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落在方悦耳中，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宫中后妃都是常年无所出，方果如此受宠也不见动静，这显然就是皇帝的问题。
不过皇帝身份尊贵，容不得人诟病，尽管身体有疾是朝堂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说这个了，你难得过来，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方悦换了话题。
无所出就无所出吧，能够得一时盛宠，已经是许多后妃所不可企及的了。
方果报了几个菜名，全是姚湘喜欢吃的。
方果怪道：“你这些年口味变化挺大。”
“那肯定，我已经长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
想了想，方果又说：“厨房在哪里？我想亲手做两道菜。”
“做给谁？”方悦故意打趣，“难道是专程做给我的？”
“也给你做一道，你吃什么？”方果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陛下口味挑剔，一路过来总嫌饭菜不合胃口，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再不让她吃的舒心些，她又要难受了。”
方悦摆了摆手：“罢了，我也不点菜了，你就给陛下一个人做吧。”
“谢谢姐姐。”方果莞尔，“明日再给你做，今日时辰不够了。”
方果进了厨房，方悦原想着也给赵穆做两道菜，可刚进去就被下人赶了出来。
她自被查出来怀孕之后，赵穆便不让她再做事了，几乎是当个嫩豆腐在保着护着。
其实大可不必。
方悦这样想着，笑了笑，走了。
等方果做好了四道菜，那两个人也回来了。
看见他们一起走进来，方果快速跑过去，挽住了姚湘的胳膊，对赵穆打了招呼：“姐夫。”
乍然听见这个称呼，赵穆愣了一下，随后才颔首：“娘娘。”
方果又看向姚湘，邀功道：“陛下，我做了几道你喜欢吃的菜。”
“太好了，那就快些用膳吧。”好多天没有吃到对方做的饭菜，姚湘有些想念。
四个人坐在一桌，许是因为不在朝堂，又许是因为关系亲近，都不怎么紧张。
赵穆举起酒杯，笑道：“原以为陛下这辈子都找不到喜欢的人，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我还和你姐姐成了亲，实在是缘分。”
“是，确实是缘分。”若不是缘分，怎能让她那日遇见姚湘？又怎能在七年之后，再度把人送到她面前来呢？
赵穆又对姚湘道：“这你必须得感谢我，若不是我和悦悦要成亲，你又怎么能遇见方果呢？”
“那我谢的人也该是方悦，若非她勉强看上你，我怎么能遇见果子？”姚湘说着，朝方悦举起酒杯。
方悦受宠若惊，举起了茶杯：“妾身有孕在身，以茶代酒，陛下见谅。”
路上赵穆也早和她说了这件事，姚湘笑着喝了酒，真心道：“你们速度倒是快，恭喜你们，这下赵将军总算是不用担忧了。”
又对方悦道：“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就是赵家的功臣，日后赵穆绝不敢欺负你。”
“你不要挑拨离间，我本来就不会欺负她。”
听着这二人谈话，方果心里酸酸的：“不愧是青梅竹马，感情真好。”
“狐朋狗友罢了。”姚湘附耳解释，“我只喜欢姑娘，对他的兴趣还不如对你姐姐的兴趣大。”
“也不许对我姐姐有兴趣。”方果低声道，“还有婉婉姐。”
姚湘失笑：“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只对你有兴趣。”
赵穆低咳一声：“既然大家都吃饱了，就散了吧，陛下以为呢？”
“我们先走，客房在哪里？”姚湘紧扣着方果的手站起来。
方悦立刻道：“我带你们过去。”
“我去吧。”赵穆说，“跟我来。”
客房还算大，陈设简单但也齐全。
赵穆道：“柜子里有换洗的床单被罩，对了，你们要住几日？”
“三五日。”姚湘道。
“好，你们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他走后，姚湘道：“我和赵穆只是朋友罢了，很早我便知道我喜欢的姑娘家，不会喜欢他的。”
“陛下是怎么知道？”方果好奇起来。
姚湘试图遮掩过去：“过去太久，记不清楚了。”
“那大略说一下吧。”方果不信，“您肯定记得一些的。”
姚湘低咳一声：“其实是……是看见了一位后妃洗澡，然后……”
不出所料，说完之后，方果面色不善：“你看人家洗澡。”
“碰巧看见的。”
“那你为什么去她那里？”
“她喊我过去的。”
方果更不高兴了：“既然是她喊你过去的，为什么还会让你看见她洗澡？她是不是喜欢你？”
