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咯吱咯吱压在雪地上,慢悠悠地朝宫廷的方向驶去,今日是进宫面圣的日子,温凝晚打着哈欠坐在一旁。

  国师看了一眼身边困得睁不开眼的人,脑袋晃着快要倒去似的,她往温凝晚身边挪了一下,递过肩膀去。

  温凝晚歪着脑袋迷迷糊糊地就靠在她肩膀上,疲惫地合上双眼。

  国师看了一眼肩膀上呼吸均匀的人,面色红润,脸上带着笑意,长睫如羽,随着呼吸微微浮动,格外温柔。

  国师看向微张着的红润的唇,口干舌燥地吞了一口口水,急忙收回视线,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抱着手炉的手,还是不见那只翠绿色的手钏。

  国师抬眸,表情复杂地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睡觉的人。

  寺庙的姻缘簿上,分明就是她写的和自己的名字,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写那样的愿望,可是既然喜欢,为什么又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还有大理寺里和她躺在一起那个人又是她的谁?

  难道自己只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

  国师脸色铁青,宇文舒不会莫名其妙拿她威胁自己,尤然和尤琪更不会骗自己,尤然还可能被人骗,但是尤琪不会。

  还有苏玉儿对她的态度,这些都能证明她和自己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可是她为什么不说,更像是故意保持距离。

  国师眉头紧拧,那日在大理寺,她的眼睛还好好的,看自己的时候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以及失望的眼神还历历在目,怎么突然就看不见了?

  莫非是被齐王抓进天牢的时候受了酷刑?这个齐王!手也伸得太长了!

  国师紧咬着后槽牙,深邃的眸子微眯着,誓要让齐王付出代价!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尤琪在外面敲了敲车门。

  国师回过神来,望着缓缓睁开眼睛的人,像个睡饱了的小懒猫似的,打着哈欠,眼眶噙着泪花,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到了吗?”

  国师木讷地嗯了一声,温凝晚这才看向她,伸手慵懒揉了一下眼睛。

  “真快呀。”

  国师眉峰微挑,唇角轻扬。

  走进宫门,温凝晚抬头看着天空,好奇地问:“又下雪了?”

  “嗯。”

  温凝晚眨巴着眼睛,跟在国师身边,国师放慢了脚步,弓起手肘。

  “挽着我。”

  “嗯~”温凝晚摇头。

  “我可以的。”

  国师悻悻地缩回去,看着身边小心翼翼踩在雪地上,慢慢一步一步往前走的人,开始好奇,她的眼睛看得见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定很调皮吧?

  望着披着大氅,捂着手炉,还是冷得满脸通红的人,国师问:“你以前冬天怎么过的?”

  “有暖气呀。”温凝晚得意地笑着。

  “暖气是什么?”

  “就是……”温凝晚想了一下:“和你们的暖阁差不多。”

  国师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前面堆满积雪的台阶,又看看身边的人:“前面有台阶。”

  “我知道。”温凝晚望着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清扫积雪。

  应该是宫里的宫人吧。

  跨上台阶,温凝晚踩在积雪上,滑了一下,国师本能地伸手搂住她的腰。

  掌事的嬷嬷吓得急忙上前领罪,国师缩回手,手伸到温凝晚面前:“扶着我。”

  温凝晚害怕真的在这里摔了,没面子,伸手搭在国师手腕上,跟着她走上漫漫长阶。

  陛下心不在焉地坐在偏殿内,看着外面不时飘落的雪花,深深叹了一口气,垂下头。

  梦鄞看了她一眼,望着殿外,嬷嬷领着一对新人走来,国师轻声提醒:“小心脚下。”

  温凝晚上次吃了亏,所以这次很小心地抬高了脚,跨进殿内。

  走近了几步梦鄞眯着眼满脸笑意,轻咳了一声,提醒陛下。

  陛下抬起头来,惊讶地瞪大眼睛,深怕是自己希望是温少卿,出现了幻觉,急忙揉揉眼睛。

  国师穿着红色的蟒袍,头发高高束起,气质洒脱,温凝晚则是一身红色柔美的锦绣华服,头发梳成普通女子的模样,随意地披在身后,齐腰的秀发,仿佛泼墨画一般。

  “臣,携妇拜见陛下。”国师示意温凝晚晚行礼。

  温凝晚急忙跪下去行礼。

  陛下激动地起身跑下来,一把拉起温凝晚,没有理国师。

  眼泪汪汪地看着温凝晚:“温少卿,你还活着?”

  温凝晚忐忑点点头。

  “快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激动地拉起她的手走过去,国师眉头微蹙上前拦着,生怕摔了她。

  陛下嫌弃地拍掉她的手:“干什么?”

  “你慢一点。”国师说着担心地看了一眼温凝晚。

  陛下疑惑地看着笑吟吟的温凝晚,又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一脸惊讶地望着国师:“就……有了?太快了吧?”

  “陛下!”国师急忙出言阻止。

  望着国师着急地看了一眼温凝晚的模样,梦鄞低头笑着。

  温凝晚一头雾水:“你们说什么呀?”

