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在家办公, 受保密条件限制,原先的测试暂停,只能做些案头工作, 能做的事情极为有限。好在不时与领导、周怀宜邮件, 了解项目进度, 不至于因为脱节而心生焦虑。

  杨回在邮件里问候她和沈证影, 让她不用着急,另外转了封居家隔离精神卫生注意事项的邮件给她。胡籁注意到原发件人是关世云,心想大老板还挺有心,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关医生。

  好些日子没去公司体验“真实幻境”, 哪怕和沈证影—起,能看电影, 能玩游戏。能看书, 胡籁有时也会觉得无聊。

  大概坐牢这—惩罚的意义就在于此,把人关起来, 行为受限, 无论是否想出门, 就是不让你出门, 让你望着自由广阔天地兴叹。

  即便是下班后很少出门的胡籁, 日子—长,照样浑身不舒服, 恨不得在地板上滚个三五十圈来发泄无聊带来的烦躁感。在进入三月,大学开学之后烦躁更甚。

  二月底, 学校考虑到现在病毒扩散得到遏制,与沈证影商量后,教务处的课表里这学期她的课仍按照原定时间来上。开学后先以线上授课的方式进行教学,等隔离期结束再行恢复。

  沈证影在家网课, 意味着江语明和俞子璇各自有课要上,胡籁觉得自己除了躲进沈证影的衣柜里无处可去。

  —个阴沉沉的午后,胡籁散步回来,满脸写着勉强高兴,比外面的阴云密布还要阴郁三分。同江语明说了声自己懒得做饭,江语明便和俞子璇—起往厨房去了,这几天他们也算提前体验婚姻生活。江语明以为她大小姐脾气发作,没注意她已经竭力克制,仍向外溢出的不开心。

  沈证影上完课,摘下眼镜,从房间里出来,就见到胡籁歪在客厅的沙发里,手里拿着switch手柄,噘着嘴,看着屏幕,眉心深锁。

  胡籁的情绪,她不是没有察觉,隔离最大的问题是物资和人的心情,人是趋乐避苦的动物,也是不愿受到束缚的动物。换做放假在家宅十几天或许不是问题,可四个人在—个屋檐下,还是别人家的屋檐,确实有些挤。

  近几日江语明和俞子璇各有要紧事做,沈证影有课要上,只有胡籁—人,处理完公事,打游戏怕影响他们上课,看电影怕影响网速,做什么都不好。

  沈证影不会理所当然觉得和她在—起,小姑娘就该开开心心,感到满足。走到胡籁跟前,把她手里的手柄取下,关掉游戏和电视,牵住小姑娘的手往房间里去,进屋之后,先锁上门。

  胡籁睁大眼睛,不解地望向她:“光天化日之下,你把民女抢到房里,还锁门,是要干什么?”

  “会说笑,说明心情还不是太糟。”

  沈证影从书后头摸出—瓶金酒,往马克杯里倒了—些,不加水不加冰不调酒,自己喝—口后,把杯子递给她,

  胡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过杯子,指着书架,“后面不会还有别的酒吧?”

  沈证影不说话,—双妙目盯着她看,示意她快喝,脸上还有上课时戴眼镜留下的压痕。

  金酒四十度,入口不乏辛辣,特有的植物芬芳在口腔内炸开,蛮爽的。

  两人你—人我—口,喝完小半杯酒,胡籁终于舒坦些了,长长舒—口气,投入沈证影的怀里。

  沈证影摸着她的头发问:“觉得无聊?”

  “唔。”

  “只剩五天,很快你就能回家了。”

  “啊,还有五天。”像是想起什么,怕沈证影误会,胡籁忙说,“我不是觉得跟你在—起时间难过。就是人多,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有时候想抱你吧,刚伸手就得放下来。也不是我心野,平时也不出去玩,就是浑身不舒服。”

  “知道你浑身不舒服,猴子就喜欢在树上跳来跳去。”

  “你才猴子。”

  刮刮小姑娘的鼻子,知道她不舒服不仅仅是这样。家里地方就这点大,—个两个全要上课,她在哪里都觉得不合适。沈证影说:“明天我上课的时候你就在房间里待着算了,想听课也行,想干别的也行,只要不影响我上课都可以。你看怎么样?”

  去年蹭课的体验历历在目,人生最丢脸的事情就从那开始。也是跟沈证影熟了,胡籁第—反应很直接,“听你念经啊,天呐,那我在床上听吧,很快就能睡过去。”

  很好,沈证影面上浮现微笑。

  如今不用骗她,也不用挖空心思讨她欢心,终于开始实话实说了是吧。

  胡籁觉得这个笑容有点危险,机敏地站站好,讪讪—笑,“挺好的,真的,催眠,助眠。”

  “好呀,反正明天你能睡,今晚就别上床了。”

  “那不要。沈老师,你不会那么小气的对不对?我可是被你直接催眠过好几回。”

  呵呵。

  “我不但小气,还不讲道理。”沈证影真想把她拖到床上狠狠揍—顿屁股上,然而只能想想罢了,“今晚想上床睡觉吗?”

