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罔镜山河令【完结番外】>第143章 Section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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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魂力褪尽,鬼师仍然不能轻易拿下,歧鬼不知道为什么,即便白瞑失去魂力也还是那么听话,何况还有一个无尘守在身边,这两个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难搞许多。

  桑迟有些焦躁了起来:“为什么他还还能继续使用魂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魂器由魂力驱使,一旦魂力散尽,白瞑拿着那歧鬼应当如同拿到一团废铁才对啊!为什么歧鬼在白瞑手里还是那样轻盈听话?

  无尘将兰情甩过来的攻击甩开,带着白瞑后退了好几步。

  “少主,你先走。”

  “走了我们也活不了,没必要白费这个力气。”白瞑平静的说“那个阵没被毁掉,整个冥府都不得安宁,而且……”这里绝对不止是这一个阵。

  白瞑蹙眉,他已经传讯给白齐很久了,为什么那人还没来,也没有给他回信,还有他体内突然散去的魂力--白齐那边遇上什么事了么?

  歧鬼横在身侧,随时准备将胆敢近身之人撕成碎片。

  这时,水底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手臂粗的锁链猛的从水底拔起,下一秒竟卷着白瞑的腰身就将他拽下忘川河……

  “少主……”

  无尘的声音由近及远……

  忘川河的水很凉,凉得好像他又回到了莘君山上,回到他刚被沉棺的时候,无边无际的寒冷一点一点将他的身体冰封麻木,直到掌控他所有的知觉。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自己年幼的时候,那时候的丞相府是热闹的,哪哪都能看到人。

  白瞑睁开眼,轻飘飘的布幔垂在一边,有风将它们轻轻吹起拂动。

  他愣了一会儿,猛的坐起身,却扑到一个人柔软的怀里,女人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暝儿终于醒了,你可要吓死为娘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白瞑有些僵硬的抬起头,一位温和的女子笑着看他,白瞑愕然,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亲?”

  “嗯?”丞相夫人歪了歪脑袋,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终于不烫了,还记得娘亲吗?”

  白瞑怔怔的伸手过去,想摸摸自己娘亲的脸,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只有七八岁的儿童那般大小,又抬头看着自己娘亲,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娘亲,真的是你吗?”

  丞相夫人轻笑:“说什么傻话,暝儿难道是一觉醒来就把娘亲给忘了?”

  “没有,我只是……”白瞑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乎的下意识的伸手揽上她的肩膀“娘亲,我好想你。”

  “傻孩子,做噩梦了吗?”丞相夫人轻拍着他的后背“别害怕,娘亲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梦到什么了啊?”

  白瞑犹豫了一会儿,才盯着自己娘亲说:“我梦到爹娘都不要我和小齐了,我们无处可去,一直被人欺负,无法反抗,我害怕……”

  “爹娘怎么可能不要你们呢。”丞相夫人低下头,在白瞑额头上落下一吻“爹娘最爱你们了,永远不会不要你们的。”

  话音刚落,卧房的门被推开,白亦邗抱着白齐走进来,看见白瞑窝在自家夫人怀里,也露出了笑容:“齐儿还一直嚷嚷着要跟哥哥一起出去玩呢,哥哥总算是醒了。”

  白齐蹬着自己的小短腿要爬下去,等白亦邗将他放到榻上时,白齐便伸出自己的手去揪住白瞑的衣服,软绵绵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哥哥,病病好了没?”

  白瞑轻笑,也去牵白齐的小手:“嗯,好了。”

  白齐小脸露出开心的笑容,伸手跟白瞑要抱抱。

  白瞑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从母亲的怀里爬出来将白齐抱到自己腿上:“抱歉,本来答应了你要一起去逛街的。”

  白齐小大人似的拍拍自己的胸口:“没关系,哥哥要好好养病,齐儿原谅哥哥啦。”

  他这一番言论成功将在场的三人都给逗笑了。

  于是白瞑也跟承蒙大恩一样用力的点了点头:“那哥哥可得谢谢齐儿的宽宏大量了呀。”

  脚步声走近,丫鬟在门口禀告膳食已经准备好,让几位主子前去用膳。

  白亦邗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都抱了起来:“瞑儿醒了要不要跟我们一块?还是继续在房里用膳?”

  白瞑伸手环住自己父亲的脖子:“暝儿要跟爹娘和齐儿一起。”

  “好!”白亦邗大笑了起来,抱着两个孩子往外走,夫人也笑着走在他身边,往饭厅的方向走去。

  丞相府除了他们四位主子之外还有一些亲友也住在一块,所以他们一起用膳的时候会有将近三十个人坐在一起。

  平时大家都分开用膳,只是白瞑突然发起高热,将整个丞相府都弄得很紧张,他毕竟是嫡长子,是将来继承丞相之位的主子,所以府里的人对他隔外在意。

  如今白瞑大病初愈,白亦邗想了想,便将大家都召集在一起,看见白瞑平安无事,他们也好安心。

  到达饭厅之后,白瞑乖乖的朝在座的长辈一一打招呼,白齐也跟着他一块牙齿不清的喊,逗得长辈们一阵欢笑。

  他们家没有那边的大宅争斗的事,白亦邗也钟情于丞相夫人一人,不曾纳妾,所以坐在一块的时候尽是和乐融融的景象。

  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温暖和相互照顾,白亦邗认真履行他父亲的遗愿,和丞相夫人将丞相府照顾得井井有条。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白暝和白齐远比同龄人要多一份纯真。

