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罔镜山河令【完结番外】>第127章 Section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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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这永远充满黑暗的世界里,他们永远无法知道什么时候是什么时间。

  外面好像传出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闵轲樊睁开眼睛,一旁的袁泽抱着自己水晶球睡得正香。

  闵轲樊蹙眉,起身往外走,院门外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虽然他对冥府的人基本都不认识,但是见过的人还是能够认出来,刚才从他院门口跑过去的那位--似乎是幽冥。

  好端端的,他这样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闵轲樊犹豫了一下,选择丢下屋里睡得香甜的袁泽,追了上去。

  幽冥异常的小心翼翼,好像时刻注意着有没有谁在跟着他,偶尔还会回过头,这时候闵轲樊就会迅速将自己藏起来。

  闵轲樊时刻警戒着,生怕自己被发现。

  幸好,不知道是因为幽冥忧虑过重忽略了他还是因为闵轲樊躲得太好,他并没有被发现。

  幽冥走到了阎君殿很偏僻的一个角落,在一处阴森的石门前逗留片刻,然后跟突然下定决心一样抬脚走了进去。

  闵轲樊清楚这不是人间,有很多地方他不应该随便进去,说不定会招惹出什么祸端来,他并不想在这里葬送自己的性命。

  可是……

  莫名的,那座石门后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他,在喊他过去。

  闵轲樊第一次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就在里面等着他一样,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左右着他,呼唤着他。

  半响,闵轲樊屈从于自己的个人感受,抬脚往石门里面走。

  他先是走下了一条十几米长的旋转式阶梯,然后他又在另一座石门前停下,头顶上“冰殿”两个大自闪着幽光。

  “冰殿?这又是什么地方?”

  闵轲樊心里疑惑,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推门进去。

  殿里装潢华丽,但是这样的华丽掩盖不了阵阵森冷的气息,各式各样的棺材或是镶嵌在墙上,或是悬浮在空中……若有似无的水雾。

  这些都是棺椁么,还是水晶棺,从外面能隐约看到棺椁里面那个人影,虽然有些看得不太清晰。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都停放着什么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应该都身份尊贵。

  都说魂魄死了就会魂飞魄散,这些水晶棺里躺着的不仅没有消散,还保存得这么完整,怎么可能没点身份。

  他好像能感觉到一股隐隐约约的的有什么在牵引着他往里面走,似乎走进去了之后他就能发现他想要的答案。

  哪个答案?

  闵轲樊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觉,抬脚继续往里面走,还差一点,他就接近那副吸引他的棺椁,想看清那个躺在棺椁里面的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鬼师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下一秒他便站在闵轲樊面前,挡住了他探究的目光。

  白瞑皱着双眉盯着眼前这人,只可惜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分不清到底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白瞑说:“闵警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闵轲樊微微一笑:“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不允许外人踏足吗?”

  “这是历代阎君殿审判官及其上魂官长眠的地方。”白瞑一动不动挡住住自己身后的棺椁“请别惊扰先人歇息。”

  闵轲樊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却没有要转身离开的意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在召唤我,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里来了……大人在冥府久居,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白瞑僵住一瞬,随即摇头:“我不清楚,闵警官要是这么有空的话,不如赶紧帮忙将那个破坏冥府秩序的人给抓住,这样大家也都可以安生的身后。”

  这话说跟没说区别不大,不过不过闵轲樊好奇心再重,他也清楚自己今天是不可能再越过这里一步,他不会是鬼师的对手。

  而且为了那一点虚无缥缈的感觉,和鬼师闹掰的话不值当。

  闵轲樊想通了之后便准备转身离开,白瞑却又喊住他:“你真的是自己逛到这边来的?”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相信闵轲樊的鬼话,不管是阎君殿正殿还是审判官的大殿还是鬼师的院子,离这边都不是一般的远。

  这人怎么可能这么恰好好逛到这边,又恰好进了石门,还恰好的进了冰殿?

