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念青说吃饭,方诗月立马松了口气,最先拉开餐坐坐下的就是她。

  于是大家开始吃饭,李姨吃得很少,据说是有了脂肪肝,晚上基本不怎么吃,她在饭桌子上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吃饭的过程中瑜冰倒也识趣,没有再提这件事,方诗月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结果李姨走后,一直没说话的瑜冰终于开口了:

  “对了,方诗月,你最近几年在哪儿发展?”

  突然被瑜冰叫到,方诗月胆战心惊,幸亏她问的问题还算温柔。

  “就在国外啊,前几年在读书,后几年在英国工作,不适应就回国了。”

  “喔,这样子哦。那你住哪儿啊?”

  瑜冰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季念青和瑜冰坐在同一侧,脚在桌下不停地踩瑜冰的脚,可瑜冰却跟没事人一样,只知道直视着方诗月。

  “我住隔壁。”方诗月稳住心神,回答瑜冰时倒是大方。

  “喔,这里好偏僻的,怎么想着房子买在这儿?”

  瑜冰这话倒是点醒了池饮冬,她其实一直也都有这个疑惑,便同问道:“对啊,诗月,我一直都想问你这个问题的,你怎么想着住这边来了?”

  方诗月放下手中的筷子,心中对于瑜冰已有不快,回答时语气却还是没变:“觉得这房子挺不错的,而且买了也能升值,各种机缘巧遇吧,主要为了赚钱。”

  说话时有意看了池饮冬一眼,却发现池饮冬的目光是落在季念青身上的。

  方诗月抿了抿唇,话锋一转,问季念青说:“对了念青,你当初刚接手公司的时候是怎么运营成这样成功的啊?我现在遇到好多问题的。”

  深知在这方面池饮冬才是能手,方诗月这问自己,自己要是真的回答了,那可就真是班门弄斧了。

  “这你要问池饮冬啊,你看她公司利润每年都翻番,是a市经营得最好的公司了。”

  季念青话音刚落,见池饮冬已经起身,“等会儿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待到池饮冬走后,方诗月话锋一转,对季念青说:“听说你刚接手公司的时候,是不是也丢了挺多单子的啊?我这刚接手我叔叔的公司,这还没一个月呢,加上你的话,一共就丢了两单了,都是亏的。

  方诗月这话让季念青好不疑惑,分明她们才刚刚签订了合同,怎么能算丢单?什么叫都是亏的?

  下一秒方诗月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说:“念青啊,我这人不太会说话,我的意思不是丢单,也不是利润不够,你别误会啊。”

  季念青不是傻子,知道方诗月这是在暗示自己做生意太黑心,不给她留利润。

  可方诗月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当时有池饮冬帮忙,季念青能更坑。这都算是给池饮冬面子了。

  知道和方诗月这种人不能翻脸,季念青不紧不慢伸手去拿桌上的饮料杯。

  动作慢条斯理,抿了口气泡饮料,这一系列动作完毕过后,她才说:“话不能这么说的。你还记得,当时你是叫了饮冬的哦~”

  当季念青叫池饮冬的名字为“饮冬”而不是“池饮冬”的时候,瑜冰就知道好戏要开始了。她快要掩饰不住自己想要笑出来的表情,只能也喝了口饮料加以掩盖。

  “念青,我叫饮冬一起谈单子不是故意的啊,说实话我不知道谈合同的人是你,要早知道是你的话,我当然不叫了呀,免得你觉得我让你走人情。”

  方诗月说出这话实在太不诚恳,早在之前池饮冬其实就告诉过季念青,方诗月是在知道的情况下叫的自己。

  所以方诗月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瑜冰目光一直黏着季念青,仔细观察她的微表情。

  只见季念青先是极快的扯了扯嘴角,而后莞尔一笑,对方诗月道:“说实话,我是看在我老婆的份上给你的面子的,不然我不可能给你压价的。而且我们公司...”

  “噗!”季念青的话还没说完,瑜冰喝到嘴里的水就喷了出来,直接喷到了她自己的手上。

  季念青明知故问,内心却掩饰得高明,若无其事问瑜冰:“你怎么了?”

  瑜冰立马抽了张纸擦擦手,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继续说。”

  瑜冰心想季念青这还挺牛,为了气方诗月连叫池饮冬老婆都叫上了。

  她侧目一看,发现方诗月脸都绿了,仿佛噎了一块大石头在喉咙一般,季念青这招实在凑效。

  方诗月尴尬笑笑,“你突然这样称呼饮冬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喔,这个称呼很正常啊,她也是这么称呼我的。”

  瑜冰没开口,一直憋笑,觉得季念青还挺会胡扯。她能和池饮冬胡称老婆,那太阳都能变成方的。

  季念青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注意力都放在方诗月身上,不知道池饮冬已经朝她走来。

  她似乎听到几人对话,便问道:“什么称呼?”