  白瞑静静的坐在自己位子上,看着叔婶伯父们的欢声笑语,莫名的在心里产生了一丝违和感,他说不出这种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

  就好像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哥哥?”丞相夫人怀里的白齐扭过身来看他,目光里满是担忧“哥哥怎么了?病还没好吗?你怎么都不说话啊?”

  白瞑轻笑,驱散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有,我只是在想待会要给你买什么礼物。”想什么呢?大家都在这里呢?不要胡思乱想。

  白齐睁圆了眼睛,很是惊喜:“哥哥要给我买礼物?”

  白瞑笑着点点头,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赶出去:“是呀,哥哥要给齐儿买礼物,齐儿想要什么礼物呢?”

  白齐揪着自己的指尖思考了好一会儿:“要什么好呢?齐儿想要的东西有好多好多呀,比如说冰糖葫芦、还有糖人、糯米糕、桂花糕……”

  数着数着小白齐已经将自己馋得流口水了,开始幻想那些美味到自己嘴边的模样。

  全是吃的啊!

  也是,小孩儿除了吃的还会想要什么呢?

  白瞑听得有些无奈,他摸摸自己的钱袋,也不知道白齐想要这么多,他的钱袋里的银子够不够!

  吃完饭后各家散去,白齐拉着白瞑要往府外跑,丞相夫人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不要闹哥哥,哥哥才刚病好,要休息。”

  “可是今天开市……”

  白齐声音有些弱弱的,他也知道不应该闹哥哥,可是一个月只有一次开市,街上什么都有卖,他真的很想去看看。

  可是哥哥病了他不应该这样胡闹,哥哥需要好好养病才对……道理他都懂,可是还是会难过。

  丞相夫人揉揉他的小脸:“别难过了,让哥哥休息,娘亲陪你出去好不好?”

  “……好。”白齐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其实还是很想要哥哥陪。

  白瞑被他小可怜的模样逗得心都软,叹了口气踩在凳子上,将他从母亲怀里接下来:“没事的,我们出去吧。”

  “可是暝儿,你……”

  丞相夫人还想说什么,白亦邗轻轻碰了他的肩膀,朝她摇摇头:“孩子的事让孩子自己决定吧。”

  见自己的夫君说话了,丞相夫人终于不再纠结,只是在心里让自己多照看着白瞑,一有不对劲立刻去找大夫。

  终于被允许出门的两个小孩对大街充满了好奇心,不管是什么小物件都觉得有趣得很。

  作为兄长的白瞑十分大方,小白齐想要什么他都毫不犹豫下手买,然后捧给白齐,逗他咯咯笑了起来。

  白亦邗看着白瞑越来越小的荷包,伸手将人抱了起来:“再这样买下去荷包里的银钱就要没了啊,到时候自己想吃糖的时候也没法买了哦。”

  白瞑顿时纠结了起来,可是看着那样开心的白齐,他不愿意扫兴,好一会儿才开口:“暝儿可是少吃一点糖的。”

  这认真的小模样把白亦邗给逗乐了,他一手托着白瞑,一手把自己腰间的荷包摘下来递给他。

  白瞑有些茫然的接过钱包,疑惑的看向自己爹爹。

  白亦邗道:“暝儿今天这么可爱,爹爹的荷包就奖励给暝儿啦,用爹爹的荷包给自己和弟弟买小玩意吧。”

  白瞑眼睛瞬间变得闪亮,将荷包捧到自己怀里,好像整个人被泡的蜜糖里面一样甜。

  这时,一辆马车驶过,微风将帘子吹起,马车里坐着一位温文儒雅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漂亮的水晶球,少年脸色微冷,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马车很快就驶了过去,白瞑却紧紧盯着那个方向无法回神。

  “那是新任国师大人吗?看着可真年轻。”丞相夫人看着马车行驶的方向,微微蹙眉“听说前国师大人出事了?”

  白亦邗沉重的点了点头:“是说在回皇城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刚才那位是国师大人唯一的子嗣,自然只能由他担任国师之为,看他去的方向,应该是皇上召见他了吧。”

  丞相夫人有些忧伤:“还这么小,年少失怙,他得多难过啊。”

  白亦邗抱紧手里的孩子,叹了口气:“是啊!”

  “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离开神都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大公子,不要要回头……”

  “照顾好自己和弟弟,有什么需要帮助可以想办法传讯于我,我会尽力帮你。”

  不知怎么的,一个青年形象的人物在白瞑脑海里浮现,他的好像看见那人在朝自己挥手,他分明长得就跟刚才车上那个少年差不多,他是不是……

  “哥哥,我想吃那个。”手指被孩童一把拽住,白齐从丞相夫人怀里探出半个身体来拉他“哥哥,给我买那个糖好不好?”

