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时光荏苒, 也不说白驹过隙,总之眨眼就是五年。

  一如安沐猜测,安爸的病确实没办法好那么快, 不过还好发现及时,救治也及时,两年前就基本稳住了,又休养了这么两年,除了需要每天吃药, 定时去英国复检,基本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这五年间,安沐只回过三四次国, 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简以溪,只有那么两次, 匆匆一面, 连顿饭都顾不得吃。

  安沐在房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国复学, 安妈站在虚掩的房门前, 敲了敲门。

  “忙着呢?”

  “不忙, 有事吗妈?”

  安妈进来, 走到床边看着她收拾,半天没有说话。

  安沐叠好衣服, 抬眸看了眼安妈。

  安妈微叹了口气,道:“你很优秀, 真的,不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才这么说, 你是真的很优秀,很多人都这么说,杰森还羡慕我有你这么好的继承人。”

  这种高光赞美的开场, 后面往往会急转直下,安沐停了手里的忙碌,拉着安妈坐到床边。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妈。”

  “我……我是想说,你有必要一定回去读书吗?业内谁不知道你考上了清华?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不就行了?现在集团经营的这么好,你再去读书拿那个学历,真的没什么意义。”

  安沐垂眸淡淡道:“我考清华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拿学历,只是因为我想上这所学校。至于你说的没有意义,也只是站在大部分人的角度思考,对我来说,只要自己需要就有意义,不需要的话,哪怕每天有花不完的钱,也没有意义。”

  安沐抬眸望着安妈,眸光澄澈又温婉,娓娓的嗓音柔润又有说服力。

  “商场太过浮躁芜杂,我在这里虽然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也可以锻炼自己,可有些东西是需要静下心来才能有更深刻的体会。我已经积累的足够多的实战经验,我现在需要的就是校园这样相对简单的环境,让我可以对人生多一些更深层次的理解。”

  安妈道:“害!你看你还跟你妈跩起哲学了,你妈我也是读过大学的人,妈那时候的大学生可都是厉害角色,哪像现在这样遍地都是?

  你说得这些我都懂,可你别忘了,生活归根结底就是柴米油盐,所谓饱暖思□□,只有吃饱喝足才能享受生活,没有谋生的能力,说什么都白搭。”

  安沐轻笑一声,难得撒娇道:“所以咱们家现在是养不起一个大学生了吗?”

  安妈无奈地笑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死丫头,妈给你说现实,你给妈跩哲学,妈跟你说哲学,你又给妈跩现实,你这是讨打呀?”

  安沐揉了揉根本就不疼的额角,笑着回归严肃。

  “咱们现在不说我,就说说我爸,他嘴上不说,实际心里是不服病的,只觉得自己宝刀未老还能再战五十年。

  我虽说是副总,可这五年来,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是通过我来做决策,我和我爸的理念不一样,难免会起冲突,之前不就因为Elegant那案子闹得很不愉快吗?

  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父女理念不合也难共事,与其想方设法互相说服,倒不如我退出,这样我既能得偿所愿去读书,我爸也能大展拳脚,何乐而不为?”

  一席话,说得安妈无言以对,只能带笑叹气:“真是闺女大了不由娘,我劝你一句,你能找一百句反驳我。”

  相比于安妈的阻拦,安爸倒是挺赞成安沐复学。

  “读书未必就是为了学历,也是为了陶冶自己,人生不只是赚钱,还有很多更有意义的事,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想做什么就做,爸支持你!”

  眼看板上钉钉,安妈也不再拦,帮她收拾行李,又叮嘱了好些,这才放她回国。

  安沐谁也没有通知,下了飞机先回了家,这五年来,简以溪一直住在他们家,倒不是简以溪脸皮厚蹭住,而是安沐让她住的,安爸安妈也是这个意思。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着不浪费是一方面,对房子也是好的,有烟火气,老话都说三年不住,再好的房子都成鬼屋了。

  下午三点多,家里并没有人,这个时间简以溪还在公司。

  想到简以溪小小年级就注册了自己公司,安沐颇有女儿长大了出息了的感慨。

  简以溪是真的很努力,她走后,简以溪几乎每天都跟她联系,但是从不说一句过界的话,好像她们之间那些暧昧不清的过往都是虚幻一梦似的,简以溪只问金融相关的,还和她一起商讨生物医药的市场前景。

  简以溪最先入手的是风投,大三下学期才着手注册了西陵生物科技公司。

  注册公司前,简以溪靠风投已经赚了不少钱,又做了充分的市场调研,还在同系学姐的公司实习了两年寒暑假,确定这个的确前景广阔,这才着手开始。

  如今,简以溪已经毕业一年多了,西陵生物发展的也相当不错,她和那个学姐……好像是姓许,她和许学姐虽然都是生物科技,可钻营方向不一样,两家相辅相成,许学姐还帮她介绍了不少客户。

  安沐胡思乱想着拉开鞋柜,她的缺牙兔拖鞋还在里面放着,都五年了,一双旧拖鞋而已,怎么没扔了?