  “没什么。”国师道。

  陛下愣了一下神,也不敢乱说话,放慢了动作拉着温凝晚跟着走过去坐下。

  国师担心温凝望磕着碰着,率先替她拉开椅子。

  陛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国师,又看看心安理得坐下的温凝晚,再回头表情幽怨地看着梦鄞。

  梦鄞收回视线,无辜地望着陛下,国师进步得太快了,显得她很不自觉。

  国师在温凝晚身边坐下,陛下好奇地看着两人,不可思议地笑着。

  “哦!”温凝晚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对陶瓷年画娃娃,笑嘻嘻地递过去。

  “呐,送你的。”

  陛下满眼欣喜地接过来,年画娃娃可以取下来,变成俄罗斯套娃。

  陛下觉得新奇,不断玩着:“这个又是你在哪里涛来的啊?”

  “这个不是,这个是我给玉石店的师傅定做的,她按照我的想法做出来,做工还不错。”

  “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么好看,还这么有创意,有意思。”

  国师和梦鄞一头雾水看着两人。

  好玩吗?街上几岁的小孩都不玩这个了。

  陛下小心地不停玩着:“这个根本停不下来。”

  温凝晚笑嘻嘻地望着她:“陛下觉得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就玩一下,可以让陛下静下心来思考,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陛下好奇地抬头。

  温凝晚挑眉,调皮地笑着:“听说可以求子。”

  陛下、国师:“……”

  “咳咳!”梦鄞吓得咳了起来。

  温凝晚抬眼望去,眨巴着眼睛:“原来梦统领也在啊?”

  陛下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梦鄞,这才发现她的目光有些涣散。

  于是紧蹙着眉,不悦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温凝晚神色微怔,不小心暴露了,尴尬地笑着。

  国师张了张嘴,不忍地回:“看不清楚东西。”

  陛下惊讶地看着温凝晚:“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嫁给国师的人是你,为什么你的眼睛会看不见,是不是宇文舒干的?”

  还没等温凝晚回答,陛下生气地看向国师:“国师,朕全权支持你,立刻带兵灭了宇文氏,真是一群恶心的脏东西!”

  “不不不。”温凝晚急忙摇头。

  “我的眼睛与任何人都无关,小时候生过病,落下的病根,现在只是发病了而已。”

  国师表情平静地看着身边的人,之前还和自己说是天生的,现在又说是落下的病根,果然又再骗人吗?

  陛下心疼地望着她坐下来,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安慰着:“没关系,国师府上的大夫很厉害,会给你治好的。”

  国师伸手将温凝晚上的手拉回来,陛下看着他,脸颊抽了抽。

  梦鄞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两人。

  “又是国师设计的吧?装作和你不熟,还狠心流放,然后转头就让你冒充郡主,连家进国师府的困难都解决了,老夫人已经气死了吧?”陛下不满地看着国师。

  温凝晚刚要开口,国师道:“对,是我设计的,瞒着陛下是因为陛下身边的人不安全,万一走漏风声,对温少卿不利。”

  陛下一脸幽怨地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气,以为温少卿死了,尸骨未寒你就要娶别人,我都不想和你是朋友了!”

  温凝晚笑呵呵地看着陛下:“原来陛下对我那么好呀?”

  “没你的事!”陛下气鼓鼓地说道。

  “哦——”温凝晚嬉皮笑脸地应着。

  陛下看着面前的人,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笑呵呵的,庆幸又心疼。

  “你也是,居然瞒着我,害我那么担心。”

  温凝晚无辜地笑着:“陛下在宫里,我想告诉你也见不到呀。”

  “也是。”陛下突然不开心地看着两人。

  “那以后你是国师的夫人了,我想要见你一面不是更难了吗?毕竟身为陛下为了避嫌不能随便见朝臣的夫人。”

  “我可以偷偷进来呀。”温凝晚笑嘻嘻地说着。

  梦鄞、国师:“……”

  陛下看了一眼两人,哭笑不得:“你当着自己夫君还有负责宫廷守卫的大统领说这话,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吧。”

  “那就陛下偷偷出来找我,我买了新的宅子,不用通过国师你也可以找到我。”

  “新宅子?”陛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开心的人,又看看国师。

  “对呀,就在国师后面不远,以后我可以在那里和朋友一起喝酒聊天,不必守国师府的规矩。”

  陛下眨巴着眼睛:“国师居然同意?”

  “当然啦,国师人很好的!”

  话音刚落,陛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了一眼佯装低头喝茶的国师,不可思议地问:“买在哪里呀?国师府后面是西市街吧?”

  “对,就去那里,尤琪推荐的,尤然说从高处看,和国师就隔着一间屋子的距离,但是从正门走的话要半个时辰。”

  陛下忍不住紧闭着嘴,笑得浑身颤抖。

  国师抬眸,冰冷的眸子盯着他,陛下吓一跳,轻咳一声,收敛了表情:“那就恭喜温少卿了,我要是能偷偷出去,就去找你。”

  “好呀,到时候我把国师的好吃的搬过去。”

  国师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陛下笑呵呵地深呼一口气,话峰一转:“对了,再过几日就是祭奠的日子了,天坛上已经修复好,国师准备好了吗?”

