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韵昏迷三个多小时,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她断断续续听见关颖寒的声音。

  “不行,我不同意!我去过中国,替若韵做手术的医生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仅凭当初一份病历的资料档案,就要给若韵做融合手术,风险实在太大,我不同意!”

  林若韵发出一声细弱的哼声,关颖寒听见动静,忙飞奔过来,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痛吗?要不要喝水?”

  关颖寒眼里的感情浓烈得让人心醉,可她眼里的星辰大海,从来就不属于自己,只属于她以前的Omega。

  林若韵的鼻头不可抑制地酸涩起来,眼里浮起薄薄的一层泪,心碎的神情让关颖寒的心猛烈地揪紧。

  “乖,别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关颖寒急忙把医生叫来又检查一遍,这医生没有穿白大褂,看起来似乎也上了年纪,不像是平常医院的医生,关颖寒唤他何院长。

  何院长检查完确定没有问题后,笑着看向林若韵:“一会护士会给你来吊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她讲,或者直接来找我也可以,我办公室就在隔壁。”

  “谢谢医生。”

  林若韵脸色还是很苍白,整个人像一朵枯萎的鲜花一般,蔫蔫的,毫无生气。

  何院长冲关颖寒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走出病房。

  “二小姐,这次看似凶险,实则是个好兆头,林小姐虽然还没接受自己失忆的事实,但情绪和精神状态都没出现大的波动,之前您担心她会再次精神失常,看来这个程度的刺激应该不会。”

  关颖寒垂眸轻轻唔一声,情绪无比低落:“我在她身边呆这么久,难道她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有,对你的出现她是有疑惑的。”何院长耐心剖析:“可是二小姐,您要知道,人的大脑是有保护功能的,她想起令她疑惑的问题,每每都会疼痛无比,所以会潜意识去排斥跟现在记忆相背离的东西,这只是她大脑自主的保护机制,并非出自林小姐的主观意愿,不能怪她。”

  何院长觑一眼关颖寒,再一次提出建议:“二小姐,既然已经拿到林小姐当初的病历,何不……”

  关颖寒和何院士说话的功夫,林若韵就强撑着坐起来,想要下床离开,可略低头就犯晕,够了几次都没抓到鞋。

  门口的关颖寒正巧转头,瞧见了立刻紧张万分地奔过来,半跪在她面前,将鞋子套到她脚上:“怎么起来了?想喝水?还是要上洗手间?”

  林若韵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把脚往后缩,一副拒绝她触碰的模样。

  关颖寒默默忍受她冰冷的态度,强压下心里的苦涩,挤出一个笑容:“好,我不碰你,你乖乖躺着让护士来挂水,我让江慧来陪你,好不好?”

  林若韵颤了颤眼睫,犹豫了一下又躺回去,背过身,将被子拉高,留给关颖寒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关颖寒怔怔地看着她,直到眼里的水雾越来越大,视线模糊成一团才痛苦地转身,双脚机械地拖着步子,蹒跚地走出房间。

  江慧接到关颖寒的电话,匆匆赶到研究院,进门时,林若韵依然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整个人全部蒙在被子里。

  江慧看到被子在不停颤动,伴随着一点点细弱的呜咽声。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

  但江慧知道——

  林若韵在哭。

  这么久的相处,江慧早已把若韵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到她这幅样子,心一下被刺痛。

  她慢慢走过去,将盖在若韵头顶的被子往下拉,拉下的瞬间,看到一双红肿如核桃的眼睛。

  “若韵……”

  林若韵掀起迷蒙的泪眼,哑着嗓子唤了声:“师傅……”

  江慧语气是少见的急躁:“刚刚纪婉跟我说,你要跟公司解约?”

  林若韵抿抿唇没说话,转过脸扑下长睫。

  “若韵你听我说,我承认资源都是关二替你准备的,但能获奖,能有这么好的口碑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不要因为这个就放弃啊。”

  “师傅……”林若韵的脑袋往下缩了缩,让鼻音掩盖在被子里:“我真的好喜欢她……不管是奶糖还是关二小姐,我都……好喜欢。可我也有我的自尊,我再喜欢她,也不能自轻自贱去做别人的替身,一辈子见不得光。师傅,我好痛!我现在看她一眼……心都在痛……”

  “不是替身,她爱的就是你啊,若韵。”江慧心疼地揉揉她发顶:“她原本就是你的Alpha,她跟你一起长大,后来她回关家,分别前那个晚上,她主动跟你求婚了……若韵,你还记不记得,你好好想想啊……”

  林若韵泪如雨下:“师傅,我有去想……我真的试过了,我试过努力去想。可是……我翻遍我的记忆,都找不到关颖寒的影子,你要我怎么相信?”