姚湘无奈：“这我哪里知道，看见她在洗澡我便走了，之后她又叫我，我也没有过去。”
“她肯定是喜欢你。”方果殷定道。
姚湘却不以为然：“或许只是个巧合罢了，我那时还小，她又怎会喜欢我。”
“你喜不喜欢她？”方果盯着心上人的眼睛，很执拗的说，“你不能喜欢她，就算是以前也不行。”
姚湘以前还真有一段时间怀疑自己喜欢对方，后来发现，自己只是喜欢那样的身材罢了。
“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这个承诺够了吗？”姚湘低声道，“若是不放心，就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监督我。”
方果完全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这可是您说的。”
“用不用写个字据？”
“好啊。”方果见杆就爬，在书桌上找到了纸笔，自己磨墨。
姚湘笑着摇了摇头：“你好歹给些时辰让我想想该怎么写。”
她这样说着，却已经到了方果面前，拿起了笔。
二十五载荒唐梦，不见风月不见君。邂逅相遇，心甚悦兮，愿立白首之约，成百年之盟。倘若相负，立赴黄泉谢罪。
她另起一行写了日期，按下了朱印，又写了名字。
方果依样写了一份，按了指印。
二人交换了一份，姚湘其实觉得大可不必。一张纸影响不到真心，但既然小姑娘喜欢这些，那就当回事吧。
次日姚湘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方果看了看四周，很荒凉的感觉，连一颗树木都看不见。
“当年我的兄长就在这里受伤，最后没有救回来。”姚湘看着这片土地，心里百感交集。
方果握着她的手，道：“而今他们看见西楚日益壮大、百姓安乐，会很欣慰的。”
“嗯。”姚湘拉着她的手，领着她继续走。
进了军营，姚湘又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先皇和姚奕去世的地方。
现在已经建了别的屋子，晚期看不出当年的痕迹了。
“当年他们先后去世，兼之战况危急，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甚至想要自杀。”那是她一生最为软弱也最为无力的时刻。
那个时候，她几乎看不见一丝光明。
方果心疼道：“都过去了，而今西楚的未来是光明的，陛下您也是，您的一切都会很好。”
她很难过，自己那个时候没有陪在对方身边。但那个时候她们根本就不认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您为西楚所付出的一切，西楚的子民都会记得。”
方果抱住对方，在她耳边道：“阿湘，不要难过，我还在你身边。”
“已经过去八年，我早就不难过了。”姚湘笑了笑，“再者，即便是当年，也有人站在我身边和我一同抵御外敌，有人知道我所有的处境，我并不是孤军奋战。”
“但你的压力是最大的。”方果更加心疼了，“他们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把一位公主送上皇位，牺牲她此生的自由。”
姚湘目光柔和，又笑了笑：“多少女子想要执政称帝都没有这个机会，而今天下都是我的，这不好吗？”
“不是你的。”方果说，“你用的都不是自己的名字，白日夜晚都要提防身份暴露，又怎么能说这天下是你的，只有我是你的。”
姚湘沉默下来，对方说的没错。她而今贵为皇帝，却仿佛代人执政，日子一到便要退下。
表面为帝，实际是臣。
仅因为她是女子吗？
“果儿，你希望姚湘称帝吗？”
她这句话说的轻，方果没有听清楚，拽了拽她的衣服：“只有我是你的，所以你要对我好一些，我若是走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姚湘故意道：“你想耍赖？这可不行，昨日我们立了字据的。”
“还有啊，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方果抿唇：“够好了。”可是她不知道这种好能够维系多久。
对方的人生精彩而又辉煌，经历过挫折，从挫折中获得了巨大的魅力。
对方自小认识的是赵穆、赵婉婉之流，一个个有才有貌，家学渊博。也正因此，对方很难看上谁。
姚湘喜欢了她一年，若是运气好，还会有两年三年。但十年二十年呢？
她见过最好的人就是姚湘了，可姚湘身边全是厉害的人，姚湘这会儿觉得她好玩、有意思，以后会一直这样觉得吗？
“是想什么？”姚湘低声问。
方果摇了摇头：“没什么，陛下有没有看过赵婉婉洗澡？”
“我看她洗澡做什么？”姚湘蹙起了眉头，一顿，语气危险，“你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