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看了眼简以泫然欲泣的眸子, 视线落在她指尖点过的唇瓣。

  十八岁的少女正是初长成的好时候,嫩生生仿佛能掐出水的脸蛋儿,水灵灵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尤其是这唇,唇色娇艳,唇纹浅淡,少女感十足,微凸的唇珠就像是……奶茶里的珍珠豆, 总让人想含进嘴里感受下那滑润的感觉。

  然而这一切都与安沐无关,这可是安沐自己的嘴唇,她上辈子不知道碰过多少遍, 洗脸会摸到,吃饭会舔到, 就连想不出题都要咬一咬。

  安沐看的认真, 可她关注的只是那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了?也没红也没肿的。”

  安沐并没有注意到简以溪的眼神有些奇怪, 只看到她鬼使神差地张开嘴, 点了下自己微颤的舌尖。

  “刚刚喝水……烫到了。”

  烫到了?

  安沐捏着她的下巴朝灯光处仔细看了看, 窗上映着两人靠得极近的身影, 窗外浓沉的夜让那身影显得格外清晰。

  安沐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

  简以溪唇瓣娇红, 舌尖鲜红,看着都差不多一个颜色, 照理说烫过的舌头一般该是泛白的才对。

  不管怎样,简以溪嚷着疼, 那就哄哄吧,横竖都哄了这么半天了。

  “下次小心点儿。”

  安沐朝前微探了点头,朝着那湿红的唇舌呼呼吹了两下。

  唇舌沾有水痕, 风过带走温度,整个舌尖麻凉麻凉,简以溪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蜷了起来。

  耳畔回荡着清晰的心跳,剧烈到几乎要跃出喉咙。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紧张,那种紧张是沁入魂灵的,让她无法思考,浑身僵硬,却控制不住热血沸腾。

  她觉得不够,这样根本不够,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就是觉得隔靴搔痒,越吹越难受,却又本能地希望她多吹两下,再多两下,再……

  她微垂眼帘看着安沐,安沐嘟唇吹来的模样,像极了求吻,每一条皱起的唇纹都艳红的让她头晕目眩。

  安沐长睫低垂,边吹还在想,简以溪真是长高了,看样子还会再长一点,她记得上辈子比现在还要高点的,至于到底多高……她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一次量身高是在大三,还是剧组给量的,当时剧组还有人夸她是天生的衣架子,不像简以湖特别挑衣服,穿错了就显得别扭又难看。

  那是简以湖考上电影学院后,第一次参加试镜,为了得到《双生花》女主的角色,她强拉着她一块儿过去,凭借真双胞胎的优势,成功拿下角色。

  因为简以湖的科班背景,简以湖做了女主,饰演善良的双胞姐姐,她饰演嫉妒姐姐的恶毒妹妹。

  凭借这部剧,简以湖成功跻身娱乐圈,直接从网红转型三流小花,而她却被简以湖暗地里带节奏,讥讽为踩着姐姐上位的心机婊,别说借机进军娱乐圈了,她一夜之间成了全网黑,连学业都没办法继续,龟缩在家躲了好长时间。

  “好了,吹吹就不疼了。”

  哄小孩儿似的吹完,安沐抬眸,正撞上简以溪墨染一般漆黑的眼瞳。

  安沐怔了下,想不明白刚刚还泪眼婆娑的小可怜,怎么眨眼就变了个人,一双眼这么直勾勾盯着她,像是刚学会狩猎还不太会的小狼,满眼都是狩猎的渴望,恨不得一口把猎物吞掉,却又怕猎物跑了,不敢妄动,只敢这么盯着。

  安沐还是第一次见简以溪这样子,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毛毛到底说了什么?简以溪怎么看上去这么奇怪?

  安沐想问清楚,又怕问多了反而更揭疮疤,正犹豫着,唇上突然一软,简以溪的拇指毫无预兆按在了她的左侧唇角,拇指缓缓用力,推压着嫣红的唇肉,缓慢地从左侧下唇,一路抿到了右侧唇角。

  安沐下意识歪头躲了下,蹙眉道:“你干嘛?”

