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爱卿总想以下犯上[重生]>第67章 陈海

  连着几日的好天气被密布的阴云打破了。

  大雨来得猝不及防, 刚下完早朝,不少官员躲在各大建筑的屋檐下躲雨,他们三三两两待在一块, 不说话显得太尴尬, 总要绞尽脑汁聊些什么。

  “去过皇帝的御书房”成了一件禁忌的事,他们聊天的时候大多会避开此事。

  官员们默契地维持着表面上短暂的平静,私底下都在互相捅刀子。

  也有不入流的, 像工部的林泉水,他和户部的刘懋林站在一起,他就很直接,开口就问道:“刘大人昨日去御书房了?”

  刘懋林神情一愣,被林泉水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 吞吐道:“是啊,不、不过我是去找陛下说江淮灾后重建的事。林大人不要多想......”

  他们二人先前存在过过节, 被人这么想很正常。

  林泉水笑了笑, 狐狸一般的眼眸微微眯起,阴阳怪气的:“刘大人不用担心, 我是和刘大人前后脚进去的,但昨天忘记打招呼了, 今日特意来说一声。”

  刘懋林听完, 脸登时就黑了。

  一股暗自较劲的气场在两人中间蔓延,他们各怀鬼胎,都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巧借着这次的大乱炖,将那些积怨已久的事情翻出来,好好的清理清理。

  李孟庭的御书房全天都开着,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为公事, 为私事,为举报。有的证据充足,来时气势汹汹,去时也是挺胸抬头,不怕被人诟病。

  有的投鼠忌器,缩手缩脚,这样的人,李孟庭就要循循善诱。毕竟她不怕鼠也不忌惮器,诱导出事实的真相才最重要。

  还有的当场对峙,对不拢的就在御书房大打出手。

  李孟庭坐山观虎斗,心情别提有多美妙了,她不怕吵,也不嫌麻烦,就是要让狗咬狗,让这个局面越来越乱。

  三日之后,证据充足、确有其事的大臣一个接着一个被送上断头台。

  也有官员提前窥见了自己的下场,吓都把自己吓死了,不愿凌迟,偷偷找了块地,把自己埋了。

  前几世尹明希死了,尸体都要被拿来贩卖,继续受人□□,这些胆小如鼠的奸恶之人,李孟庭也不会放过他们。

  死了的、埋了的,把尸体寻回,挖出,也可以继续惩治。

  没过多久,李孟庭暴君的名号流传开来,不少人站出来反对她,弹劾她。有罪当罚,但辱尸就太过火了。

  他们越是反抗,李孟庭心头的火就烧得越旺。

  她永远都忘不了尹明希死在她眼前时,自己内心的绝望。那种已经挣扎地向前了又被牢牢地钳制住,无能为力地看着她死去。

  每一个幕后的推手,她都要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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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报、杀戮以及提早举行的科举都在继续。

  李孟庭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内宫。

  内宫也是块不干净的地方。

  几十年来,只要肯花钱,就有人心甘情愿地给他们当暗桩,打探情报、谋财害命、监视与传递,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这些人吃着皇帝给的粮,却做着吃里扒外的事情,李孟庭也不能容忍。

  她要借着这个机会,将内宫也一并清理干净。

  审着审着,李孟庭有了意外的收获。她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大鱼或许就藏在内宫这个深潭中。

  它潜伏在潭底,精明地、无声地操控着这一切。

  无数的人因它起舞,因它上演一幕幕的悲欢离合、国破家亡。

  李孟庭攥紧了手上这封特别的弹劾文书,仔细将文书中的每一个字都榨干嚼完。

  这回不是撒网捕鱼,也不是用鱼饵引诱,而是瞧见了大鱼的身影,强制用网兜将其捞起。

  入夜后的御书房,安静得只有李孟庭执笔书写的声音,陈海端了一壶新茶,准备轻拿轻放,放下之后他就会走,不会影响皇帝处理公务。

  可李孟庭瞧见他的身影之后便叫住了他:“陈海。”

  陈海抬起头来,眼睛里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整个人都温温和和的,他轻声问道:“吵着陛下了?”

  “不是,只是朕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想问问你,”李孟庭双手交握,放在书案上,两只拇指互相摩挲着,抬起头来望着恭敬站立着的陈海:“你在宫中待了几十年,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宫殿,这些事,不腻吗?可有想过出宫?”

