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准,我想看太阳……”酒鬼拽住秦准的手臂。
“你在逗我玩?大晚上我哪找太阳?”秦准头疼,怎么还有人醉了要看太阳的?
温佑又道:“那星星,晚上有星星,我要看星星。”
“没有。”
温佑站住,定定地看着她。
秦准无奈,只好服软道:“月亮,月亮行吗?”
“月儿神。”
“嗯,带你找月儿神。”
好在上天垂怜,云开雾散,白日下雨,晚上倒是一片无云天,月光被弯弯的枝叶剪碎,星星点点撒在路边的围墙上。
“喏,月亮。”秦准扶着她,为她指明方向。
温佑一下包住她的手指,咬音有些不清。
“不可以,不可以指月亮。”
秦准问她:“为什么?”
“用手指月亮是在月儿神的不敬,会被月儿神割耳朵的。”
秦准:“你还信这个?”
“外婆说的,“温佑打量她,“你要是没了耳朵,也还是很好看的。”
秦准气得要去拧她耳朵,温佑挣脱了她。
月光洒在水泥路上,少女踏着光斑跳着左摇右晃的舞步,秦准好笑地看着她。
小醉鬼的身后总有一个目光紧随着她。
温佑转过身看她:“准准,你要和我回家吗?”
秦准鬼迷心窍:“嗯。”
她收藏了一片宇宙,她心爱的少女与繁星共舞。
温佑眯着眼,思绪随着夜风飘走。
……
“温佑你过来,老师和你说个事好吗?”面色慈爱的老师弯下身子,与温佑平视。
温佑乖巧地跑过来,面对老师:“老师。”校服穿在孩子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不合身。
刘轻竹很喜欢这个孩子,她爱惜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温佑啊,老师问你,你喜欢和秦准玩吗?”
温佑点头:“喜欢。”
刘轻竹又道:“那你愿意和秦准做同桌吗?她现在很孤单,也不开心。”
“可以!老师我愿意!”温佑奶奶地应道,虽然她已经是个一年级的小学生了,但是声音还是没有摆脱儿童的软糯。
刘轻竹满意地点点头,昨天秦准出事的时候可把她担心坏了,现在小孩子也是无法无天了,老师都在就干搞校园欺凌那一套,还好有温佑及时发现。
秦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张桌子,一个人,她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坐的。
小女孩乖巧地看着课外书,见她醒了,一双大眼睛弯了弯,对她友好地笑道:“你好啊秦准,我是你的新同桌。”
秦准看了她一会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你……和我做同桌?谁说的。”
“老师。你不愿意我和你做同桌吗?”温佑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她。
秦准心里有些无措又很开心,磕巴道:“那你就坐着吧……别打扰我就行。”
温佑想要去抱她,可是她发现新朋友很害羞,讪讪地收回了手,自己安静地继续看着童话书。
秦准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不擅长和朋友打交道的,好在温佑没有多难为她。
可是温佑不是个安分性子,不一会又叫她:“秦准,我可以叫你准准吗?”
“可以。”
“哦。”
又安静了一会。
温佑又开口了:“我昨天和你说过我叫什么了吧?温佑,你还记得吗?”
秦准不耐烦:“嗯。”
“你也可以叫我佑佑,我妈妈,我外婆都是这么叫我的。”
秦准没好气地说:“知道了,看你的书,还有,说好的安静。”
温佑巴扎了几下眼睛,伸出婴儿肥的小手往自己嘴巴上上了一个拉链。
上课了,刘轻竹拿着课本进了教室,她开门见山道:“今天我们班有几个同学没有来大家看到了吗?”
孩子们最是坐不住,左摇右晃地找空位子查看。
刘轻竹轻轻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大家安静,昨天我们的晚会非常成功的完成了,但是因为这几个同学的调皮,他们没有参加表演,而且他们这几天都不会来上学了。”
孩子们被唬住了。
“所以请同学们引以为戒。”
六七岁的孩子都不大去听老师的话,他们的注意点都是这几个同学这几天不会来上学,好爽啊。
他们都知道事情的结果,于是他们又去看了事件的另外一个主角,她为什么来上学了?真惨。
温佑也偷偷去瞄了一眼秦准,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感觉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温佑戳了戳秦准的手臂。
秦准皱眉:“怎么了?”
温佑小声地说:“他们在看你耶。”
秦准早就无视了这些异样的眼神,她没有理睬温佑。
台上的刘轻竹已经拐入正题开始上课。
温佑无聊地玩手指。
秦准用余光悄悄看她。
小天鹅不爱听课。
……
放学时间。
秦准背着书包出了校门,今天肖素梅来接她了,尽管很不情愿的样子。
校门口人多肖素梅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地喊秦准一声小崽子。
秦准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
肖素梅牵起秦准要走,温佑看到了这边,她的家长还没来,她背着小书包原地站着,见到了秦准兴奋地叫了一声:“准准。”
牵着秦准的女人转身过来,此人烫了个夸张的蓬蓬刘海,顶在额头上,发尾给烫成一簇的卷团,衣服穿的花花绿绿的时髦款,眯着眼晴打量着温佑。
温佑被她不善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
肖素梅声音尖锐:“不许叫我们家小准,听到了伐?我们小准是男孩子,不叫这么娘气的名字。”
温佑傻了眼站在原地,男孩子?准准不是女孩子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孩子不懂事哈,您见谅。”身后温婉的声音响起,温佑退后一步,被赶来的许未终接了满怀。
温佑回头看她,细声叫道:“妈妈。”
肖素梅冷哼一声:“什么东西。”
许未终脸色瞬间变了,护子的心被激起了,声音狠厉起来:“你说什么?”