  简以溪眨了下眼,只一下,睫毛铺陈下两团暗影,黑沉的眸子迷离又没有焦距,视线像是落在她的唇上,又像是落在她的眼睛,飘忽不定,连神情都有些恍惚。

  “我这么按你的嘴唇……疼不疼?”简以溪喃喃。

  “不疼。”

  “可是我……疼。”

  简以溪垂下眼帘,像是不敢看她,抓起她的手,把她的食指按在自己唇角,像刚才她摩挲她的唇那样,牵引着她的手摩挲过自己的嘴唇。

  今晚的简以溪真的有点……不太正常。

  安沐敛目望着简以溪,并没有说话,看着自己的手指被牵引着碾过简以溪的唇珠,柔软微凸的触感熟悉又陌生,和上辈子自己碰自己好像没什么不同,可又好像不太一样。

  从左到右抿完上唇,简以溪放开她的手。

  “这样随便蹭蹭,就觉得……疼。”

  安沐小心碰了碰那唇,上唇似乎的确比下唇更红艳一点。

  “下次喝水小心点儿,又不是小孩子,这么点小事还得提醒你?”

  简以溪不自觉舔了舔她碰过的地方,中邪了似的喃喃着:“那我现在疼……怎么办?”

  “我记得冰箱还有根雪糕,拿出来冰敷一下。”

  安沐转身要去拉门把手,简以溪扭身挡住了她。

  “不用雪糕。”

  “冰敷对这种轻度烫伤有明显的缓解作用。”

  “我知道,可我……我……我大姨妈快来了,冰了不好。”

  这理由让人无法反驳。

  “那……嘴上也不敢乱抹药,对了,薄荷糖,我记得我包里还有几个薄荷糖,抹在上面也有凉意,会舒服一点。”

  安沐又要去拉门把手,简以溪突然整个人倒退,直接贴上了门板,挡住了那门把手。

  “不要薄荷糖,黏糊糊的……不舒服。”

  安沐有点哭笑不得。

  简以溪大概也不是真疼,就是心情不好在撒娇。

  说起来,怎么不见简以溪冲她妈撒娇,怎么就爱冲她撒娇?

  难道是……自己对自己有先天的亲和力?所以更容易表现出真实的自我?

  看在她是伤患又高考失利的份儿上,安沐不跟她个小嗲精计较,格外的有耐心。

  “再……再吹吹。”

  “好~~再吹吹。”

  拖长音的“好”,真真儿是在哄孩子了。

  安沐凑头过去,又吹了两下。

  “行了吧?”

  换成别人提出这种要求,安沐绝对会怀疑那人别有用心,哪怕是毛毛也一样,可对简以溪,她顶多觉得她是在撒娇,或是想恶作剧,无论如何也不会想歪。

  简以溪就是曾经的她,对谁想歪她都不可能对自己想歪。

  呼呼,安沐又接连吹了好几下。

  “这下总行了吧?”

  “还不够?”

  哄是有限度的,超过了限度就是纵容。

  安沐道:“那就再吹最后一次,吹完就出去,毛毛还在外面。”

  简以溪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微点了下头,“好。”

  安沐刚想对付着吹一下出去,简以溪道:“太远了,近一点儿。”

  “太远,气儿吹过来都散了。”

  ——这不就是走个形势吗?还真能吹了就不疼?

  心里这么槽着,安沐还是靠得更近了几分,刚聚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吹出来,就听门板咚咚连敲两下。

  毛毛的声音传来:“安沐?简以溪?你们干嘛呢?”

  伴随着鼾声,门呼地一声陡然推开!

  简以溪靠着门板,措不及防,后腰猛地被那门把手撞到,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扑。

  安沐被她扑得朝后踉跄,下意识抬臂搂她,两人离得实在太近,唇瓣狠狠撞到一起,只一下,很快便蹭着脸颊错开。

  疼!

  牙齿磕牙齿,牙龈磕酸也就算了,关键嘴唇倒了霉了!

  安沐痛得捂住了嘴。

  毛毛应声闯了进来。

  “你俩干嘛呢?怎么躲里面不出……呃……”

  毛毛的声音戛然而止,脚迈了一半,手还握着门把手,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搂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分开的两人,本身看上去已经很暧昧了,还一个个都捂着嘴表情痛苦,这,这这这……这让人想不浮想联翩都有点困难。

  毛毛瞪眼看了两秒,默默退了出去,想想不对,自己干嘛要退出去?明明该心虚的是她们!