  关二不让刺激林若韵,江慧只能先安抚稳住她的情绪:“好了,若韵,你先休息几天,等拍完《水月镜花》再谈解约的事情,好不好?”

  林若韵垂下眼睫,声音低沉如暮霭:“好……”

  ……

  从研究所出来,江慧就把若韵接到自己家,若韵的房间是纪婉提前收拾的,床单整套洗漱用具都是新的,被子还特意晒过一遍,暖乎乎地铺在床上,床头柜上的保湿器还散着白雾,里面加了能安神助眠的香薰。

  若韵住在江慧家这几天,关颖寒一天不落地过来,知道若韵不肯见她,她就把吃食和鲜花放在门口,远远地从窗口看一眼。

  听到门口高跟鞋踩踏声渐行渐远,林若韵不由自主地走向窗台边,从窗帘的缝隙中往外窥视。

  关颖寒穿着一件黑色双排扣大衣静静地站在楼下,仰头望着江慧家楼层的方向,寒风吹动衣摆,露出细瘦的脚踝。

  林若韵心口重重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一下,撞得不疼,但却令她摇晃不止,想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稳住,却发现只是徒劳。

  她的心自从看见关颖寒的那刻就一直在晃。

  这么冷的天,她怎么穿这么少?

  会冻感冒的吧?

  林若韵心疼得不行,指甲压住手心才忍住飞奔下楼拥抱她的冲动。

  好想——

  跟她回家!

  想窝进她温暖带着香雪兰味道的怀抱。

  可是,爱她以后,一切都变得好疼。

  若韵明白,关颖寒仅仅只是爱她的脸,如果不是跟她之前的Omega长的像,她大概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林若韵越想越伤心,她就是个替身,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江慧端着牛奶走过来,递到林若韵手里,不动声色地往楼下扫一眼,微叹口气:“诶,某个Alpha真可怜,多少人抢破头都想给她办生日宴,她却巴巴地跑来这里受虐,连口生日面都吃不上。”

  林若韵长睫颤了颤,低声问:“今天是……她生日?”

  “嗯哼!”江慧点了点头。

  林若韵忍不住再往下看,发现关颖寒正一点点走远,头微垂,背影孤单清冷,就连被路灯拉出的影子,都显得晦暗斑驳。

  林若韵心酸地别过脸,不着痕迹地擦掉眼泪,转身坐回沙发上。

  江慧跟过来,贴靠她坐下,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林若韵:“这是关二以前的Omega,也就是你——林若韵写给她的信。”

  林若韵嘴里说着我怎么可能写信给她,手却下意识打开略微泛黄的纸张。

  在视线落到纸上的那瞬,林若韵的目光缓缓凝住。

  眼前黑色的小字交叠着在她眼前闪过,像电影镜头般,一点点拉锯过来。

  【关关,那天你拒绝我的表白,我好难过。阮晓琪安慰我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默默守护我,不会每天放学去打工攒钱给我买礼物,她说你是自卑才拒绝我。

  关关,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优秀,不要总低着头,把你的手给我,让我牵着你,我们一起长大,然后一起变老。

  现在我们的生活很难,缺的很多,但没关系,我们一起努力,都会有的。你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接受我做你的Omega?】

  江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若韵……你是不是想起一点什么?”

  林若韵雕塑一般地垂着头,定定地看着纸上的字,眼泪倏而掉落下来:“师傅,这封信是哪里来的?”

  “我从关二书房偷偷拿出来的,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藏在一个……”江慧觉察到她的异样,扑过来拽住她的手,急促地问:“若韵,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林若韵僵硬地摇了摇头。

  江慧失望地跌坐在地上。

  然而下一秒,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因为——

  她听到林若韵说:“师傅……这是我写的信,是我写的。”

  江慧诧异地抬头:“你不是说……什么都没想起来……”

  林若韵任由泪水静静地流淌:“是,我还是没想起来,但我认得我的字,我写撇这个笔画的时候,会习惯性带一个小勾子,这……真的是我写的,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若韵捧着纸的手开始打颤,颤到极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所以我……我可能真的失忆了,是不是?”

  江慧猛地扑过去抱住她,激动地话不成语:“若韵……你终于……终于相信关二的话,她没骗你,你真的失忆了,她找你好久,为你吃了很多苦……”

  林若韵眼睛刺得剧痛,勉强动了下身体,怔怔地自言自语:“所以,时常在我脑子里出现的零星又模糊的片段,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记忆……”

  难怪,第一次在楼道内见到关颖寒就有熟悉的感觉,才会让她舍不得扔掉,决心养着她。

  林若韵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她用手背抹去,抓起钥匙包包就往门外跑。

  “若韵,你去哪里?”身后传来江慧的问话。

  林若韵急急忙忙地换鞋:“还有两个小时,还来得及。”

  “什么两小时?”