  不止她的缺牙兔,简以溪的小黄鸭拖鞋居然也还在,看样子还挺新,像是一直没怎么穿过的样子。

  看到拖鞋,安沐想到了当初简以湖冒充简以溪第一次来家里,她当时只是有些怀疑,故意说小黄鸭是自己的,说缺牙兔是简以溪的,简以湖当场就露了馅。

  安沐有两双棉拖,替换穿的,简以湖穿过缺牙兔之后,安沐就再也没穿过。

  安沐原本是想扔掉的,但这是简以溪送她的,那时候她正不露声色地跟简以溪拉开距离,贸然扔了她送的鞋,简以溪绝对会多想,安沐怕麻烦,就留着了,没想到留来留区竟留到了现在。

  五年前安沐尚且不穿的拖鞋,五年后又怎么可能穿?

  安沐拿了客用拖鞋。

  简单的洗漱了下,安沐饭都懒得吃,直接上楼睡觉调时差。

  五年没回来的房间,依然如故,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似的,每一个东西的位置都恍如昨天。

  安沐和衣而卧,薄被散着太阳的味道,舒服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美目缓缓合上。

  ——这该不会是刚晒过的被子吧?她又不在,好端端晒什么被子?是有人来借住过吗?

  迷迷糊糊着,安沐睡着了。

  结束了应酬,简以溪拉过许轻岚,难得见她这个学姐居然喝醉,学姐的秘书替她挡酒也醉得不成样子,没法送学姐回去,问了一圈,居然也没人知道学姐家在哪儿。

  简以溪叹了口气,顾不得撩开滑落挡眼的发丝,架着学姐上了她的车。

  学姐的秘书小吴跟她的秘书小琴挺熟,就由小琴送小吴,正合适。

  学姐酒品很好,即便喝醉也不哭不闹不发酒疯,就安静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似的,冷白的脸看不出喝醉的酡红,只有眉心拧得很紧,像是有什么烦恼。

  简以溪听小琴偶尔说起过,学姐有两个先天痴呆的弟弟,老爸早年就抛弃了他们,虽说学姐现在事业有成,可还是会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吧。

  学姐有,她又何尝没有?

  前方红灯,简以溪停了车,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眼。

  v信有不少新消息,可没有一条是安沐的,这五年来,她几乎每天都跟安沐联系,是她,不是安沐,安沐从没主动给她发过一条信息,真的是一条也没有,打电话就更没有了。

  有那么一次,她发烧难受,给安沐发了消息,安沐当时倒是挺好,嘱咐她赶紧看医生,可第二天,她故意一天不给安沐联系,安沐居然也没联系她,完全不担心她还烧不烧。

  第三天她赌气还不给安沐发,她就想看看,是不是她死了她多不管。

  赌气到了第五天,她没忍住联系了安沐,当时真觉得委屈,眼泪都掉下来了,可却说不出一句抱怨的话。

  她该怎么抱怨?用什么身份抱怨?

  她们曾是最好的朋友,一点风吹草动安沐都会为她担心,是她自己硬生生搞砸了这一切。

  谁说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做朋友才是天长地久最好的选择。

  这些年,简以溪真的有后悔过,尤其深刻体会到她不理安沐,安沐就永远不会主动跟她联系,她就更是格外的后悔。

  如果时光倒流,她肯定会选择做一辈子的朋友,打死都不会告白,更不会纠缠。

  可惜没有如果。

  她改变不了过去,只能努力做好现在和未来。

  安沐,我会把你当朋友,最好的朋友,至少表面是,绝对不会轻易越界,所以……你也主动联系我一次好不好?

  没有奢望就不会有失望,简以溪微叹,明明告诫过自己多少次了,结果每次拿起手机还是下意识期盼安沐的信息。

  不可能的,她不主动联系,安沐根本就不会理她。

  别再痴心妄想了。

  也许安沐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

  只有你还傻乎乎拼命努力,希望她回来时能对你刮目相看。

  事实上,你就算再怎么努力,她也不稀罕,也看不到。

  作为一个常年以酒精过敏为借口躲酒的人,明明没有喝酒,简以溪却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醉得脑子都不大清楚了,居然在这儿自怨自艾起来。

  要振作啊简以溪,安沐不是不稀罕,也不是看不到,只是不想给她希望而已。

  只要她让安沐清楚认识到自己真的不爱她了,只当她是朋友,安沐会恢复以前那样的,一定会的。

  简以溪勉强打起精神,一路开回了自己家,扶着许轻岚上了楼。

  安沐的卧室当然不可能让任何人住,她也不可能跟学姐同床,那就让学姐睡她的房间,她谁客厅沙发就好。

  这么想着,简以溪拧开钥匙推开门,咔哒一声按亮客厅的灯。

  屋里静悄悄没有人,一如她这些年来每次回家一样。

  她顾不得换鞋,先费力得把学姐扶到沙发靠好,帮学姐脱了鞋,这才转回玄关,伸手拉开了鞋柜门。

  先拿出自己的拖鞋,再把她和学姐的鞋放进去,转而去拿客用拖鞋,简以溪的手突然顿住了。

  客用拖鞋是一次性的,一包五双摆在角落,家里从来不来客人,只除了毛毛和二哥,可毛毛和二哥都有专用拖鞋,根本不用一次性的。

  为什么……少了一双?

  简以溪眸光一凛,落在了第二层一双陌生的高跟鞋。

  这是……谁的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抱歉啊小可爱们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搬家的事还没弄完,又人口普查,还摊上发烧,从社区回来后吃了药睡到9点多才起来,勉强写完,我再写点,争取明天不晚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