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镇上耽搁了这么多日,两人休整好后,便继续上路。
当初分别时,钟山雨不想影响黎啸和萧鹤侣游历,便要他们别互相留传音灵石,以免聊起来没完没了,重点还指出了某只话特别多的小山雀,于是现在,黎啸想跟师门探讨下成亲的事,便往修曜山庄发了一张传音符。
谁知这传音符一去杳无音讯,十多天了也没得到任何回复。
黎啸倒是没着急,或许师父没收到,师弟妹们也闭关了,左右他也打算带萧鹤侣回修曜山庄一趟,到了家再说也成。
夫夫之实都有了,拜堂成亲只是个仪式,俩人倒也没那么心急。
接下来路过的城镇都没有妖怪出现,黎啸和萧鹤侣便没有多停留,一直往前赶路。
三月春光无限好,他俩正逢蜜里调油,时常落个障眼诀,旁若无人地腻歪一下。
傲溟君越来越不要脸,带得珑影君也有点学坏了。
这日他们在路边的茶寮稍作休息,喝口茶解渴——自然是为了腻歪而找的借口——不料才坐了一会儿,便听见旁边的客人议论。
那是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边喝茶一边探讨城中杀妖之事。
“再这么闹下去,城里什么时候才能安宁下来。”褐衣书生道,“好好的抓什么妖怪,之前也没觉得妖怪作祟啊。”
黑衣书生点头道:“听说这些都是偷偷修行的妖怪,要我说,抓了也好,万一他们修出什么了不得的妖术,伤了人命,可就来不及了。”
“我倒不这么觉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妖也有好妖坏妖,不能不问清楚说杀就杀。”褐衣书生不赞同地说,“有些小妖不过是想像人类一样生活,这有什么错。”
黑衣书生叹道:“或许生而为妖,就是他们的罪孽,毕竟谁也说不准他们到底会不会伤人。”
“哼,人也会伤人,怎么不见把人都灭了。”褐衣书生嗤笑。
听到他们的议论,萧鹤侣坐不住了,拽了拽黎啸的衣服,两人一对眼神,立刻明白对方所想。
黎啸解了障眼诀,转身向旁边桌子,冲他们作揖道:“请问,是哪座城中正在杀妖?”
褐衣书生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身着蓝色道袍,神色便沉了下来,揶揄道:“怎么,道长也要过去分一杯羹?”
“先生何必妄下断语?”萧鹤侣一听就不高兴了,“这样跟城中那些见妖就杀的人有何区别?”
黑衣书生闻言不禁笑了:“这位小道长脾气倒是不小。”
那褐衣书生一怔,面上浮现羞赧之色,对黎啸和萧鹤侣拱手:“道长斥责得对,是在下唐突了。”
“也是先生仁厚,关心那些小妖,才会对在下多有提防。”黎啸不以为意,淡笑道,“在下并为杀妖而来,而是想救他们。”
他没有见人就说自己的妖修身份,免得吓到百姓。
“救他们?那可就难了。”黑衣书生“哗啦”一声甩开手中的扇子,缓缓摇了摇,“就算你想杀妖,也未必能掺和得进去。”
萧鹤侣好奇道:“此话怎讲?”
褐衣书生道:“两位有所不知,我们方圆百里的几座城市,都在松云岛的护佑之下,这次的杀妖活动便是他们宗门组织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任务,誓要将百里内的妖物全都除净。”
“松云岛?”黎啸和萧鹤侣不由对视一眼。
萧鹤侣像是想了起来,用“悄悄话”传声道:“往东便是海边,松云岛就是距海边约七十里的那座岛。”
“原来如此。”黎啸不解地问两位书生,“为何松云岛突然开始杀妖?”
黑衣书生摇摇头:“仙门里的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真有妖孽作祟,他们杀也就杀了,可许多小妖都是掩藏身份,假扮凡人在城中生活,何必要为难他们?”褐衣书生越说越气,“有的人常年与这些小妖做邻居,身上沾了妖气,也被误认为是妖怪,不由分说就被斩杀——”
萧鹤侣惊讶道:“竟有此事?!错杀了人,这可怎么办?”
“不怎么办!”黑衣书生揶揄道,“他们使点障眼法,不就能瞒天过海么,左右周围也没有敢与松云岛抗衡的仙门,没人能作证,我们百姓又能说什么?”
褐衣书生紧跟着道:“方圆百里的百姓还指望着他们护佑,自然也不敢得罪。说到底,被误杀的人命还在少数,妖怪们才是最惨的,听说还有些一心向道的妖修,也给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
黎啸听着他们的描述,便怒火中烧,不由握紧了拳头。
“事不宜迟,我们快去看看吧。”萧鹤侣道。
黑衣书生劝道:“两位不知出身何门何派,但恐怕敌不过松云岛——”
“我们无意与松云岛作对,只能尽全力,能救几个算几个。”黎啸拱手道,“多谢两位先生。”
他与萧鹤侣告别这两个书生,骑马便往城中赶去。
到了城门口,才发现情况更为严重。
想必是当地官府也赞同这杀妖行动,与松云岛达成了某种合作,看守城门的不仅有府衙的衙役,还有两个身着松云岛内门弟子服的小道士站在门边,用手中的法宝照妖镜对进出城的人一一检验,一旦有人被发现端倪,立刻就被小道士用所持的法器诛杀!