  这里的东西的确有可能会跟闵轲樊产生一定的联系,但是他明明亲手加了禁制,不可能这么远还能让这人感觉到什么才对。

  闵轲樊沉默了一瞬:“我看见了幽冥大人,跟着他一块过来的。”

  白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闵轲樊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而白瞑则是背对着他,朝那副棺椁走过去,两个孩子距离越来越遥远。

  水晶棺里那人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长相跟闵轲樊相差无几,只是他更年轻一些,大概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模样。

  白瞑将手搭在冰棺上,盯着那人的脸看了好久:“都说让你别回来了,怎么老是不听人话呢?回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冰棺里的人一如既往的沉默,跟过去的一万年没什么区别,他不会说话,也感觉不到别人的感情,说到底,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

  “为什么要把闵轲樊引到冰殿那边去?”秦岳落下一枚白子,表情有些凝重“知不知如果他醒过来我们都会很麻烦。”

  “这不是还没醒么,而且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醒,鬼师在盯着呢。”幽冥倒是一脸无所谓“是阎君让我把人引过去,难道我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秦岳顿了一下,露出一个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嘲讽的笑容:“他还真是为自己哥哥做得够多的……也对,在他眼睛里,估计除了他哥哥,谁都容不下了。”

  幽冥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茫然:“什么哥哥?”

  “跟你没关系。”秦岳不满的皱了皱眉“让你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犹豫那么久都不给答复,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知道吗?早点给答复我也好早些做后续准备。”

  “这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给答复呢!”幽冥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下棋,随便就能答应跟人来一局。”

  “可是这事也跟下棋差不多。”秦岳落下一字,盯着他的眼睛说“如今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后退的余地吗?”

  幽冥皱着双眉盯紧棋局,这一步不好走,很容易被一网打尽,他试探着落下一子“如果我说不答应会怎么样?”

  “没什么。”秦岳轻笑,轻而易举的把他的棋子吃掉“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被他们发现你想背叛阎君殿的话,会怎么样可就不清楚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在跟你说一个事实。”秦岳摇摇头,继续盯着自己的棋盘,都没有抬头去看他“你应该清楚的,从你最开始做的那个选择开始,一切都已经回不了头,如果你因为不帮我们,让阎君知道你背叛了他……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你觉得自己还会有活路吗?”

  阎君从来不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人,他最开始执政那段时间,手底下很多不服管的鬼兵鬼将,还妄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掰倒他,自己去坐那个位置,结果还不全当了炮灰。

  他们也不想想,先君亲选的继承人,亲自授予的加冕仪式,怎么可能会是容易对付的人。

  于是那段时间,阎君殿将近一半的魂官被处决,魂飞魄散不得超生是常有的惩戒,从那时起没有谁敢反对他,说他这样的暴虐不对。

  那段时间阎君殿里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谁也不敢轻易说什么,就算是跟他在同一时期任位的鬼师黑无常那样随性的性格,虽说没有很毕恭毕敬,但也没有轻易去触他的霉头。

  这样岌岌可危的状态一直维持了三百多年,当时在黑无常之下还有一位先君钦定下来的魂官,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手握军权,先君都得让他三分,所以一直在跟阎君对着干。

  没想到阎君却是花了三百年的时间将他手里的兵权瓦解,架空了他所有的势力,一朝令下,那魂官便从此灰飞烟灭。

  于是新白无常上任,这位大人喜欢带着面具,从来不给阎君面子,可是阎君的戾气却好像一下子收敛了许多,他不再那样动不动就让魂官灰飞烟灭。

  现在的阎君温和了不只一星半点。

  但是从那段时间一路走来的魂官没有谁不对这个阎王带着极致的畏惧,这一下过去了十万年,从那时活到现在的魂官并不多,不巧,幽冥和孟婆就是其中之二。

  他们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又一直守在忘川,懂得如何趋利避害,所以不曾得罪阎君。

  要是让阎君知道他有二心,那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魂飞魄散。

  “可是我怎么能确认你们能成功?”幽冥抬头看着秦岳“万一失败了,我不还是死路一条。”

  “是这么说的没错。”秦岳也不否认,他轻声说“但是有一个道理你得明白,不帮我们你肯定死路一条,帮了我们你可能会死,孰轻孰重,大人心里应该有个估量才对。”

  幽冥抓着棋子的手久久没有落下,许久,他叹息了一声,不知喜悲的开口:“看来我是已经没有选择了。”

  “有的时候有选择也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秦岳拿起自己手边的杯子举起“谁知道自己的选择会不会后悔呢!没有选择自然就不会后悔。”

  幽冥面无表情的拿起杯子,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喝:“我有点好奇,她为什么跟你长得这么像?”

