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以溪分不清自己这究竟是紧张, 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那熟悉的缺氧感再度侵袭,本该张嘴辅助呼吸, 她却下意识抿紧了唇瓣,耳膜鼓噪着吵闹的心跳,脸颊隐隐发烫。

  她控制不住自己短促的呼吸,也控制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又湿又烫好像出了汗。

  她迷迷糊糊想着, 要是弄湿了安沐的睡裙,她会不会更生气?

  简以溪下意识挪了挪手掌的位置,滚烫的掌心摩擦过布缕, 丝滑中透着一丝麻凉,凉得她心尖儿颤痒。

  一张口就是沙哑到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嗓音, 简以溪吓了一跳, 有种迎头一盆冷水的惊颤,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总觉得这嗓音很不合适, 就……就很……很怪……

  她赶紧清了清嗓子, 手掌的热度似乎也降了些。

  “安沐……这么多天不见,我……我特别想你……”

  先说好听的肯定错不了。

  “我刚才要是说错了什么,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你别气了行不行?”

  看在她这么诚恳的份儿上, 安沐应该会原谅她的吧?

  刚睡着的安沐,带着被惊醒跳痛的太阳穴睁了下眼, 又无语地闭上。

  ——想打人。

  ——忍住,这是自己,比亲的还亲。

  “我没生气, 睡吧。”

  ——假的。

  她说没生气那就是没生气。

  简·直·溪长吁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今天你生日,生气不吉利,你打我骂我都行,总之别气着自己。”

  简·直·溪说得诚心诚意,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真的,她可不是说说而已,安沐要真打她骂她,她也不会生气的,除了养父母,只有安沐能让她心甘情愿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说罢这些,简·直·溪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表达完整,又补充了几句。

  “还有,我澄清一下,我不是说三十岁的女人就不美不好,我只是想说,十几岁是娇花一样的年纪,年纪差别太大会有代沟,心灵的身体的都有,尤其身体上的。

  年纪大的相对来说会比较先走,剩下年轻的孤零零留在这世界,想想就觉得好可怜。

  虽然死亡这种事谁也无法预估,也可能年轻的先走,可大概率而言,还是年长的走得更早。”

  简以溪原本只是想解释一下自己对年长女性没有任何不尊重,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就夹带了私货,明里暗里在给安沐敲警钟,警告她千万别喜欢上年纪大的!

  尤其是陈寒这种爱在背地里嘀嘀咕咕的小人!

  说罢还怕安沐不明白,又特别强调。

  “本身陈寒年纪已经大了人家那么多,对人家已经很不公平了,如果再用什么卑鄙手段,那就真的是无耻下作不要脸。

  毕竟十几岁还很单纯,什么都不懂,就像一张纯白的纸,而三十岁早已经深谙社会的险恶,说直白点就是老江湖了。

  如果老江湖凭借个人魅力吸引了小白花,那无可厚非,我绝对祝福她们。

  可如果老江湖仗着自己经验丰富,就别有用心地靠近小白花,还想方设法套路人家,让人家崇拜她感激她喜欢她,进而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真的很恶心了。”

  简以溪自觉自己说的很中肯,也非常有说服力,却不料,安沐抓起她搂在她小肚子的手,毫不留情丢出了被窝。

  “我说困了没听到吗?睡觉!”

  ——啊这,这又怎么了?

  简以溪在被窝里凌乱,被抛弃的手悬在半空,孤单寂寞冷。

  ——我,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刚刚明明看她已经不生气了,怎么现在好像更生气了?

  废话!这能不生气吗?

  “仗着经验丰富”、“别有用心”、“不可告人的目的”……

  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安沐本尊。

  虽然安沐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安沐也从来没想过让简以溪崇拜她感激她,可事实还是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老黄瓜刷绿漆是吗?

  虽然安沐气得牙痒痒,不过事实上,她确实是二十八岁的灵魂刷了个十几岁少女的身,这让她气都气得理亏,反驳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还有什么比吃了哑巴亏更让人郁闷的?

  重活一世,安沐早学会了雷打不动情绪稳定,可在简以溪面前似乎总会情不自禁放松,情绪也跟着更容易浮动。

  这种事还是不要多想的好,只会自己气自己。

  话又说回来,就算她不想,她也还是被自己给气着的,被十七岁的自己。

  老牛,老黄瓜,老江湖……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一边道着歉,一边气着人……

  真要把她给气死了……

  她请得起律师打这人命官司吗……

  请得起……吗……

  请……氢……氢……

  氢氦……锂铍硼……

  当春乃……发生……

  若……为自由……故……

  脱衣先……脱……

  呼……

  本就是惺忪而醒,又累了一天,安沐脑子混混沌沌,就像瞌睡的时候记笔记,开始还清晰有条理,越到后面越混乱,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了。

  睡意如潮,安沐就这么想着想着沉入了梦乡。

  被抛弃的简以溪委屈巴巴裹着被子,想再搂上安沐哄一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哄,毛毛的法子明显已经失败了,她不知道下一步该用什么办法。

  她小心翼翼伸手过去,扯了扯安沐是睡裙吊带,还没等开口,安沐本能地反手挠了挠,吓得简以溪赶紧收回了手,蹭到香肩的手指莫名其妙发着烫。

  她……她到底怎么了?

  只是手指蹭了下肩膀而已,为什么心脏跳得这么快?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敢再扯那细细的一根吊带,改扯着她背后的睡裙。

  拇指食指揪着一点,轻轻扯了扯。

  没人理她。

  是在生气?还是睡着了?

  要是生气,她就继续哄。

  要是睡着,她就不吵她了。

  简以溪轻声轻脚撑身而起,探头看向安沐的脸。

  呃……

  太黑了,只能恍到轮廓,根本无法判断安沐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有。

  简以溪又转身拿了手机,轻轻按亮屏幕,照向安沐的脸。

  这下看清……

  “干什么?!”