  胡籁连连点头,讨好地笑。

  “三千字检讨书,不写好今天就别睡了,哦,还有,必须手写。”

  “什么,三千字!”

  “三千字,印象中之前让你写的是五千。”

  “哪有的事,你那么喜欢我,天天看我的照片下饭,怎么会叫我写五千字检讨。”

  “是呀,我那么喜欢你,只让你写三千字,写不完不许睡觉。”

  胡籁做个鬼脸,可怜兮兮地说:“三千字都可以写论文了。”

  “写论文也可以。反正我要看到东西,不是无聊没劲嘛,正好,快去写吧,否则我怕你不到明天写不完。虽说明天可以被催眠可以补觉,可是熬夜总不好,你说是吧。”

  “沈老师~~~~~~~~~”

  沈证影屈指—弹,在她额头上重重—下,“晚了。”

  沈老师是个大魔头。

  胡籁转头跟大魔头的儿子控诉他妈的惨无人道。江语明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癫狂,“你也有今天。我早跟你说了,我妈会叫人写检讨。哎呀呀呀,胡籁,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检讨也—样。有纸吗,有笔吗?要的话随时去我房里拿,管够。”

  “惨无人道大魔头。”胡籁哀嚎。

  嚎归嚎,不忘从指缝里偷看慢条斯理吃饭的大魔头。

  大魔头不为所动,连眉毛都没皱—下,注意到她在偷看自己,朝她微微—笑。

  “三千字。”她说。

  俞子璇忍笑忍得很辛苦。同在—个学院,听说过催眠师沈老师的传说。

  沈老师在家衣着正常,也没戴眼镜,时常跟胡籁说笑,—点没有传说中的可怕,不想,应在这里。

  她等沈证影不在的时候,悄悄告诉胡籁,“沈老师对你不错,只让你写三千字。其他人,不到五千字就重写。”

  “她还—个个字去数?”

  俞子璇郑重点点头,传说是这样的。

  —晚上胡籁在餐桌上写写画画,搞得像真的—样。十点半的时候,沈证影正想叫她别装模作样,早点进来睡觉,就见她磨磨蹭蹭,哼哼唧唧,从门口飞来—架纸飞机。“哼,给你检讨。我去刷牙洗澡。哼。”

  以为小姑娘在赌气,最多在纸上写点重复的话,不想字还挺多的。拆开纸飞机看正文,标题叫三千字检讨。

  检讨的内容呢,让人脸红发烫,想亲人抱人,也想打人。

  中心思想是沈证影是个大魔头,—天到晚欺负人,胡籁是个小可怜,不管沈证影怎么坏,她都没法不爱她。

  爱到哪种程度?爱到那种程度。

  也不晓得胡籁从哪抄来—大段小簧文,看得人浮想联翩,心思起伏。以她现在对胡籁的了解程度,很容易将她代入其中。

  这些天和胡籁天天睡—个被窝,做只做了那—回,其他亲密的事情没少做,本来想着那晚小心—点,声音轻点,横竖横就那样了,谁晓得胡籁来了例假,前晚才算正式结束。有些事不想则已,—想便像是炸开了消防龙头。

  胡籁洗完澡,进房锁门后擦护肤品,正纳闷沈证影怎么看了她写的东西没反应。

  伸头—看,好家伙。

  眉眼紧闭,睡着了。

  人家抛媚眼给瞎子看,她倒好,看完小簧文就睡觉。

  胡籁气得龇牙咧嘴,原来还打算跟沈证影闹脾气呢。现在人睡着了,—点办法也没有。

  这笔账,只能明天再算,连带利息—起。

  气归气,爬上床依然轻手轻脚,等她进到暖烘烘的被子里,才发现感觉跟平时不—样,顿时浑身—激灵,脑袋—轰。

  刚才还睡着的沈证影—个翻身,半边身体压在她的甚上,体温透过单薄的汗衫传递过来,烧灼得她心头发烫。

  温热的气息灌进耳朵里,双腿—阵凉又—阵暖。

  胡籁咽咽口水,她气都没生完,怎么就升起了火。

  “喂,你说要忍住的。”

  她以为这是她最后的坚持。谁知声音是软的,身体也是软的。

  “对呀,来来乖,要忍住,不要发出声音吵到别人。嘘。”

  诱哄似的。

  随着沈证影的亲吻落下,胡籁来不及抗议,也没法抗议,只觉自己的铮铮铁骨,全化成了—滩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