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开得很稳, 两人靠坐后车厢,窗外街景交替而过,还没到晚高峰, 交通还算通畅。

  安沐道:“我其实并不知道到底谁在骗我,我只是在诈陈寒而已。

  陈寒和梁思蕊说得完全不同,梁思蕊说陈寒抄袭我,陈寒却说梁思蕊骗了我的设计稿,还故意让男侏儒穿上羞辱我。

  她们两个必然有一个人在撒谎, 或者两个人都在撒谎。

  我唯一能确信的是,梁思蕊的确做个手机监控这事,不然陈寒不敢说拿证据。”

  简以溪当然知道安沐在诈陈寒, 她就是不明白安沐怎么做到的心里没谱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是怎么知道她调查你的?”

  安沐解释道:“你来之前,我因为那个跨国快递联络了梁思蕊, 梁思蕊得知陈寒在, 当时反应就有点奇怪, 你俩做饭的时候, 我给梁思蕊打了电话, 旁敲侧击了这事。”

  “她怎么说?”

  “她也没说什么, 只说陈寒不是好人,让我千万提防着她, 说我还没回国前,陈寒就找人调查过我, 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吞吞吐吐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明白了。”

  抓紧一切机会磨练自己的小以溪试图推测安沐的想法。

  “陈寒的电话让你怀疑梁思蕊, 梁思蕊的话又让你怀疑陈寒,你是两边都不信,就挑了个你觉得相对可信的, 然后根据她的说辞去诈那个更不可信的陈寒,对吧?”

  “对,分析的不错。”

  简以溪美滋滋道:“我又学会了一招。”

  “什么?”

  “哪怕心里再怎么不确定自己的说辞是真是假,既然决定了要行动,那就一定要理直气壮!起码在气势上先占据优势,这样才能更好的震慑对方,用最快的速度击破她的心理防线,让她露出马脚。”

  安沐满意点头:“对,不错,我的确不确定陈寒有没有调查过我,但是我必须理直气壮地指出来,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证据,也是我必须拿出来了,空口无凭,她绝对不会承认。”

  道理是懂的,不过简以溪还是觉得安沐的心态真不是一般的稳。

  “你就不怕翻车?”

  “翻车就翻车,反正她是个撒过谎的人,我不信任她,她也无话可说。而且……”

  “而且什么?”

  安沐转眸看向车外,街景划窗而过,倒映在她琥珀色的眸子。

  “A.G首席设计师,法国设计界多少双眼睛盯着的宝座,被一个不满三十岁的亚裔女人稳坐,怎么想她都不可能简单了,我不觉得她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么说……好像的确是。”

  简以溪开始反思,明明陈寒漏洞百出,为什么自己就没察觉呢?

  还是警惕性不够!

  简以溪试着弥补自己的粗心,分析道:“她能屏除一切不利因素,硬生生爬到现在的位置,肯定不简单,怎么会傻到主动找我编故事,就不怕我告诉你?

  而且,她也不该主动当着我的面给梁思蕊打电话。

  一边口口声声不想让你知道真相怕伤害你,一边又主动打电话开外放,这明显有问题。

  今天打电话还能解释成怕你误会,昨晚呢?

  她要真怕你知道,昨晚就不该主动提到项链,还说什么情侣款,她就是故意想打那个电话暴露梁思蕊。

  她一步步都是算计好的,也就是我蠢,当时只顾着难过,根本没想那么多。”

  简以溪越说越懊恼,觉得之前还被陈寒挑拨的差点怀疑安沐的自己,简直是个憨憨。

  安沐探手揉了揉她的头。

  “不是你蠢,而是她城府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简以溪沮丧道:“不,一点儿也不好,要不是你提醒,我还蒙在鼓里,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么逻辑清晰?”

  “你只是年纪还小,经验少而已,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也着了陈寒的道了。”

  陈寒再怎么冰雪聪明也不可能算到,真正的安沐早就不在了,不管她想从安沐这边得到什么,她都不可能得到。

  简以溪抬眸睨了她一眼,气哼哼道:“说的好像你多大一样,别忘了,你可还比我小两个多月呢。”

  “那怎么了?生理年龄不代表心理年龄。”

  “那我不管,反正等我考上清华,你就得喊我三天姐,咱们说好了的。”

  怎么又提这茬?

  安沐无语道:“我可没答应。”

  “你是没答应,可你也没拒绝,所以这就是默认了,不能反悔!”

  真是小孩子。

  安沐懒得跟她打着没意义的嘴仗,直接转移话题。

  “这次回去可不准再乱跑了,好好学习。”

  “你这语气……怎么跟我妈似的?”

  “你的意思是……不爱被我管?那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简以溪赶紧挽住她的胳膊,撒娇撒得那叫一个自然而然。

  “别呀别~你不管我你管谁去?”

  安沐垂眸睨了她一眼,心情有点儿复杂。

  原来自己不是不会撒娇,而是没找到那个可以让自己撒娇的人。

  简家就不用提了,养父母虽然疼她,可天生的老实人,不习惯这些黏黏糊糊的,就算自己冲他们撒娇,他们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下意识避开,久而久之,自己都不好意思撒娇了。

  这还只是假如,事实上,安沐打小就没有撒娇的习惯,养父母根本就没给过她这个机会。

  都说撒娇的女人最幸福,现在看着十六岁的自己冲自己撒娇,安沐也说不清什么心情。

  上辈子不能拥有的,希望这辈子可以拥有,不管是现在的自己,还是十七岁的自己。

  安沐又摸了摸简以溪的头,柔软的发丝如云絮般刷过指缝,她的心也跟着柔软。

  “等你考上了,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等你考上再说。”

  “你太奸诈了!这不是吊我胃口吗?”