秦准一把拽住肖素梅的手,脸色不佳:“奶奶,走了。”
肖素梅才一副不和她们一般见识的模样走了。
许未终蹲下身看温佑:“佑佑没事吧?有没有吓着?”
温佑摇摇头:“准准明明是女孩子啊,为什么她的奶奶说她是男孩子啊?”
许未终皱了下眉头:“她是你们班的同学吗?”说实话,一开始她没有看出那个孩子是个女生。
温佑:“对。”
许未终心中了了然,重男轻女,她不欲让温佑知道这些肮脏事,转移了话题。
“等会佑佑和妈妈去见一个老师好吗?外地来的,明天就和妈妈一起走了,妈妈让老师帮你看看动作。”
温佑的注意力很快被引走了,乖乖应着:“好。”
待温佑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老师很严格,给温佑挑了一堆舞蹈上的坏毛病,反复许未终将温佑送到家自己又连忙去赶飞机去了外地。
贺外婆心疼地替温佑擦着脸,温佑已经精疲力尽,小口地吃着饭。
迷糊间,温佑喃喃道:“外婆……”
“嗯?”贺外婆凑近去听。
“我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她叫秦准,准准她,很好。”
-
第二天上学,温佑就顶一双熊猫眼去了学校。
秦准也被她惊了一下,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一个男同学问她:“温佑,你是熊猫的亲戚吗?不然怎么有,这么大的熊猫眼?”
温佑白了她一眼,拿起作业开始写。
“温佑,你作业还没写完!”男同学又开始叭叭。
温佑拿起本子要砸他,男生讪讪地走了。
温佑欲哭无泪,字写的还不是很工整,歪歪扭扭地写着算数题:“4+7.……”
“佑佑。”
“干嘛!”
男孩带着明黄的棒球帽,校服两粒扣子都没扣好,门牙的两个坑空洞洞的,朝着温佑咧嘴一笑:“你做我老婆,我作业就给你抄。”
温佑:“……”
“啪”的一声,伴着小胖子的哭声。
这一下给温佑提供了思路,她眼巴巴地看向秦准:“准准……”
“抄作业是不对的。”
温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听到这话咽了下去。
秦准实在受不住,耳朵有些红,转过头说:“我帮你写,就不算抄了。”
温佑笑了,一双桃花眸浸上了笑意,不染世俗。
温佑还小,但已经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了。
秦准脸也跟着红了。
上课时,秦准坐直,双手摆正,神情认真地看着黑板。
温佑眯着眼睛,眼睛间眯成了一条缝,老师的身影都叠了两重。
秦准感觉肩上一重。
温佑睡着了,头靠在她的左肩上,秦准担心老师转过头会发现她。
下课铃敲响了,一切刚刚好。
如此,温佑就倚着秦准的肩睡了一个课间,秦准怕阳光刺眼,便用本子为她挡着阳光。
小娃娃手短,如此伸着酸得要死,可是等温佑醒来的时候。
秦准却一句抱怨也无,只是含糊地骂了她一声“小柚子”,便没再说什么。
……
秦准将人扶进楼梯间,酒鬼软乎乎的粘在她身上。
六年,她再一次踏上这里的楼梯,楼道里张贴的广告覆上了新的一层,边边角角却还能看见以往破烂的通知单露出一角。
遗失在时光的长河。
秦准架着温佑,凭着记忆来到了那间屋子前,六年后再度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不是记忆中的老人,反倒是一个瘦小的老人家。
“你是……”老人皱着眉头看她,是之前送温佑回家的那个姑娘……
秦准以为她走错了地方:“抱歉,打扰了。”
温佑抬起头,拦住她:“没错。”又笑嘻嘻地看向殷婆,甜甜地说:“殷婆婆。”
殷婆这才看到秦准怀中的温佑,连忙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秦准解释道:“温佑她和我们出去吃饭,不小心喝了点果酒,度数很低,可能有点微醺。”
殷婆点点头,神色复杂:“麻烦你了。”
里间也有个人蹒跚走出:“怎么了?”
殷婆回答道:“学着人喝酒呗,这丫头。”
贺外婆看向门外的人,身形高挑苗条,她眯了眯眼睛仔细辨认:“你是小准吧。”
秦准一愣:“贺婆婆,好久不见……”
贺外婆立马笑开了:“都长这么高啦,进来坐坐啊。”
秦准推辞道:“不了不了,你去看看佑佑吧,佑佑的手机落在我朋友那了,我明天给她送给来。”
贺外婆忙应:“行行行,麻烦你了还跑一趟。”
贺外婆进了屋里,殷婆将温佑安置到了床上,贺外婆无奈叹气:“这酒量还学人家喝酒。”
殷婆朝她努了努外面:“你认识那姑娘?”
贺外婆:“佑佑小时候最要好的朋友,以前没搬家前常来我们家玩。”
殷婆点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