  “天坛祭祀吗?”温凝晚表情兴奋地问。

  陛下疑惑地点头:“是啊。”

  “就是国师要跳舞的哪个祭祀?”

  望着神采飞扬的人,陛下笑着看了一眼故作镇定的国师,嗯了一声:“对。”

  “我也要去看!”

  “这……”陛下为难地看着表情冷清的国师。

  “不行。”国师声音淡漠说着。

  温凝晚回头看着她:“为什么?”

  “到时候陛下会带领文武百官,还有京城百姓一起在下面一同祈福,你出现在那里,要怎么解释你的身份?陛下要如何应付文武百官?”

  温凝晚回头看着陛下,满脸失望:“不可以吗?”

  陛下点点头,无奈地笑着:“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国师一个人站在十几米高的高天坛上,天坛四周都是白色幔帐,我们在下面只看得见一个影子在动,根本看不见国师跳没跳舞,而且你的眼睛……”

  “只是看不清,没有瞎!”温凝晚笃定地点头。

  “那很好呀,天坛地势高,很冷,你没必要去受那份罪,想看国师跳舞,让她在家里给你跳不就行了。”

  国师急忙轻咳一声,温凝晚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可以偷偷去吗?”

  陛下笑了起来,看向国师。

  国师没有说话,梦鄞眉眼带笑看着两人:“最重要的实Omega不能去看吧?”

  温凝晚脱口而出:“陛下不是也去看吗?”

  陛下吓一跳,看向国师,以为以为是国师说的,不可思议地笑了笑:“连这个国师都告诉你了?”

  温凝晚心中咯噔一下,表情僵硬地笑着。

  完了!死定了!一时冲动把这么大秘密都说出来了。

  国师没有拆穿她。

  从殿内出来,温凝晚不安地跟着国师,下台阶的时候,国师看着战战兢兢的人,伸手搂着她的腰,弯下身手伸到她腿弯下抱起来。

  温凝晚吓一跳紧紧抱着手里的手炉,靠在她身上:“国师!你干什么?!这里是皇宫!这样影响不好!”

  “嗬!”

  国师冷着看了一眼怀里慌张的人,漠然道:“原来温少卿还知道担心影响不好?”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温凝晚气鼓鼓地靠在她怀里,深怕掉下去,一手紧紧揪住她身前的衣服。

  “万一陛下生气起来,又把我扔进天牢,那我可太惨了。”

  国师神色微怔:“陛下以前把你关进过天牢?”

  “当然了。”温凝晚委屈地嘟囔着:“我可不想再去了。”

  “有我在,以后不会了。”国师道。

  “嗯?什么?”温凝晚问。

  国师心中一怔,表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

  陛下从偏殿出来,望着国师抱着温凝晚走下台阶,朝宫门走去,脸色一沉,嘴角抽了一下:“她们把朕的皇宫当什么地方了?!”

  梦鄞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国师向来如此。”

  “嘁!”陛下翻了个白眼,又点点头。

  “你知道温少卿买的宅子是谁的吗?”

  梦鄞看着坏笑着的人,疑惑地摇头:“该不会是国师自己的吧?”

  “就是国师自己的,而且……”陛下阴恻恻地挑眉:

  “国师的院子有暗道直通那个宅子,如果温少卿真的住在那里,国师片刻就能到她房间,比住在府上还方便。”

  梦鄞:“这……难怪国师会同意她可以出去住。”

  “太黑了!”陛下心有余悸。

  宫门口,尤琪和花明看着宫门里面的人,花明愣了一下,也不是不喜欢嘛。

  尤琪咽了一小口唾沫,被那些大臣知道又要在陛下面前说国师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对陛下不敬了。

  “你怎么知道陛下身份的?”

  温凝晚心中咯噔一下,紧张地咽了一小口唾沫:“陛下对我没有防备,挨着很近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

  “宇文舒和我谈条件的时候,不止用那只手钏,还有陛下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温凝晚眉头微蹙。

  国师犹豫了一下,神色淡漠地问:“她怎么会知道?”

  温凝晚松开紧紧攥住她衣服的手:“你怀疑我?!”

  国师没有否认。

  温凝晚起的立刻挣扎起来,愤怒地道:“放我下来!”

  国师腰腰放下她,温凝晚愤怒地推开她的手:“我还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更何况是陛下这样危及江山社稷的人!”

  “我……”

  温凝晚愤然转身,大步朝外面走,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国师急忙上前扶着。

  温凝晚委屈地红着眼眶,愤怒地推开她的手,破口大骂道:“混蛋!滚开!别碰我!”

  尤琪吓一跳,看着抹着眼泪大步走出来的温凝晚,屏住呼吸又看看愣在原地,看不见表情的国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2 17:56:18~2021-08-23 17:3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野、阿久、1802218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