  安沐突然睁开眼,瞬间的警觉后,又下意识拧眉歪头避开那刺眼的光。

  那一声实在太过凌厉,那转瞬即逝的眸光又过于森寒,简以溪措不及防,一个心惊肉跳,手机松了,啪的砸在了安沐脸上。

  简以溪吓得模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简以溪手忙脚乱赶紧伸手过去,还没等挨着那倒扣只露着一圈白边的手机,突然眼前一晃,安沐毫无预兆突然坐了起来,拽起身后的枕头照着她就是一通狂揍!

  “你还让不让睡!让不让睡!!让不让睡!!!”

  简以溪抱头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别生气!”

  安沐连揍了N下之后,总算稍微消了点儿起床气,床褥喧腾着,一如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她喘着气丢下枕头,冷着脸躺下背过身,这会儿也不管简以溪是千里迢迢来找自己的,反正打完舒服了就好。

  简以溪抱着头,小心翼翼看着安沐的背影,唇角不由自主弯了弯。

  被凶被打还这么高兴的,普天之下除了变态大概只有她一个正常人了吧?

  可她真的很高兴,她第一次看到安沐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不是压抑,不是闷不吭声,跟不上砰的摔上门不搭理她,而是痛快的宣泄。

  能让安沐正确表达自己,是不是说明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简以溪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念头,照理说惹恼了安沐她该反省才对,可她就是高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心。

  兴奋的有点睡不着怎么办?

  看一眼安沐,再看一眼。

  为什么安沐非要背着身睡?

  明天她就要走了,过一秒就少一秒,她就不能让她多看两秒她的脸?

  手机已经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反正床下铺着绒毯,就算掉地上也不要紧,简以溪也懒得找。

  她怕安沐再睡着了,赶紧说道:“安沐,你能不能转过身?”

  “干嘛?”

  安沐这会儿已经一点儿都不困了,她就是在困惑,困惑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孩子气?身体变年轻了,难道心也跟着幼稚了?

  不,应该不是,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简以溪小声道:“你背着身,我……我害怕。”

  简以溪没敢说想多看她两眼,总觉得这话说出来实在太奇怪。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就……”

  不等简以溪绞尽脑汁编出个完美的理由,床褥摩擦声已响起,安沐转了过来。

  “快睡吧,我真的困了,明天还要考试。”

  “那……那我再说最后一句。”

  “快说。”

  “能……能牵……牵下手吗?”

  简以溪赶紧道:“不能就算了我就随便说说睡觉睡觉。”

  这一连串不带标点符号的,听得安沐无奈又无语。

  “手呢?”

  “这儿呢!”

  简以溪慌忙举起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提出想牵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昏暗中看不清楚,只能恍手掌模糊的轮廓,可这已经足够,掌心突然爱上柔软的温度,安沐牵上她的手,十指相扣,垂放在两人中间。

  简以溪微张着嘴,有点难以置信,这难道是要牵一晚上的节奏?可她原本只想牵一下就好的。

  占了便宜的简以溪,坚决不卖乖,老老实实拽着被子躺好,不时撩开薄薄的眼皮瞟一眼安沐。

  虽然昏暗,虽然看不清楚,可知道安沐是面朝自己躺着的,甚至她都能感受到安沐喷洒过来的温热呼吸,简以溪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类似……岁月静好,也或者……甜如蜜糖。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呼——呼——

  不到三分钟,简以溪睡着了。

  被接连吵醒两次的安沐长睫微颤,抬眸看了她一眼,昏暗中,简以溪微张着嘴,睡得香甜,哪管自己造了什么孽。

  安沐挪了挪身子躺平,本想松了简以溪的手,可简以溪攥得实在太紧,她连试两次没能松开,动作再大些只怕要吵醒简以溪,只能无奈放弃。

  夜色浓沉,万籁俱寂,耳畔是简以溪绵长的呼吸,安沐闭上眼,尝试第三次入睡。

  第二天一早,鸡飞狗跳,陈寒一大早就敲开了门,拎着早点忙活着拆封,让安沐赶紧吃了赶紧上学去。

  年轻就是好,虽然只睡不到三个小时,洗了把脸之后,安沐依然觉得神清气爽。

  安沐学校离得不远,却也不近,每天都是骑自行车上下学,一路绿灯的话,大概半小时能到,遇上倒霉全是红灯,那就得四十多分钟。

  早高峰,自行车比汽车快,陈寒也没帮她叫出租,目送她进了电梯,笑着挥手告别。

  时间匆忙,实在赶不及再多说别的,安沐清楚简以溪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单蠢的少女孩,能应付得了陈寒,也就挥了挥了手,按了1楼。

  安沐走了,简以溪从容不迫地回了房间。

  车票是下午三点多的,她按原计划,慢条斯理地翻出昨天剩下的食材,排骨需要化冻,先带着包装袋泡进温水,再慢悠悠剥蒜准备辅料,然后就是勾好面糊,茄子切块,准备油炸。

  时间还很充足,简以溪处理好所有食材,炖上排骨,转去客厅窝到了沙发。

  陈寒也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准备食材,她比简以溪慢一点,简以溪都已经喝完整杯咖啡了,她才弄完出来,坐在了她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安沐:老牛吃嫩草?

  溪溪:我错了老婆!是我这毛还没长齐的癞蛤蟆觊觎你这白天鹅!QAQ

  安沐:呵。

  溪溪:老婆怎么还没消气?o(╥﹏╥)o

  毛毛:你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溪溪:没呀,我都自比毛还没长齐的癞蛤蟆了,难道要比打不死的臭蟑螂?

  毛毛:虽然但是,癞蛤蟆本来就不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