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好像只有几分钟，又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戈寒才终于起身，退到了离汤芷半臂的距离。
她柔软的发丝擦过汤芷的脸颊，有些痒，玫瑰的味道更浓了些。
“好了？”汤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颤抖。
而戈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你还好吗？刚刚压着你了？”
汤芷摇了摇头。
她的心脏跳动的好快，可是她却觉得莫名的寒意浸透了全身，刺激的她有些许愣神。
戈寒见汤芷的状态不太对，主动伸手触上了汤芷的指尖，“怎么这么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只是天生体寒，不要紧的。”汤芷答，“既然外面没有人了，我们就赶紧出去吧……”
汤芷轻轻挪开了被戈寒捏着的手，主动去拉门，将实验室的门打了开，“戈寒姐，把你的口罩戴上，我先出去看看。”
汤芷几乎是逃似的从打开的门隙里走了出去。她轻轻地掩住了门，左右两侧都仔细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大理石瓷砖上倒映的灯光魅影，安静的像是在森林的古堡。
“应该没人了，戈寒姐。”
“嗯好，谢谢你。”戈寒比汤芷自然的多，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她站到汤芷的身边，“今天真的是麻烦你了。”
“没事，大明星嘛，能料得到。”汤芷笑笑，并不太在意，“戈寒姐怎么回去？”
戈寒说：“我的车停在你们学校车库了，估计现在不太方便开。我让我的助理来接我就行。”
汤芷点了点头。
戈寒联系了她的助理，很快助理就开车进入了校园。
“谢谢你今天的招待了。”临走前，戈寒拉下自己的口罩，借着车这个掩体轻轻地环抱了一下汤芷。
汤芷蓦地愣在了原地。
心脏好像也骤然停止了跳动，然后才飞快地重启。
戈寒轻轻地拍了拍汤芷的后背，但很快就放开，仿佛接触只是一瞬间的事。
“不要怪我唐突，再见。”戈寒笑着对汤芷挥了挥手。
清冷的玫瑰香气缠绵入骨，和她的主人一样让人难忘记。
而汤芷这才被戈寒的声音拉回思绪，“怎么会，再见，戈寒姐。”
“再见。”
汤芷跟戈寒告别之后就回了公寓休息。她觉得她的生活作息真的堪比老干部，日常睡好子午觉，顺便保温杯里泡枸杞。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将近三点。虽然汤芷下午没有课，但是她还是按照学校的上课时间带着电脑去了办公室准备教案。
前几天她刚用自己出众的才华和能力竞争到了一个有关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主题的讲座演讲，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结局如她所料。而现在为了她曾经的努力，她更需要整理加倍细致地好材料并且做好演讲PPT。
这是她熟悉的领域，并愿意为此发光发热。
等汤芷初写完第一遍稿子，已是华灯初上。汤芷的办公室在学校教研楼的五楼，工作台、落地窗，点点星光映在玻璃上，仿若散落天际的流淌银河。
汤芷给自己冲了半杯咖啡，站在落地窗边看楼下人来人往。银杏叶将落未落，星光璀璨正当时，鹅暖石铺就的小路上走着下课了的学生，安静又美好。
大学的生活简单却干净，仿佛一张刚滤清制成的白纸，可以随意勾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不知道为何，她感觉自己突然对生活多了几分期待。
好像是从戈寒进入教室的那一刻起出现的，也好像是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
“叮咚、叮咚。”手机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汤芷赶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边。打开一看，发信的是她唯二的闺蜜好友费凝。
——美女芷，我又又又分手了
——晚上有时间吗，九点怎么样？
——来heritage，陪我喝杯酒
——不对，你从来不喝酒，那还是得来看着我喝
“heritage”是安城知名的同性清吧，环境清幽淡雅、驻唱歌手出名、调酒师技术高超，因而很受安城美女们的欢迎。
就算heritage这样干净，汤芷也很少去这种地方。除非是实在推脱不了的朋友聚会或者这种闺蜜亲友邀约，否则就算是普通朋友的深情邀请，汤芷也不会答应前往。
倒不是她看不起酒吧这种地方，而是她在欧洲留学打工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了酒吧暴力。虽然最后报警成功，但是给当时的受害者还有在异国他乡孤苦无依的她都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但这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过。
哪怕是她最好的闺蜜。
汤芷静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回了句
——好
——还是原位置？
对方回
——嗯
八点三刻，汤芷二修完自己的演讲稿，关上了电脑，出发去heritage。
