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京的路上, 安沐心情一直都很不错,哪怕被二哥嘲笑暴发户式炫富low,也影响不到她的好心情。

  她还觉得不够low, 恨不得直接打造个黄金屋让养父母住进去,气死大伯他们。

  二哥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心境的变化,感慨了句:“你总算有点该有的样子了,整天老气横秋的,你妈都跟我妈唠叨好几次了, 担心的不行。”

  二哥的话倒是让安沐沉淀了下来。

  她知道这次的确是有点冲动了,养父母免不了会有心理负担,他们都不是爱欠人情的人。

  不过还好, 她了解他们,知道怎么抵消他们的负担, 即便重来一遍, 她还是会这么做, 没有几个正常人喜欢被欺负, 而且是常年被欺负, 她用了最适合的办法让养父母扬眉吐气, 又帮他们改善了生活环境,没什么不好。

  回到北京的日子过的飞快, 眨眼通知书下了,她和简以溪、毛毛, 都考上了第一志愿,拿到通知书的时候, 安沐还有种恍惚感,总觉得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个她临死前幻想出的梦境。

  恍惚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八月初军训,七月底就得报名,简以溪和毛毛提前两天过来,住进了安沐家。

  安妈已经回了法国,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安沐领着她们先熟悉了下各自的校园,又跑了故宫、长城,别的地方顾不上转,军训就开始了。

  毛毛挥泪住了校,安沐睡眠质量不好,一点儿动静都能惊醒,住宿舍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不住,简以溪也放弃了住,原本两人打算一块儿租房子,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倒不如干脆住在家里,远是稍微远了那么一点,不过有车就挺方便,前提是,得有驾照。

  安沐报了驾校,简以溪犹豫了半天,最后拿着住宿费也报了驾照。

  欠安沐的钱可以缓一缓再还,可驾照这事不能拖,她不能让安沐天天开车,万一有个什么事,她好歹得能顶上。

  两人一个金融系,一个生物系,不在一个系,军训场地自然离得也很远,点脚看也看不到的那种远。

  不过这不重要,安沐需要军训,简以溪却不用,她有医院开具的骨折证明,暂时不能进行高强度运动,到学校报了个名之后,她就回家帮安沐做饭去了。

  军训十一点半结束,安沐回到家十二点半,冲个澡吃了饭,稍微休息一下,重新搭车去学校。

  第一天还行,安沐也就是觉得累,睡了一觉起来就不行了,全身酸痛的就像刚从滚筒洗衣机里爬出来,蹲不下起不来,被教官罚蛙跳,别人好歹还能跳几步,她是一步都跳不动。

  教官也是无话可说,只能罚她站军姿。

  烈阳下,她汗如雨下,头上的军帽像个疯狂加热的烫发机,没站半小时,她就头晕恶心脚下画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晕倒的。

  简以溪接到电话时,刚煮上解暑的绿豆汤,一听说安沐晕倒了,差点没把手机扔锅里。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校医院,安沐已经缓过了那口气,软绵绵躺在病床,打着吊针补着液,带着几分倦意半阖着美目,长睫随着冷气微微颤动着,连带着声音都像是泡太久热水澡有气无力的。

  “没事,就是中暑。”

  “都晕倒了还说没事?!”

  简以溪眼圈泛了红,以往都是安沐凶她,生平第一次换她对安沐大小声。

  “这谁也没办法,我也没想到我体质差成这样。”

  上辈子到这辈子,安沐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多久没好好运动过了,尤其是这辈子,最初她还是骑自行车上下学,后来为了节约时间,专门找了司机每天接送,方便她在车里补觉或是背单词,唯一的一点儿运动量就这么也没了。

  应付完体育考试后,安沐几乎再没有动弹过,还整天熬夜,体质变差好像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安沐自己这么觉得,简以溪却不,在简以溪眼里,安沐一直都是沉稳干练,谁都没办法打倒的,谁能想到区区一个站军姿就让安沐虚弱成这样?

  简以溪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心疼当然是心疼,还很有些五味杂陈。

  她突然觉得,安沐好像也没那么遥远了,不管安沐背景多么强大,也不管安沐有多少钱,更不管安沐多漂亮多优秀,安沐就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别人或许难以企及,可自己却有幸触手可及的人。

  她像安沐摸自己脑袋那样摸了摸安沐的头,安沐的发丝冰凉垂顺,和她软绵绵乌云一般的不一样,却格外吸引手指,让她摸了一下觉得不够,再摸一下仿佛就上了瘾。

  “我一会儿就找校医开证明,给你请假。”

  “不用,就中个暑而已,没那么严重。”

  “你说的不算,校医说了算,我去找校医。”

  简以溪说去就去,跟平时做什么都要考虑半天全然不同,安沐眼睁睁看她出了病房,喊都喊不回来。

  校医自然是一切安全至上,爽快给开了诊断证明,简以溪赶在导员下班前递了假条。

  输完液都下午一点多了,两人搭车回了家,安沐没什么胃口,加上药劲儿上来,回去就躺倒睡着了,简以溪继续做饭,午饭直接改成了晚饭。

  绿豆汤滚开了花,简以溪调小火,把处理好的食材覆上保鲜膜,等汤滚好了再开始做,做完汤差不多也晾凉了,刚好可以喊安沐下来喝。

  正包着食材,门铃响了。

  安沐在北京没什么朋友,平时很少有人上门,简以溪住了这么几天,除了二哥来过,再没别人。

  会是谁?二哥吗?