  白齐朝他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白瞑脑海里的画面再一次被打散,抬头看见白齐所指的方向是一个卖糖人的小摊。

  卖糖人的老板很会说话,赶紧照顾两位牵着手过来的小客人:“两位小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糖人呀?我这里什么人物都应有尽有,没有的也可以现做,随便挑。”

  “真的吗?”白齐捧着自己的小脸“那我想要一个像哥哥这样的糖人可不可以?”

  老板立刻应道:“当然可以,小公子稍等,小的立刻就给你们做。”

  白瞑:“……”正主还在这里呢,能不能尊重一下他的想法呢?

  不一会儿,糖人便被做了出来,白瞑并没能从上面看到什么跟自己相似的地方,就一个比较像小孩的糖人而已。

  不过白齐对这个糖人很是喜欢,将糖人紧紧抱在自己手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白瞑也笑了,一只手手搭在白齐的肩膀上,一只手给老板递钱:算了,他开心就好。

  一家四口有说有笑的将这一条街走完,他们好像能够永远这样走下去一样,永远永远在一起。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父亲会上下朝,母亲常常陪着他们,还有夫子也在督促他们的课业。

  明明是很平常的生活,但是白瞑却总能从中察觉出不对劲来,为什么这样呢?

  长筝的乐声在丞相府里环绕,甚是悦耳动听。

  一曲毕,夫子起身把位置让给白瞑:“大公子也来试试。”

  白瞑坐到琴凳上,手搭在长筝上,却始终没有动作。

  夫子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大公子?怎么了?”

  白瞑将手收了回来,抬眼看向眼前的夫子:“先生,你为何永远只教我这一首曲子?”

  为什么没有别的曲目?他好像来来回回学的都是这一首曲目,还有在学堂上的夫子,似乎也一直在讲述一样的内容,从来没有变过……为什么这一切都给他这么强烈的违和感?

  一天又一天,这里的生活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就好像有什么被固定了一样,永远不会发生改变。

  夫子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随即却又软和下来:“大公子莫要说笑,丞相大人大寿将至,还是要快将曲子练好才是。”

  爹爹的生辰要到了?

  他是因为爹爹的生辰才反复的练习这首曲子的吗?

  可是他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了。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很多不该忘的事,是什么?

  他忘记了什么?

  白瞑感觉太阳穴处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像是要抑制不让他继续往下想……

  “哥哥?”孩童稚嫩的声音从院子门口的方向传过来,抬头望去,白齐一脸担忧的朝他扑了过来。

  小短腿竟然没两下便爬到白瞑身上,伸手去给他按揉太阳穴:“哥哥头疼吗?揉揉就不疼了。”

  白瞑几乎下意识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白瞑渐渐觉得脑海里那种刺痛的感觉散去,看着那张忧郁的小脸,白瞑抱了抱他:“别担心,哥哥没事,哥哥弹筝给你听好不好?”不该让他们担心的才对。

  “好!”白齐爬到一边的桌面上,乖巧的坐下,等待哥哥的表演。

  丞相夫人也走上来挨着白齐坐下,看着白瞑认真的模样亦是十分捧场。

  一曲毕,众人都十分陶醉,可白瞑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散去,这里的生活好像被蒙上一层化不开的雾……

  丞相夫人伸手摸摸白瞑的脸,轻声说:“瞑儿已经很让娘亲骄傲了,所以不必勉强自己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知道了吗?”

  白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丞相夫人将白瞑拉起来,一手牵着一个往院外走:“爹爹快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接爹爹好不好?”

  可是他还没学完……

  回头一看,夫子好像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就这样让他离去。

  或许是不敢惹丞相夫人生气,所以才什么都没有说?

  白瞑抬头看着自己娘亲的脸,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心悸,娘亲的脸好像模糊了几分,不过几瞬,娘亲的脸又清晰了,却又陌生了……

  白瞑心里不由得浮现出许多奇怪的疑问--他的娘亲真的长这样吗?他的家人真的长这样吗?白府的生活真的一直这样永恒不变吗?

  丞相夫人注意到他一直在看自己,低下头笑道:“怎么了?”

  白瞑条件反射似的摇摇头。

  丞相夫人被他这样的反应给逗笑了,轻轻晃着两个孩子的手。

  一边的白齐正侧着眼睛看他,目光微微幽深……

  白瞑蹙眉,还没来得及细想,白奕邗便回来了,一家人聚在一块儿聊天。

  白亦邗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检验白瞑的学习成果,便把人提到了书房去,把纸笔交到他手上。

  “要写什么呢?”白瞑问。

  白奕邗很随性的开口:“你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为父要看看你最近都学了什么。”

  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么?

  白瞑对着面前这白纸黑墨,几乎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名字落下--白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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