heritage是深蓝色调的，主题是“大海”，随处可见的装饰品都蕴含着海的神圣与伟大。大海就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甚至是生物界最好的遗产。
汤芷在熟悉的吧台找到了费凝。费凝和汤芷一样，是一个恋旧的人。她喝酒只去一家酒吧，就是heritage。而在这家店，她也只选择坐这唯一一个位置，如果这个位置上有人，她就立刻转身离去，第二天来得更早，然后点一瓶低浓度果酒一直坐到酒吧打烊。
可是今天的费凝，和以往的又不太一样。费凝有一个从高中就开始谈的女朋友，两个人分分合合了快十年，惺惺相惜却又互相折磨，明明爱着对方却不能好好在一起过日子。
汤芷觉得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她们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三个月分手一次五个月复合一次的日子了。
但是看着吧台边坐着的形单影只的费凝，她又不可控制的心疼起来。
费凝从小就是一个人，孤儿院长大，为了和女朋友黎傲在一起，吃了很多苦。她偏执占有欲强，总想黎傲只有她。
可黎傲偏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女，虽然心里只有费凝，但却忍受不了费凝以爱之名给她套上的枷锁。她向往独立与自由，有很多上流阶级的朋友，而这恰好是费凝无法融入的。
因而爱意与醋意交织，甚至扭曲，才造成了彼此今天的局面。
而每一次分手后，费凝都会拉汤芷来喝小酒。不过喝的都是低浓度花酒，不醉人。可是这一次还没靠太近，汤芷就闻到了费凝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酒精味道。
不太对劲……
汤芷皱了皱眉，问：“阿凝，你和黎傲……”
费凝痛快地答：“对，又分了……不知道第几次分手了…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们俩彻底断了！”
费凝已经喝得有些晕晕乎乎了，她捏着酒杯的手晃晃悠悠，好像杯子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在地上。
“你喝得有点多了……”汤芷坐到费凝身边，把她的酒杯从手里面取下。低眉靠近间，汤芷注意到了费凝眼角的晶莹。
“你说，你说她为什么那么心软？明明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费凝喃喃自语：“都说破镜重圆后感情更深，我们俩，那真是镜子碎了一地……”
汤芷叹了口气，顺了顺费凝的发丝：“别想了，今天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
没想到她的动作直接引来了费凝的一个搭肩半靠。费凝一下子扑到了汤芷怀里，头枕在汤芷的肩膀上，低着脑袋微微喘气。
“阿芷啊，我跟你讲，故事里的破镜重圆，那都是瞎扯！哪有摔碎了的镜子还能完美无缺的贴合在一起？那都是谎话……”
“那道裂痕，永远会在彼此中间，不时地就刺痛你一下……”
费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却如一根纤细的银针，一下子扎在了汤芷心上。
好疼……
是啊，破镜重圆的典故多么美妙，可是镜子里永远都会有一道伤痕。它无法被消除，无法被遗忘，它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两个人，曾经有着多么愚蠢或者悲伤的过去。
尤其是那段戛然而止的感情。
那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就像一道刺，进一步、退一步都是生疼的，鲜血淋漓。
戈寒啊……
汤芷没敢细想，可是却发现自己早已浑身冰凉。
她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想起戈寒，突然想起来曾经的不告而别……
可能是今天来找她的戈寒，向她传递出了一种“我还在喜欢着你”的信号吧……
复合吗？她没有想过。
也真的不一定。
她想，也许她真的思考过，但是她还是觉得两个人并不合适，所以最后这个想法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汤芷觉得自己似乎轻松了一点。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一瞬间释放，又有一些东西被重新装了进来。
而她身上半靠着的费凝已经醉的快不省人事了。汤芷结了账，半扶着费凝回到了她家，把她安顿好才离开。
她了解费凝，对她来说，喝点酒睡一觉很多事就过去了，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汤芷忙活了许久才到家，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她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就匆忙洗漱就上床，准备早睡早起第二天早上继续锻炼。
正准备睡觉之前，汤芷才突然发现手机上多了三十多条戈寒未接来电，还有几百条微信留言。
汤芷疑惑，刚准备点开查看，戈寒的电话却再度打来：“阿芷，你终于接电话了！今天的事是我照顾不周，网上的言论不要管它，我会找公关立刻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