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阿裳>第57章 淙淙彻暮

  「这也太欺负人了!」

  可离听罢阿裳昨日的遭遇上火到风寒都快要好了,立马拉了人带上钱直奔瑶芳阁。

  刚一踏进瑶芳阁便听到一声尖叫,院中围着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的就像是树上的鸟。

  「是谁!!」

  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厉的质问,那群鸟儿们瞬间噤了声,可离喜凑热闹扒开了去看,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正捧着流血的指尖忿忿然于众人。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在周小姐的绣盘底下暗藏棉针的?快站出来自己承认!不然查出来有你好受的!」

  一旁的女子跟着恐吓,围观的其它女子都被二人的气势所吓到纷纷低着头不敢吱声,可离从阿裳同样害怕的眼中猜出这名女子就是昨日欺负阿裳之人,她眼瞳一转,想到了一个为阿裳出气的好法子。

  「姑娘莫急,我是大夫。」

  可离特意理了理衣衫,摆出一副温润模样,主动上前替那位周小姐瞧起了伤情,周小姐一听是大夫,便忙紧张的去问:「大夫!大夫来的正好!怎么办,怎么办,这针扎的可深,血一直不停的流!」

  「小姐莫急,我瞧瞧。」

  可离虚着眼睛佯装仔细的去瞧,只一眼便心下里想笑,好一个血流的不停,再晚点来瞧恐怕连伤口都要看不见了。

  「哎呀,这个确实很严重。」可离强忍了笑意摆出一幅大事不妙的模样,周小姐听罢果然脸都白了:「有,有多严重?大,大夫可要救救我啊!」

  「小姐莫慌。」满意的欣赏着周小姐脸上的恐慌,可离悠悠的从地上拔起一株芍药,掰了根在手中揉搓出汁液然后滴于那流血的指尖:「这针刚好扎到了穴位,又扎的深,我这里没有工具只好暂先替小姐止血,还请小姐尽快去医馆进一步处理的好,若是耽误了时辰,恐怕就……」

  可离还没想好那恐吓的话,被吓傻了的周小姐早已撒了手就跑出了阁外,只剩了一堆不明真相的女子投来崇拜的目光。

  「可离掌使……」阿裳刚开了口可离便知她想要说什么:「阿裳美人儿放心,芍药清热活血,刚才那位小姐火气那么旺,我替她清清热罢了,不过就是需要她多付出些血的代价,等她到了医馆自有大夫会替她解决,我们还是去干正事的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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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是?」

  瑶芳阁管事的桌上被砸来一大包裹的银子,砸的那木桌都「吱吱」着晃荡,肥头大耳的男人额角流下一滴汗,迟迟未敢去碰。

  「当然是报名入学了。」可离同样抹一把汗,一路抱着这一堆银子可也费了不少力气,见男人只擦汗不点钱,催促道:「怎么的,可是不够?不够我可以再去钱庄取。」

  男人一看来的是金主,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将银子全数揽入:「哎呀,够够够!怎么算不够呢!」

  可离见男人贪财模样,忍不住又去刁难:「听说说你们这里的小姐各个都是非富即贵,像我们这样的平民老百姓是没有资格进来的。」

  「胡说!绝对的胡说啊!」男人的眼睛在银子和二人间来回横跳着,心不在焉的解释:「我们这个,这个瑶芳阁可是知府大人的夫人一手所办,接纳,接纳所有喜爱刺绣的姑娘,可是绝对的一视同仁!」

  「是吗。」可离这时又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钱,放在手中掂着:「既然一视同仁,那这里就应不会存在欺负人的事吧?」

  男人的魂也被跟着掂,听声便可知那里面是沉甸甸的金子,忙殷切的答道:「当然!我敢保证,这里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那就好。」

  一个挑眉那钱袋便跳到了男人的手中,可离也并非不晓人情世故之人,虽知男人是在背后中饱私囊,可若能花些钱换得阿裳在这里不被刁难,这钱也是值得。

  出了屋子阿裳顿足在院中,她说可离不必为她花这么多钱,可离回过身来:「一,这不是我的钱,二,这很必须。」

  可离说祁云有交代,这一行要满足阿裳所有的愿望。

  「她想要的都给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可离模仿起祁云说话时的模样,慵懒又清冷的语调:「注意安全。」

  「……」阿裳不知真假只红起了脸,可离又掏出一袋钱在手中晃着:「再说了,小云云最不缺的就是钱,阿裳美人儿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不如多给些小云云缺少的东西。」

