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场景有些出乎夏可意料。

  无他,实在是太……隆重了些。

  何径寒的别墅完全的,装点成了派对的样子。

  进门挂了彩带,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蛋糕甜点,还有各色各样的果酒红酒,分列一旁。

  “抹茶的蛋糕,今天定的,尝尝吗?”

  夏可有些受宠若惊,觉得哪里没对,来不及细想,何径寒自然而然递给她一个勺子,蛋糕的香味随即弥漫鼻尖,夏可还是接了过来。

  如果再多给她些时间,她就会反应过来,晚上才决定好的庆祝,蛋糕店又只在白天营业,何径寒去哪儿定的蛋糕?分明就是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她这个客人来呢!

  何径寒给夏可切了一小块,不多,但是对于吃饱了的女孩儿,也能下咽。

  “好吃吗?”

  见夏可挑了一口,何径寒问她。

  女人出声突兀,夏可手一抖,蛋糕沾到了唇上,她下意识伸舌头舔了舔,何径寒便看着那一抹粉色出现又消失,眸色沉了片刻。

  夏可咽下蛋糕,“好吃。”

  面上带笑,圆眼睛一片坦荡,不疑有他。

  何径寒垂目一瞬,“那我也尝尝。”

  两个人对坐着,夏可吃了会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局促道,“这是干嘛呢,弄得这么大阵仗,也没必要吧……”

  “我乐意呗。”何径寒只答了四个字,嘴角带笑看着女孩儿。

  夏可在这种坦荡的目光下,莫名脸有些烧热,而至于为什么是乐意,她不好问,也不想再继续问下去,生怕何径寒说出什么让人为难的话。

  好在最近大小姐真的非常好,她不提,何径寒便也当不知道,就让话头过去了。

  她们晚上已经吃了个饱,蛋糕也就是尝尝,关键点,当然也不在蛋糕。

  “对了,上次李献玉送了我好多果酒,我让他们都拿出来了,你也尝尝吗?”何径寒顺手开了一瓶冰酒,“这个不错,度数又低,你喝了没问题的。”

  不待夏可拒绝,须臾,一杯澄澈香醇的酒液便被摆在了面前。

  她手摸到酒杯,刚迟疑着要不要往外推,何径寒兀自拿了一杯一模一样的喝了口,“可以的,甜丝丝的,很适合女孩子。”

  “既然是庆祝,碰个杯?”

  何径寒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这些又都是为她准备的……夏可最终举起了酒杯,真和何径寒碰了下,沾了口唇。

  果然不假,清甜味沾染舌尖,很好入口,和聚会上的酒都不一样。

  酒好喝,蛋糕又有些哽喉咙,不多时,夏可又喝了两口。

  何径寒看入眼里,等上一会,接着开下一瓶。

  于是接下来,各式各样的果酒,夏可都尝了些,大部分产自日本,都是专门做给女性喝的,各种水果滋味,混合着浅淡的酒精,果香四溢,夏可第一次知道原来酒也可以这么好喝。

  有着果味的掩盖,酒精的浓度便被打了折扣。

  何径寒心头计算着,觉得差不多,才停了手。

  她也不是想灌醉夏可,只是人在喝了酒之后,情绪会成倍的放大,之前只要一提夏可姑姑,她态半是克制且隐忍的,而且现在离人去世也有两三个月了……

  就像是李献玉说过的一样,到底这件事需要一个终结,何径寒不需要夏可克制掩饰所有的情绪,相反的,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夏可把那几天的感受直接说出来,甚至发泄对她的不满……

  有些东西,不破不立。

  如果她都不能让夏可把心扉打开,那又怎么能修复两个人之间的裂痕呢?

  有些时候人说不在意,一种情况是真的不在意了;而另一种情况么,不过是人为了自己好受,尘封了往事,并不是得到了治愈,也未必释然,只是单纯的让事情过去,让自己从此免受其害,轻装上阵继续前行罢了。

  何径寒不需要夏可用“都过去了”的借口敷衍自己。

  爱和恨,她都能承受。

  她向来勇敢,不惧于直面这些裂缝。

  说起来,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何径寒骨子里很是有些常人没有的魄力的。

  “礼物在楼上,你跟我一起去吗?”

  “好,我的衣服也在楼上吧,这一身我刚好脱下来还你。”

  夏可不说何径寒都忘了,扫了一眼女孩儿,这一身高定本来就是今年给她买了,是女孩儿的尺寸,她拿着也没用……不过想到什么,何径寒只微笑着道,“好啊~”

  进了何径寒的卧室,礼物被摆在了梳妆台上。

  有两个丝绒的盒子。

  夏可起身的时候就感觉脑子有点晕沉,她不知道果酒的后劲上来了,只觉得有些热。

  但在何径寒的视角里,夏可脸颊已然通红,鼻梁两侧弥漫成片绯色,看着十分可口。

  夏可拿手背贴脸,试图降温,看着盒子奇怪道,“怎么两个,我眼花了?”

  何径寒好笑:“那倒没有。”

  随手拿起来一个,递给夏可,“呐,这个本来就是你的。”

  夏可摸不着头脑接过,打开来,日落的余晖璀璨,遍布整个视线。

  是……何径寒最初给她买的那颗帕帕拉恰,为圈里人津津乐道,价值上千万。

  “这……”夏可语窒。

  何径寒说的也不错,确实本来是给她的,但是她们已经……这么贵重的礼物再拿着是不是……不太好?

  何径寒知道她在想什么,玩味反问道,“怎么,送过人的东西,你觉得我还能拿来送给谁?”

  呃……送过她的戒指……

  再转送给下一任的话……确实,也不太好呢!