  这么想着,关了一半的门缝再度推开,毛毛跻身进来,反手关了门,免得被厨房刷碗的养母看到。

  安沐捂着嘴推开了简以溪,想骂毛毛这害人精两句,偏嘴疼得说不出话。

  简以溪也捂着嘴,眼都闭上了,看来也是疼得不轻。

  好不容易缓过来,挪开手再看,安沐的上唇破了,沁着血,简以溪的下唇破了,小心地吸进嘴里,吸得整片下唇格外的红艳丰润,唇纹都润平了。

  毛毛看了眼安沐,又看了眼简以溪,轻咳一声,按捺着胸口的激动,尽量平静道:“你俩这是在干什么?”

  “我俩就……说话。”

  回答的是简以溪,她一脸空茫,像是那一下子直接把魂儿磕丢了,恍恍惚惚迷迷瞪瞪的。

  “说话说到嘴都破了?”

  “磕到牙了。”

  “你的牙长嘴外面?”

  “我磕到安沐的,安沐磕到我的。”

  “所以……你俩kiss了?!”

  毛毛也不知道自己兴奋个什么劲儿,可她就是忍不住兴奋。

  简以溪面无表情地张了张嘴,不像是哑口无言,倒像是npc卡bug了。

  安沐舔了舔唇,舔掉了唇上残留的血迹,甜猩味在口中蔓延。

  安沐道:“别胡说,只是意外。”

  毛毛哪儿信?

  “你以为演电视剧呢?随便意个外就男女主kiss了?”

  仔细想想,这的确挺像是她俩被抓个正着,就随便用意外搪塞。

  可再怎么像,这就是意外,艺术源于生活,生活往往比电视剧精彩。

  安沐波澜不惊地望着毛毛,一字一句轻松破局。

  “我们只是刚好站在门边,简以溪正跟我说话,你突然开了门。

  根据牛顿第一定律,你的外力迫使她改变了静止状态,朝我扑了过来。

  再根据牛顿第二定律,你的推力导致她获得加速度,产生了猛烈的撞击。

  最后根据牛顿第三定律,力是相互的,她磕到了我,我也磕到了她,我们同时受伤。

  总结,你是罪魁祸首。”

  这一番处变不惊的发言,成功堵住了毛毛的嘴,同时也堵住了毛毛肆意奔放的脑内小火车。

  毛毛看了眼安沐,又看了眼一脸人畜无害的简以溪,为自己那一瞬间跳跃的脑洞深感内疚,更为自己一人之力害两人失去初吻表示沉痛的……

  噗!她怎么这么想笑?

  毛毛没忍住没心没肺地扶着门笑得直不起腰。

  “你俩怎么回事?说话就说话,干嘛非躲起来?躲起来就躲起来,干嘛非躲门后?现在初吻没了,你说赖谁?我是有错,可我哪儿知道你们能站门后?再说我进门前也敲门了呀。”

  初吻……没了?

  初吻?!!!!

  安沐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一点儿不觉得那是什么初吻,就是个意外而已,如果这都算,那她的初吻三岁就没了,养母说她小时候最喜欢亲她,脸蛋儿嘴唇都亲过,小肚子小胳膊……连小脚丫都没能逃过魔爪。

  简以溪却明显僵住,毛毛笑得直不起腰她都没变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这样,毛毛笑不出来了,连咳好几声,蹭啊蹭,蹭到简以溪身边,小手先在她脸前晃了晃,见她眼都不眨,更慌了。

  “我错了,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不然……不然我把我初吻给你,就当赔你了?”

  给当然是不能给的,毛毛就是故意这么说,想让简以溪给点反应。

  换成平时,简以溪绝对憋不住笑,可今晚,简以溪像是没听见似的,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毛毛。

  “嗯?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我……”

  不等毛毛说完,简以溪眼神空洞地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我在想别的事。”

  “什么事?”

  毛毛心情复杂:又说有事,又说没事的,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那夜,简以溪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毛毛走的时候才稍微提起点儿精神,跟毛毛道了别。

  第二天一早,二哥就来了,大红的兰博基尼停在小区门口,张扬又惹眼。

  原本想着他七八点钟出发,到潍城怎么也要到中午了,没想到这么早,说好来送他们的毛毛赶不及过来,只能视频告别。

  “我有强烈的预感,我们都能考上的!九月北京见!”

  毛毛说着,竟还掉了两滴金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