  简以溪不想打扰安沐睡觉,擦了擦手隔着猫眼先看了看。

  陈寒!

  她怎么来了?

  简以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一年多来,为了专心学习,她把手机里所有娱乐app全都删除了,包括v博,不止她,安沐和毛毛她们也都删除了,这是她们三人小组的共同行动,为了冲刺高考,每一个人都是拼尽了全力的。

  前两天她才重新下回了v博,鬼使神差就翻了陈寒的v博,知道陈寒一直都在北京,现在开着自己的工作室,运营的好像还不错。

  陈寒发博很勤快,隔三差五就有,除了一些工作相关的,偶尔发写配图心情,每一句她都觉得意有所指,而且指的就是安沐。

  她原本想问问安沐还有没有跟陈寒联系,可之前是毛毛在这儿,她没好问,这两天安沐军训累得很,她也没找到时间问,没想到今天陈寒就上门了!

  开门……还是不开门?

  门铃响个不停,显然陈寒笃定了安沐在家,这才按得这么执着。

  简以溪抿了抿鬓发,觉得犹豫不决的自己有点可笑,做错事的是陈寒,怎么弄得好像她有错似的,连个门都不敢开。

  简以溪开了门,两年未见,陈寒一如既往,金丝眼镜,剪裁得体的连衣裙,长发绾在脑后,优雅知性又美丽。

  看见她,陈寒似乎丁点没有意外,只把手里的花束朝前递了递。

  “我听说安沐中暑晕倒了,到校医院说是人已经走了,这才来家里。”

  消息这么灵通,说明安沐经常跟她联系。

  简以溪突然心情恶劣,可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哪怕陈寒再怎么谎话连篇不当人,她也不能丢了安沐的脸。

  简以溪接过花束,微笑道:“安沐还在睡,恐怕不太方便探望。”

  “没关系,我等她睡醒。”

  陈寒迈步进来,不用简以溪帮忙,自己找到了客用一次性拖鞋,自己换上。

  简以溪憋着一口气,跟在陈寒身后道:“我觉得你还是改天来吧,她不舒服,就算醒了应该也没力气招待客人。”

  “我不用招待。”

  “我知道你的意思。”陈寒打断,回眸苦笑,“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她。”

  “可她不一定想见你。”

  陈寒僵了下,矮身坐到了沙发。

  “过去的事都一笔勾销不行吗?以后就是朋友,普通朋友。”

  看着简以溪还绷着的小脸,陈寒又道:“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都一年多了,还生气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寒要继续无耻狡辩,简以溪还真就敢把她赶出去,可人家低声下气道歉,简以溪就下不去手了,不管怎么说,欠陈寒的人情还在。

  简以溪咬了咬唇,抬眸看了眼二楼,转身泡了茶给陈寒,又切了水果端了出来。

  绿豆汤还煮着,两人坐在沙发相顾无言,整个公寓安静地只剩那咕嘟嘟的滚汤声。

  “这一年多我想了很多,已经想通了。”

  陈寒率先打破了安静,抿了口茶淡淡说着。

  “我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安沐,不然当初也不会轻易拒绝她,我这次回国,其实也不是为了她,是因为合作不下去了,主要是一些利益相关谈不拢,网上只是互相给面子才说不是合同的问题。”

  简以溪抬眸睨了她一眼,没有发表意见。

  陈寒好像也没打算听她说什么,自顾又继续道:“当初就是事业不顺利,我才特别的想得到安沐,一时冲动就撒了谎,现在想想,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实在是难看。”

  陈寒垂下眼帘,按了按太阳穴,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知道有些感情一旦破裂就很难再修复,譬如师生情,可我真的很重视这段感情,我不想自己到头来一把年纪了,连个可以说两句心里话的朋友都没有。

  关于之前冲动撒谎,我再次郑重跟你道歉,以后我还是你们的陈老师,等你们什么时候觉得我值得信任了,可以再叫我寒姐。

  希望我能等到那一天,真等到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很高兴。”

  这段话后,陈寒再没有说什么,一直垂着眼帘,一杯茶喝完,她放下茶杯,起身站了起来。

  “我还是回去吧,这会儿可能确实不太适合探望,我明天再来。”

  陈寒就这么强硬地进来,自说自话了一番,又换鞋走了。

  简以溪的视线一直都在她身上,看到了她微红的眼角,也看出了她拼命在压抑情绪,直到房门关上,简以溪才背靠门板,呆呆地仰头望着二楼安沐卧室方向,好半天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厨房。

  安沐睡醒已经是日暮西山,身上依然酸痛,但好歹头不晕也不恶心了,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艰难地翻身下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迈步进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往后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