  合作这么久,他只见过兰情一次,却觉得这两个人长相竟有七八分像,有些不可思议。

  秦岳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窥探的长姐的容貌,然后照着长姐的容貌幻化成形,但是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清楚,她不是长姐,长姐她……已经不可能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

  幽冥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抬头看向奈何桥的方向,正色下来:“你该走了,鬼师来了。”

  秦岳微微蹙眉,消失在石桌边。

  跑得可真快。

  刚感慨完,白瞑便从奈何桥的尽头闪了过来,看着棋盘和桌面上的杯子,抬了抬袖子:“有客人?”

  幽冥摇摇头:“自娱自乐罢了,大人不必介怀。”

  白瞑却是以怀疑的目光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都知道鬼师跟阎君的关系不简单,万一他回去跟阎君说了些什么,那可就麻烦大了。

  幽冥藏在宽袖下的手紧了又紧,尽自己所能保持冷静:“大人怎么有空到寒舍来找我?可是有要事。”

  白瞑盯着石桌上的战局和茶杯:“我似乎在哪见过这个棋局。”

  幽冥心里一紧,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想不起来了。”白瞑摆摆手,在石桌前坐下“找你确实有事,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幽冥额角抽了抽,总觉得有些不安:“请说。”

  “今天……”白瞑拾起一边的白子,一子落下便破了黑子所有的布局,在不知不觉中,黑子早已经落入了白子的圈套里,只差一点就能将整盘棋吞噬“是你把闵轲樊引到冰殿去的么?”

  幽冥陡然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对,总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太对。

  白瞑淡然开口:“说实话就行,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幽冥还是沉默:“……”你是不会把把我怎么样,但是别人却不一定了。

  见幽冥一直没说话,白瞑只好又一次开口:“是阎君让你这样做的?”

  这不是都已经猜出来了么!既然都已经猜到,还来为难他做什么呢!

  幽冥摇摇头,拿出一个新的杯子给他倒了杯酒放在桌子旁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开口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能活那么久,幽冥自然明白什么叫做明哲保身,即便他已经选择了一条很难明哲保身的路,但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明哲保身的生活状态。

  白瞑没有拿杯子,还是在看那个棋局:“为什么呢?”

  “这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幽冥拿过一旁的黑子重新开始布局“我也只是一名小小的魂官而已,君上的心思不敢妄加揣测,大人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去问君上,或许他会愿意跟你说。”

  “说了不用紧张。”白瞑拿起一把棋子“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下过棋了,对弈一局怎么样?”

  幽冥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白瞑下棋一步十招,很难想象得到他每个棋子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很容易就把人带到坑里面去。

  秦岳擅长于不动声色的拉起危机四伏的陷阱,白瞑却很是高调,明晃晃的告诉你这里有后招,却又没让你摸清后招到底是什么。

  于是幽冥每下一子都觉得步步惊心,时时斟酌,可到最后还是一败涂地。

  如果把棋局比作排兵布阵,估计白瞑跟秦岳有得一拼,也不知道是谁更胜一筹。

  幽冥叹了口气:“大人,是我输了,我有些好奇,大人师承何处?”

  在他的记忆里,鬼师白无常似乎生前跟兵家扯不上什么关系。

  白瞑没说什么,他本来并不会下棋,后来跟某人混多了,被他逼着学,也将那些将法兵规学不少。

  他敲了敲杯壁,手指和杯子轻触发出响亮的声音:“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好奇,你刚才到底在跟谁下棋。”

  “……”这人的洞察力以及疑心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幸而白瞑并没有步步相逼:“别担心,跟谁接触都是你的自由,只不过我应该提醒你一句,谨记自己的身份才是。”

  幽冥起身朝白瞑拱手作揖:“是,幽冥谨记大人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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