萧鹤侣和黎啸将马拴在不远处的树下,给它们施了隐身诀,两人同样施了隐身术,靠近城门观察,越看越气。
“这些小妖也就刚化形不久,妖力弱得很,根本连隐身术都用不了,只能走城门,就这么被他们抓住给杀了。”萧鹤侣义愤填膺道。
黎啸更是生气,他越气,越抿唇不语,并起两指向小道士手里的照妖镜注入一股灵力,将那法宝的本事悄无声息地毁去了。
萧鹤侣也效仿他,同样毁掉了小道士手中杀妖的法器。
这两名内门弟子只有筑基期的修为,根本无法察觉手中的法器法宝被毁,还在举着向通过城门的人照去。
黎啸与萧鹤侣御剑飞遍了另外三个城门,也都如此操作,暂且能够保护幸存的小妖,接着两人放出分神,在周遭的城市及郊野处巡查,看到有遭殃的小妖就出手相助。
于是,跑出来杀妖的松云岛弟子纷纷发现奇怪的情况,他们明明马上就能杀了眼前的小妖,但也不知怎么回事,剑光自己改变了方向,而那些小妖仿佛得知了什么似的,就趁着这些机会逃之夭夭。
放出去的法器法宝也都莫名其妙失了效,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小妖们确实能听见声音,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善人救了他们,并且传音道:“快跑!走城门!”
知道是有人相助,他们自然刻不容缓,转身撒丫子就溜。
为了保证这些小妖怪们能顺利离开,黎啸和萧鹤侣在他们身上都贴了隐身符,至少保证这些妖能离开城内。
两人并非什么妖都救,只救那些身上没有血腥气、刚刚化形的纯良小妖,至于手上有血债的,自当血债血还。
而在城外一处山谷中,两人又一次遇到了熟人——来自松云岛的老朋友,淳于江和他的师弟盛骄,以及其他几个元婴期的同门,这些人正在围攻一个妖修。
黎啸很快判断出来,这妖修真身是一头狼,已经在出窍期,身上妖气不重,应当是在修行过程当中十分谨慎了,但仍有些微血腥气,看来不久前伤过人。
伤人不至于拿命来抵,他与萧鹤侣对视一眼,立刻解去了隐身术,挡在了那妖修身前。
黎啸冷着脸,对淳于江一拱手,沉声道:“诸位道友,你们几人围攻一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淳于江一见他,脸上立刻现出揶揄之色:“黎啸,你来得正好,这次落在我们松云岛手里,绝不会再让你逍遥法外!”
“什么逍遥法外?!”萧鹤侣厉声道,“松云岛定的法么?”
盛骄则大声道:“你们妖修做了什么心里有数,别在这里装无辜!”
黎啸不解,与萧鹤侣对视一眼,转头看那妖修:“出了什么事?为何他们针对我们?”
那妖修一听他的名字便将他认了出来,言辞恳切:“傲溟君,珑影君,在下郎峰,一直于这深山内清修,并不知发生何事,听闻外边有骚动之声,便出来看看,谁知就被这些人围了起来,怎么解释他们也不听,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真是岂有此理!”萧鹤侣质问淳于江,“喊打喊杀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人下这样的黑手?!”
淳于江面露不屑:“跟你们这些妖孽还讲什么理由?!动手!”
他一声令下,旁边松云岛的弟子们纷纷散开,飞向半空,摆出了一个圆环似的阵法,这些人齐齐挥动手中宝剑,释放出来的剑光连接成网,向黎啸等人压了下去。
萧鹤侣立刻放出玲珑甲护住三人。
“还是这么自不量力!”黎啸低声道,接着伸手便抓出了鸾音,轻轻跃起,挥手在空中一划,接着便将那剑光之网划了个巨大的破洞!
周围的修士们见状,愤怒地挥剑再来,这次剑尖释放的灵力齐齐指向了黎啸。
“小心啊!”萧鹤侣大喊道,几片玲珑甲飞在傲溟君周身,时刻准备去替他挡剑光。
黎啸高举鸾音,宝剑剑身莹莹散发出蓝色微光,将这些修士们释放的灵力吸了过来。
骤然间,淳于江等人发觉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这灵力就像一条粗壮的绳索,将他们与鸾音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下一刻,黎啸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凌厉的笑容,接着猛地一挥手里的鸾音,被牵制住的修士们变成了流星锤,齐齐被甩了起来,接着“绳索”断裂,这帮人七零八落地摔到了地上。
看到这精彩的一幕,郎峰拍手夸赞:“干得漂亮!”
黎啸从那些躺在地上吱哇乱叫的修士们身上收回目光,表情冷淡地看着他:“道友虽然一心修道,但手上也有血债,我说的没错吧?”
萧鹤侣已经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宝塔模样的法宝,这就是他们用来关押那些沾了血债的妖修所用的“牢笼”,以芥子灵珠加上两人灵力所写的困灵符创制而成。
他们给这宝塔取名为玄天锁妖塔,宝塔看起来有数层,里边已经困住了不少妖修,约莫有四五十个。
郎峰:“……”
他恳切道:“在下的血债已在数年之前,这些年来一心修道,再未杀生,不知道傲溟君能否通融……”
“若是想改变世人对妖修的偏见,我们必须严格要求自身。”黎啸冷漠道,“不必讨价还价,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便觉察到一道凌厉剑光向他们飞来,他立刻拉着萧鹤侣向一旁闪了一步,那剑光钻入地下,把方才他们站着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大坑。
“到处找不到傲溟君,没想到竟来自投罗网。”一个明显修为比较高的松云岛弟子轻轻落在他们面前,把手里拎着的人往黎啸和萧鹤侣面前一抛,揶揄道,“正好跟你师弟团聚!”
那人头发散乱,遍体鳞伤,艰难地转向黎啸,哑着嗓子唤道:“大师兄……”
“司眉?!”黎啸登时心神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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