道它是腊月离世的。

  同样, 上辈子我曾经营过规模不小的公司,对市场,对股市基金走向都比较清楚, 所以才能做到不管投资什么都大涨。

  我知道只凭这些,还不足以证明我来自未来,不要紧,我会把未来五年我所有记得的重要时政都发给你。

  具体事件时间可能不太精准,毕竟时隔太久,我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大致区间不会错,到时候你可以比对。”

  简以溪微微睁大眼,虽然难以置信,可到底也是看过几部网文的,重生穿越之类的早就烂了大街,她当然是知道的。

  如果这话是别人跟她说,她肯定不信,起码不会全信,可安沐说的,她信。

  安沐不是随便开这种玩笑的人,尤其是在小崽的窗前,

  “那你上辈子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车祸。”

  “几岁?”

  “二十七八。”

  “那你是哪天重生的?”

  “安沐zi杀那天。”

  “安沐zi杀……那天?”简以溪明锐地察觉出了这话的不对劲,“安沐不就是你吗?为什么要刻意把名字带出来?”

  安沐终于从窗台挪开了视线,转眸看向简以溪,琥珀色的眸子冷冶幽沉,藏着让简以溪心慌的决然。

  “我不是安沐,我只是重生到安沐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真正的安沐已经死了。”

  “死了?!”简以溪突然觉出了不对,“你说你是十二年后重生来的,也就是说,这不是穿书,也不是异次元什么的,就是你原来的世界,那……过去的你呢?你重生到了安沐身体里,她呢?还在不在?”

  安沐不语,眼瞳幽如深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简以溪被她盯得心慌意乱,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塑料瓶轻微的脆响在这空旷的小院格外清晰。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问你呢?过去的你还在吗?”

  安沐依然不语,只看着她。

  等不到回答,简以溪越发的心慌。

  “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也不该问这么多,你……你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这个?”

  “在。”

  简以溪不问了,安沐却答了。

  简以溪怔了下,“在?不会是换成安沐的灵魂了吧?”

  “那是别人的?”

  “都不是……那……”

  “还是我,另一个我。”

  “你怎么知道?你找过她?”

  简以溪突然灵光划过。

  “这么说的话……你突然出现在潍城,不会是跟她有关系吧?”

  “你去潍城是为了帮齐利冉,难道你上辈子是齐利冉?”

  不等安沐否认,简以溪像是一下子醍醐灌顶,又自言自语道:“难怪你对简家这么在意,齐利冉曾经喜欢过简以湖,又被简以湖害那么惨,你恨她,也连带着恨整个简家。至于我,我和他们是对立面的,你也说了一开始只是利用我,所以你利用我帮齐利冉,其实是帮你自己?是这样的,对吧?”

  “不对。”

  “不对?”简以溪一下子又失了焦距,“可是你明明说过,你去潍城是为了帮齐利冉。”

  “那是骗人的。”

  “骗我的?那你为了谁?”

  “为了她,另一个我。”

  “我知道,她是谁?”简以溪一滞,突然又想起个人,“难道是……毛毛?”

  安沐神色淡淡,“聪明如你,猜了一圈,怎么独独不猜跟我关系最好的那个?”

  简以溪脸色白了白,躲开安沐的视线,勉强道:“跟你关系最好的,除了毛毛……还,还有谁?”

  “你知道。”

  “我不知道。”

  安沐并不与她争辩,她俩都心知肚明安沐指得谁。

  安沐道:“你会爱上自己吗?”

  简以溪脸色惨白,咬唇垂眸不答。

  安沐又道:“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总会有个原因,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出现在你身边?为什么随随便便把房子加你的名字还给你股票?为什么能那么完美的设计简家?为什么要认素不相识的人做干爸妈?还费尽心思地帮他们解决家庭纠纷改善环境变着法的给他们钱?”