  “给我的Alpha过生日。”

  ……

  林若韵到景园时,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她摁了好一会铃,才有人出来开门。

  年迈的管家一见林若韵,竟红了眼眶:“林小姐,你快去劝劝二小姐吧,她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今天她生日,给我们所有下人包了个大红包,又放我们一天假,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林若韵鼻头发酸,她用力吸了吸:“秋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十五分钟后,林若韵捧着自制的小蛋糕,一步步踩上楼,开始还没什么,纯粹是紧张,可越靠近书房,心跳就莫名加速,一声一声,空气中都荡出波纹。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林若韵借着小蛋糕上的烛光慢慢往里走。

  四周静谧无声,林若韵视线扫一圈,没看到心爱的Alpha,正想去卧房找,眼尾掠过落地窗,忽的怔住。

  关颖寒蜷坐着,额头抵在大玻璃窗上,怀里抱着一个抱枕,眼睫压低,看不清表情,沉默地像个灰扑扑的影子。

  所有的犹豫和顾虑,在看到关颖寒抱着印有她头像的抱枕后,都宣告崩塌。

  林若韵哽着音唤她:“关颖寒……”

  关颖寒一怔,缓缓看过来,清冷孤傲的桃花眼里瞬间溢出水痕,她没有说话,视线紧紧地箍住她,眼泪无声地往下淌,一串串收都收不住,顺着脸颊一直滴到颈窝,沾染衣襟。

  林若韵的心都要碎了。

  靠啊她是疯了吧,才会这么欺负她!

  这么好的Alpha,她怎么忍心伤她?

  林若韵走过去,蹲下来执起她的手:“奶糖……对不起……”

  Omega的指尖滑腻柔软,将关颖寒的心绕得暖热温软:“若韵,我不怪你,无论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怪你。”

  “可我会怪我自己。”

  林若韵眨眨眼,将眼里的水汽眨掉:“如果你真的是我以前的Alpha,那以后我要是醒过来,一定会心疼死。”

  “若韵……”关颖寒的情绪倏然变了,像是在笑,又克制着泪:“你相信我说的话,是么?”

  “唔,我信!”

  林若韵将窗台边的餐盘端到她面前,烛光的映照下,Omega的眸子像星子般闪闪烁烁,泛着醉人的笑意。

  “生日快乐!”

  关颖寒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欣喜:“若韵……”

  “喂,别傻愣着,许愿呀!”

  关颖寒听话地闭眼,唇瓣微微翘起,默默许下心愿:惟愿若韵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关颖寒缓缓睁开眼,烛光下,两人都镀上一层暖色,对视的一瞬,在莫名的默契下,同时笑开来。

  笑意化作绚丽的花,开在彼此的眼底眉梢。

  “一起吹蜡烛,好不好?”

  “好!”

  噗一声。

  蜡烛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团漆黑。

  关颖寒撑起手臂挺起身:“我去开灯。”

  “别,别开灯。”林若韵埋头钻进关颖寒怀里,在她胸口轻轻蹭了蹭,而后俯身下去,以另一种更暧昧的姿势跨坐在她腿上,勾住她的脖颈:“我有礼物要送给你,拆完礼物再开灯。”

  关颖寒怔愣了一瞬,沐浴露的清香混着淡淡的水灵花,窜进她的鼻尖,她空空地咽了咽:“礼物?可是,不开灯怎么拆礼物?”

  林若韵握住她腕骨,提起来放在自己外套的腰带上,她牵起腰带的一端,跟关颖寒十指交扣,按在她手心里。

  “我把自己做成礼物……送给你,现在可以……可以拆了。”

  关颖寒吸一口气,指尖不住地发颤,沿着Omega曲线的轮廓,想碰又舍不得碰,或者说是不敢碰,只虚虚地划过她纤细腰肢。

  林若韵没法了,她迟迟不拆礼物,只能攥紧她的手往下一拉,那根腰带也连着被扯动。

  林若韵微微收拢肩胛骨,再扭一扭腰肢,本就松垮的外套便从她的肩头滑落。

  里面是件丝绸吊带,比江慧送给她的那件更性感,像肚兜,薄薄覆盖着线条完美的一对,翘起一点点樱桃般的挺立。

  Omega眼神水润,眼尾桃色的雾气渐渐弥漫开来,独属于林若韵的妩媚感随之展现,魅惑勾人偏又掺着纯洁干净。

  她搂住关颖寒的腰,凑到她耳边,用沾满罂/.粟汁的声音诱惑:“你不是想吃樱桃么?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