  安沐不置可否。

  简以溪嘴里朝着不满,心里却乐开了花。

  ——和安沐的约定又多了一个~

  ——约定越多,分开的几率就越小~

  简以溪心满意足地歪头靠在安沐肩头,小心脏噗通噗通的,看了安沐最喜欢的猫,还多了一个约定,让她情不自禁有点飘。

  ——也不知道安沐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秘密?

  斜阳透窗而过,落在安沐搁在膝头白皙的手,手腕上,嫣红的手链坠着小巧的保过符,指甲盖大小,搭在安沐纤细的手腕,越发衬得那手腕格外的白皙好看。

  有点飘的简以溪,一手挽着安沐的胳膊,脑袋歪在安沐肩头,小手蹭啊蹭,蹭到了安沐手边,粉嫩的唇紧张地崩成一线,假装若无其事地拨弄了下那保过符,指尖蹭过手腕温热的皮肤,小心脏差点没从嗓子扑腾出来。

  “你……”她压了压剧烈的心跳,“你为什么会选这个?锦鲤不好看吗?”

  安沐微怔,垂眸望向手上的红绳,简以溪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探手与安沐十指相扣,手腕红绳并列排开,一只小锦鲤,一片保过符,一个金红富贵,一个素□□致,各有特色,都挺好看。

  简以溪忍着脸颊的滚烫,没事人似的握着安沐的手一块儿晃了晃,锦鲤和保过符也跟着晃了晃,碰在一起叮叮脆响,十分悦耳。

  “看,还是我的小锦鲤好看吧?有没有觉得后悔?要不要跟我换换?”

  两个女生握手根本就没什么,何况昨晚才握过,安沐根本就没在意,自然也就没留意简以溪的小心思。

  安沐道:“不后悔,不换。”

  “为什么?锦鲤不好看?”

  “好看。”

  “那你为什么不要锦鲤?”

  “锦鲤要在小溪里才能活得更好。”

  小溪……

  简以溪怔了下,一直低着的头没忍住抬了起来,看向安沐的眸子黑亮如星。

  安沐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

  “就是觉得你挺……文艺?浪漫?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我却知道怎么形容你。”

  “嗯?怎么形容?”

  安沐一本正经道:“你就像是……”

  简以溪握着她的手,大眼扑闪着,期待地望着她。

  安沐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猴屁股。”

  猴……屁股?!!

  安沐撤开头,面不改色道:“不然脸怎么这么红?”

  “我……”刚暴涨的气焰瞬间化为乌有,简以溪赶紧松了安沐的手随便忽扇了两下,“热,这车里太热了。”

  “那还不开车窗透透气?”

  “我这不是怕外面灰尘尾气什么的呛得慌。”

  “鱼和熊掌……”

  “我选鱼,选鱼,不开窗。”

  两人嬉嬉闹闹,没多久就到了车站,安沐做事安稳,留了足够的余裕,又等了会儿才进站。

  检票口,简以溪眼圈红了,一步三回头,眼看要进去了,又跑回来狠抱了抱安沐。

  “暑假能来看你吗?”

  “学校要补课,就放十天假,你还是多陪陪爸妈吧,别让他们总操心你。”

  潍城二外既想响应减负号召,又想保住升学率,所以高一高二比较松,到了高三就会抓得格外严,不仅暑假要补课,寒假也要补,而且必须全体住校,一周只休息半天,晚自习都比高一高二多一节,可谓把时间压榨到了极致。

  这些老传统,潍城二外的学生没有不知道的,简以溪自然也知道。

  “那……那就是一年多都见不到了?”

  安沐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时间过得很快的,就像这两个多月,不是眨眼就过去了吗?”

  不说这还好,一说这,简以溪的眼圈瞬间泛了红。

  “你是眨眼就过了,我天天扳着指头盼你生日,我都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了。”

  “有想头自然觉得慢,你什么都别想,唰得就过去了。”

  “是……你是什么都不想,也不想我,我想你来看你,还挨骂。”

  这算什么?不会撒娇则已,一撒就一发不可收拾?

  安沐有点头大。

  眼看着再不进去就要误车了,安沐探手把她拉进怀里,拍了拍她纤瘦的背,低声道:“你是不能来看我,但我可以去看你。”

  一句话,简以溪笑逐颜开。

  “那说好了!暑假,我等你!”

  进了检票口,简以溪还不放心地趴着围栏冲她道:“我不会耽误你学习的,我一定努力比你学得更好,等你来了,我辅导你!”

  好?

  两个月后的暑假,没等安沐确定什么时候去潍城,安爸胆结石住院,虽说只是个小手术,安爸安妈也说了不要紧,可安沐还是被小姑姑提溜着一块儿过去探望。

  小姑姑是为了顺便度个假,安沐却不得不放弃了原定的计划。

  错过了暑假就只剩寒假,寒假时间短,两个学校补课时间又冲突了,最后也不了了之。

  至于陈寒,她虽然有段时间没再出现,却真的和A.G解了约,接连忙到十月,回国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