  陈海眉眼低了低,他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自己这些事,不过这几个问题不难回答,他心态放得很平稳:“来来去去,人是在变的。老奴十几岁就入宫了,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早已将这儿视作了老奴的家,老奴的归处。除此之外,还能去哪呢?”

  “陛下这是要赶老奴出宫?”陈海换上了一副悲伤的面容。

  “自然不是。”李孟庭旋即便否认,“朕在翻阅宫中各差使的名录,发现宫中来来去去的人很多,而你,陈海是对皇家最长情的一个。”

  “朕很感激你的数十年如一日。”

  陈海很想相信李孟庭的话,毕竟眼前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皇帝,比他服侍过的所有皇帝都要年轻。

  但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揣测人心之术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这一生伺候过四个君王,深受他们的器重,包括朕也是,朕一直很信赖你。”李孟庭站起了身来,手负在身后,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她走到门口,望着天上的月,继续道:“你办事妥帖,细致,不论做什么都让人安心。做事勤恳,不拘小节,而且从不参与前朝的党派纷争。”

  “当真是一个很好的左膀右臂。”

  陈海越品,越觉得不对劲了,李孟庭这话中显然还有转折,还有下文。

  他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着李孟庭的下文。

  果然,李孟庭话锋一转,转过身来又朝着陈海走去:“不过,有人觊觎你。他处处注意你的行踪,你的言行,你所有接触过的人。他在暗处收集你的把柄,期望有朝一日他能替代你。”

  “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陈海脑海中有一个答案,不过他不想说,温和地笑了笑:“老奴不知,请陛下明示。”

  “是严广廉。”李孟庭没有隐瞒。

  “你应该很早就察觉了他的意图,并且刻意地打压他是吧?”

  陈海听罢点点头:“确有此事,严广廉一直想取代老奴掌管司礼监,他盼着老奴死,只是没想到老奴的身子骨这么硬,活了这么久了还没死。他等不及了,所以到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了?”

  李孟庭笑了笑,走到陈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胡言乱语倒是算不上,他只是将你这些年来的行踪都记录了下来,一一罗列给朕看。不过也有些变态就是了。”

  “他太想要出人头地了,所以强迫自己细致地追踪。这么些年,陈公公看到的是否是表面上那个唯唯诺诺的严广廉,可知他暗地里其实是你的观察者?”

  陈海微微讶异,他只知道严广廉同他不对付,一直在想尽办法出头,没想到他在暗地里还做了这些。

  不过陈海做任何事都不会留下被别人诟病的把柄,他倒不怕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严广廉的手里,于是表明自己的态度:“陛下,老奴行的正,坐得直,不怕弹劾。陛下要查老奴,老奴会尽力配合,直至查明事情的真相。”

  李孟庭取来压在书底的那张纸,递给陈海:“这是他给朕递上来的,其实陈公公每日的行程都很固定,多数都没什么问题,唯一反常的就是近些年来陈公公晚上都睡不着觉,经常起夜。”

  “老毛病,头疼犯了,晚上起夜吃药还不成?”陈海的脸皱了起来。

  李孟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吃药没什么不成的,只是严广廉说,陈公公起夜之后多数是不在房中的。”

  “敢问陈公公这些夜晚你都去了哪里?”

  陈海语塞,其实他还有很多的辩解可以说。比如起夜上茅房,起夜四处走走。

  但是严广廉有这个耐心跟着他一整夜,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有发生的事情他一定会如实记录。

  陈海要是那么答了,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沉闷了半晌,陈海才道:“陛下说说自己的猜疑吧。”

  他嘴角挂着一抹不同于往常的笑,不是温温和和的,也不是阴险凌厉的,像跑了一段很长的路终于到达终点之后扬起的笑。

  李孟庭走到了陈海面前,敛起了脸上所有的笑,冰冷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就是那个蛰伏在皇宫,给外敌不断传送情报,想给外敌打开国门的人。”

  “你已经厌恶了深宫里的人和事,厌恶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你觉得自己的智谋天下无双,你以玩弄君臣为乐,看着他们一个个蠢笨如猪,祸国殃民的人就在跟前却丝毫未受到怀疑。”

  “他们越信任你,你就表现得越无害,背地里就越疯狂!”

  “陈海!”李孟庭大喝一声,怒气涌上脑门,上前掐住陈海的脖颈,双眼猩红地怒骂道:“好玩吗?你可知你这样的玩心会害得多少人命丧黄泉?”

  “多少人会因你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沦为西蒙人随意打杀的奴隶!”

  还有一个人,在痛苦的轮回里不断循环......她又何其无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