  重生以来,安沐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尽管语气平和,却依然震慑力十足。

  安沐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你不也觉得我对你好的不正常吗?毛毛、二哥,包括你自己都怀疑过我喜欢你,对吧?可我不喜欢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对你这么好?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简以溪的手越攥越紧,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攥得凹下明显一块,塑料声咔咔响。

  “你……”简以溪垂着眼帘,突然笑了,只听声音听不出不妥,只是眼角红得厉害,“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整蛊了?网上这种整蛊视频特别多。”

  安沐探手虚点了下她的心口位置。

  “你这里,粉色的,和你的嘴唇颜色差不多,这边有颗小痣,朱砂痣,刚好在粉色边缘,红得很艳。”

  简以溪下意识抬手遮了下,慌乱道:“那天我都脱、光了,你会看到也很正常。”

  安沐不语,只看着她。

  两人心知肚明,看到是不可能的,最开始在简以溪房里是没开灯的,之后在安沐房里虽然毛毯掉过一次,可只一瞬间,安沐非礼勿视,视线一直在她脸上,就算有眼角余光也只能恍个大概,不可能窥到这种细节。

  明白归明白,简以溪咬死了就是那时候看到的,这证据就不算实锤。

  安沐既然决定了颠覆简以溪的认知,自然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她不慌不忙将那虚点的手指移到了简以溪小腹,顿了下,点了点腰侧。

  “这里也有颗小痣,黑色的,芝麻似的。”

  不等简以溪反驳,安沐的手指继续向下移,移到丹田靠下。

  “这里……”

  “这里也有痣?”

  安沐摇头,“不是痣,而是……”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原本空荡的小院,有说有笑地进来了几个游客,安沐的声音立刻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到。

  “初一那年,你因为毛发,觉得又恶心又羞耻,曾偷偷用剪刀剪过,后来怕妈发现,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跟妈一块儿洗澡。”

  这种青春期的私密事,简以溪从没跟人说起过,可以说全世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简以溪摇晃了下,靠在了身后廊柱,脸色白得吓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在我眼里,你是亲人,是朋友,是无话不谈的知己,甚至是女儿,唯独不是恋人,我没办法爱上自己。”

  “呵……呵呵……”

  简以溪恍惚地笑着,眼神迷离,眼圈越发通红。

  “你不用编造这种谎言,我也不会强迫你什么,就算我想强迫,我也没这个能力,你这又是何必?”

  安沐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再怎么否认也没用,何必还要自欺欺人?”

  简以溪抱住头,蹭着廊柱顿了下来,窄瘦的肩微微抖着。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非要跟我说这些?我做得还不够好吗?为什么非要逼我?”

  “上辈子的我……活得很痛苦,我希望至少这辈子,你可以幸福。”

  简以溪一把抓住她的手,仰脸望着她,眼中云蒸雾绕,柔白的鼻头红得可怜。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幸福!”

  安沐垂眸望着她,绝情的话滚到嘴边几次都没能说出来,她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却也不能走回头路,只能换了句比较委婉的。

  “可是我不幸福。”

  攥着她的手松了,简以溪无力地抱膝埋头,长发滑落肩头,每一丝都透着哀伤。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是幸福?”

  “就……父母安康,有份不错的事业,嫁个不错的老公,有时间还能全家老少旅旅游什么的,如果能猫狗双全,那就更好了。”

  安沐的话音落下很久,简以溪都没有反应,只抱着膝盖埋着头,像是在哭,又像是没有,长发遮掩了一切,哪怕她就是自己,安沐也看不清楚。

  不时有游客过来,有好奇张望她们的,也有视若无睹的,好在没人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简以溪蹭了蹭脸,靠着廊柱缓缓站了起来,低垂的眼帘抬起的瞬间,安沐下意识皱了皱眉。

  果然还是哭了,眼底血丝累列,又可怜又凄凉。

  “安沐,你真傻,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这是你想要的幸福,不是我的!我们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安沐微叹:“你还要……”

  “别说我自欺欺人!”

  简以溪打断,通红的眼闪烁着灼人的光芒。

  “自欺欺人的是你!我相信我是过去的你,可在你穿越时间线的同时,我就已经和你割裂开了!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我爱上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算了算,龙龙子的浅水我加更过了,刑邢子的浅水也加更过了,那今天就是感谢龙龙子的深水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