  方诗月忙说:“念青说你叫她——”

  “没什么!你快坐下吃饭!”季念青突然分贝剧增,吓得李姨都是一哆嗦,还以为几人吵架了。

  因为心虚,季念青在池饮冬坐下后疯狂给她夹菜,仿佛这样就会堵住她要问问题的嘴。

  方诗月犹豫着要不要说,但最后还是闭了嘴。

  晚饭过后,方诗月随便找了个借口急着要走,估计是瑜冰在她就不自在。

  她心中也是后悔,那天在夜店里黑漆漆的,根本认不清谁是谁,怎么都没想到最后还出去开了房,这人还是季念青的朋友,简直就是应了那句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真理。

  她的确不是第一次,甚至可以说经常做这样的事。

  这习惯是在国外的时候认识了一堆朋友养成的,玩惯了,有点收不住。只不过这方面的嗜好从来没有和池饮冬提及过。

  方诗月走后,瑜冰也找了个理由离开,但在临出门前还是没忍住回身,当着季念青和池饮冬的面说:

  “念青,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了,所以我以后不想玩了。”顿了顿,目光挪到池饮冬脸上,又加上一句:“对了,饮冬,你那朋友床上功夫挺厉害的。”

  说完这话瑜冰径直出了门,留下两人慢慢消化她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池饮冬很不想把方诗月往那方面想,但综合方诗月今天的各种表现和瑜冰的那番话,十之八九差不多是那意思了。

  池饮冬蹙眉,她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个事,关于方诗月,她到底了解多少?

  这问题一旦冒出脑袋,池饮冬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不合格,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不知道她的喜好与厌恶。

  尤其是方诗月出国过后,两人的联系比往常不知道少了多少。说是好朋友,其实随着时间流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了。

  瑜冰走了好一会儿,池饮冬还是保持先前送她的那副模样,季念青心有愧疚,知道池饮冬这是被瑜冰的话吓着了。

  盯着瑜冰这货盯了一晚上,没让她说漏嘴。结果这人临走前什么都说了,果然瑜大爷还是大爷。

  她轻轻拍了拍池饮冬,提醒她不要再站在原地发呆,便说:“还站在这里干嘛?明天你不上班的么?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呢,先上去了。”

  她留给池饮冬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上楼时不忘给瑜冰发消息:“今天晚上有点过分了啊,没必要搞成这样。”

  瑜冰却回她:“你不懂,有些事过一阵子再告诉你。这方诗月不是什么好鸟。”

  季念青看瑜冰这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她了,瑜冰的确是在为自己出头,可有时候这方式真的是...鲁莽了些。

  将手机抄进包里,季念青还惦记着去猫房打地铺。

  当季念青拿着李姨给的铺地的榻榻米在地上铺时,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逃避型人格的。

  这词在她脑袋里一闪而过,很早以前,季念青记得第一次听到这词,是从梅雪口中而出的。

  那时候季云梦已经去世,梅雪带着季念青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至于是什么地点季念青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天下雪。

  梅雪牵着幼小的季念青,现在屋檐下,说:“你妈妈真的是逃避型人格了。有什么事情,总是憋在自己心里,最后人都给憋死了。”

  “什么是逃避型人格啊?”年幼的季念青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希望小季长大之后,勇敢面对生活,好吗?”

  那时的季念青懵懂的点点头,对梅雪说:“是不是因为妈妈不够勇敢,所以死掉了?”

  说完这话小嘴轻轻一撇,眼泪没忍住就落了下来。

  季念青躺在榻榻米上,回忆自己小时候与梅雪的细碎片段,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兴许关于自己母亲的死,她可能才是真正知道实情的那个。

  而季念青深知,自己逃避的是情感,也许是为了面子,也许是不想一脚再踏入万丈深渊。但她也不禁好奇,如果季云梦不够勇敢,那她逃避的,到底是什么呢?

  思忖间,房门被轻轻叩响。季念青的神思还未被拉回,机械地说了一句:“进来。”

  开门的当然是池饮冬,对方手里抱着一条薄被,在开门时目光环视了房间一眼。

  房间还是原来的布局,但季念青这地铺明显很突兀,就是在空的地方拼接了几张榻榻米,她抱过来的那些衣服啊化妆品啊,此刻都零散落在地上。

  再加上她此刻可怜兮兮的坐在地方,眼里似乎还带着泪花,从池饮冬的视角看去,仿佛就是一个街头乞丐。

  “你确定你要睡这里?不能和我睡?”

  “不能。”

  “你到楼下客房睡也行的啊,要是你想睡主卧我也可以让给你的,没必要睡地上。”

  池饮冬话都说到这份上,以为季念青要答应自己的,可对方脾气似乎挺犟。

  估计是想着说出去的话不好意思收回,强硬道:“不!我就要和猫睡,薄被给我留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