  「阁主她…可是缺少什么呢?」

  要说起来,祁云看起来应是什么都不缺,阿裳却是认真的想要回报,可离凑近,故作神秘道:「那自然是,爱了。」

  「爱……」

  可离说祁云最缺少的是情,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感情。

  阿裳不解,她觉得像祁云那般近乎完美的人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得到万千人的爱意,甚至都不需要一次恩赐般的垂眸,可离却摇了摇头:「知道吗,你们都很像她,你和小云云,不过我觉得阿裳美儿要更像一些,虽所谓自古多情空余恨,还希望阿裳美人儿能多爱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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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蕖正在读一本书,书里讲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和一个痴情女人的故事,芙蕖说为什么被辜负的总是女人,而女人被辜负后还往往痴情如故,祁云在旁饮一口酒:「因为写书的都是男人。」

  祈云的伤尚未痊愈,涧水阁又迎来一位客人,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说要来买回一个秘密。

  女人孤身一人,若大的房间内,肉眼可见的在颤抖,祁云就坐在隔着一扇屏风后的椅子上,怀抱小羊慵懒的半倚,像月下半眠半苏的花。

  「我听说…只要用钱就可以让那个秘密消失。」

  女人逐字顿句都是紧张,说自己是朝中一位重臣家的婢女,来替自家老爷销毁秘密,屏风后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抚摸小羊又像是在端详着她:「撒谎只会让你更加紧张。」

  「……」

  祁云说女人眼神闪烁,环臂自抱,身往回缩,这些都是人在撒谎时的下意识动作,女人闻言立马松开了抱着臂膀的手,祁云的笑声传来:「双手柔嫩,还有这香,上好的奇楠香,可不是婢女可以拥有的,我说的对吗,夫人。」

  「……」身份就这么被一眼识破,女人将身子缩的更紧,屏风后的那双眼睛让她感到极度的不安,就像是被剥去了一切的赤裸,祁云的兴致也已至此,再开口时已是淡漠的语调:「既然是买卖夫人又何必如此麻烦,钱,一切都会如夫人所愿。」

  「我如何信你?」女人仍有些顾虑,屏风后的声音像是结了冰:「夫人只能信我。」

  芙蕖将钱点过轻摇了头,女人知那是什么意思,忙慌张的去解释:「我夫君一向清廉,家中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还请阁主网开一面!」

  「请回吧。」芙蕖搀扶着准备送客,女人却一把将她推开,全然不顾形象的爬向那屏风,苦苦哀求起来:「现在朝中内争外斗,若这秘密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中不仅会毁了我夫君一世名节,甚至还会断送他的仕途!我求你,可不可以宽大为怀!不够的钱我以后,以后一定会补上!!」

  「这位夫人,请您……」

  「夫人如此迫切想要销毁这秘密,不知周大人可是也这么想?」

  「……」

  「朝中有龙阳之癖的人不少,周大人错在动了他不该动的人,规矩就是规矩,这秘密,价高者得。」

  芙蕖正要来再次送客,屏风之后的人款款而出,窗外跟着下起了雨,女人颤颤的抬头,与她对视的是一双孤傲的眼睛,狭而微扬,不见一丝情感。

  「你与周大人成婚七载,未得一子,外传是你无法生育,殊不知是你的夫君不爱女色,你背负着这般污名为你的夫君塑造出一个不离不弃的完美君子之形,用七年的独守空房换来一对恩爱璧人的假象。」

  「……」

  「你本以为可以感化他,谁知他越陷越深。」

  祁云的声音也像那雨,不断冲刷着女人的底线与自尊。

  「你或许还爱他,可你怕的究竟是这秘密会毁了你夫君的名节与仕途,还是假象破灭后世人看你的目光?」

  「不要再说了……」

  「一个女人无法得到丈夫的爱,这在世人眼中,应是她的无能。」

  「我……」

  祁云伸手,将那张无措的脸抬起:「自古多情空余恨,你本可以选择。」

  「我本可以选择……」

  女人听着祁云的话流下泪来,喃喃着自怀中掏出一把短匕。

  「阁主小心!」

  芙蕖的叫声唤来游风,祁云却勾起了唇角,只见那个女人似失了神般的不断重复着那句「我本可以选择」,然后对着祁云扬起了短匕。

  屋外的雨声像一张网,将所有紧张的喘息裹覆,祁云依旧怀抱小羊微扬着眼角,眼看着女人流下最后一滴泪,将短刀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祁云知道她会这么做,甚至在等她。

  「未想到那书里的故事这么快就亲眼见到了。」

  芙蕖款身将那不甘的眼睛遮上,鲜红的血溅到了祁云的手上,小羊用柔软的舌尖舔掉,祁云推窗将血的味道散入雨中。

  淙淙彻暮,檐雨如绳,祁云说这世上有味之事,如诗、书、酒和情往往都是无用。

  「吟无用之诗,读无用之书,醉无用之酒,钟无用之情,终成一无用之人。」

  芙蕖将小羊抱过,同目窗外的雨:「阁主可真是无情呢,正是这些无用之事才让人活得更有滋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