  尤其,这颗戒指几乎何径寒圈内的朋友都知道,如果转赠的话,分分钟就能被拆穿,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场闹腾……

  “可是,太贵重了,我……”

  “你什么你,贵重,也要分人吧。”大小姐下巴微扬,高高在上,“你觉得贵重,我觉得也还好吧,不过就是首饰罢了,再说,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到时候还不被人笑话我扣扣索索的?到时候谁还敢跟我?”

  “。”

  “拿着吧,既然送了你,就是你的。你不要的话,卖了丢了随你,只是别放我这儿,摆明了你嫌弃似的,给我添堵!”

  “!”夏可窘迫分辨,“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更应该收下了。”

  “……”

  夏可到底说不过何径寒,喝了酒,被女人绕来绕去的,直觉不对,但又讷讷分辨不出个一二三来。

  何径寒可不会给夏可那么多的思考时间,就在她踯躅的这个间隙,何径寒把另一个盒子打开了,东西放到了她面前,夏可……愣了。

  半晌,女孩儿怔怔看着那首饰,声音闷闷的嘟囔,“你真的记得啊。”

  何径寒低头笑,笑的风姿绰约,几迷人眼,“我说我记得,你偏不信!”

  盒子里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在车上,何径寒提到的,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夏可画的那张设计图,何径寒说很灵的那张蜜蜂偷吃花蜜的首饰。

  不过何径寒看的时候只是一张设计图,当时夏可在那个公司实习,还没有确定留下工作,其后……家里的事情,和何径寒的事情,还有留学的事情桩桩件件纠葛着,自然也没有了下文。

  这张图的设计版权是夏可的,当时只作展览用了下,她没去公司,后面便也没有实物问世。

  曾几何时,她很期待看到这张设计图被实物化的。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那么多,她离自己的梦想,自己规划的路线越来越远,甚至有时候从医院出来,就回家打扮换衣服鞋子去何径寒的聚会,她早就不想那些了,只把设计当成一个曾经的梦想封在心底,没想到……

  夏可笑,眼底却有苦涩的水气漫出。

  她伸手去摸首饰,宝石用的大颗,金料也足,为了极致的表现细节,没做成戒指,做成了胸针,然而即使这样,也很好了。

  非常的好。

  “谢谢你,谢谢。”

  夏可指尖触到冰凉的宝石,微微发颤,“我很喜欢。”

  这是她那一年最优秀的设计,在公司设计出来之后她就喜欢,后面回了学校拿去参展,修改了细节之后,又获得了学校的奖,甚至当时老师还让她拿着这张图去国内最负盛名的珠宝设计大赛,JDA大赛去试试,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要戴上看看吗?”何径寒没料到夏可反应这么大,贴心问道。

  夏可想矜持一些,却没抵住诱惑,最后点了头。

  何径寒伸手拿起胸针,给她别在胸前,果酒的后劲愈发显著,夏可鼻息里全是何径寒身上惯用的香水味,说不出来,只觉得有些躁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让她脑子不甚清醒,情绪外露得,几乎控制不住。

  “很、很贵吧?”夏可红着一张脸,在近距离的接触下,没话找话,想缓解尴尬。

  而躬身的女人轻笑一声,吐息擦过夏可的脖颈皮肤,她背脊被激得微颤。

  “不算。不是贵不贵的事儿。”

  “那是……?”

  猝不及防的,何径寒抬头起来,凤眼狭长勾绕,几度轻眨间,眼头眼尾延展出的曼妙弧度能把人都吸进去,单纯被美貌蛊惑,夏可眼睛直了。

  而何径寒眼色沉沉,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湖泊,蕴着引人入胜的神秘。

  “是独特,世界上只此一份。”

  何径寒纤长的指点上主石,力道透过胸针传到夏可身上,她觉得那手指仿佛点在了她心上一般。

  “这一整个胸针上的石头,从主石到配石,都是我去矿脉里挖出来的。”

  “我去的次数不多,不算珍贵,但是成色都是过了我的眼睛的,最好的。”

  夏可呆住。

  而眼前女人丰润的唇角上扬,欣赏了会儿她的反应,起身,扶着夏可的肩膀,把她转到梳妆镜前,在她耳边低语,如引诱般道,“呐,看,成色是不是很好?”

  夏可整个人脑子都不太清醒了,只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着一张脸,蜜蜂的胸针被佩在自己的胸口上,而何径寒带着笑站在自己身后,把她一瞬不瞬的凝着……

  “好看,哦不,好,成色很好。”稀里糊涂的,说话都打结。

  何径寒轻笑一声,气息擦着夏可耳轮,也不为难她,松手,“喜欢就好,不枉费我把这些东西翻出来。”

  “翻出来?”

  “嗯,我们家的小孩成长中都会被安排接触家族生意,别看我现在只在江城,去矿洞里挖石头,是我们家小朋友的传统体验项目,你身上的是我十八岁挖出来的。”弯了弯唇,“我弟以前挖出来的,现在变成了他老婆的首饰。”

  “啊?”

  这……夏可讷讷……

  一边想说不合适,一边又念着是礼物,不想扫了何径寒的兴致。

  女人就这样笑眼看她一会儿,提醒,“不是说要把这身裙子换下来吗,现在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径寒手里已经拿着她早上穿来的体恤牛仔裤了。

  “哦哦,好。”反应过来还穿着高定,夏可当即叠声应道。

  衣服被夏可接了过去,慌慌张张拿着就进了衣帽间里,专门换衣服的隔间。

  说是隔间,不过是用一个厚帘子围成了一个圈儿,地上铺了一张羊毛的地毯,光脚踩上去,很舒适。

  何径寒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女孩儿把帘子拉了起来。

  视线被阻隔,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夏可是觉得尴尬缓解了些,而何径寒嘛,她是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不看夏可的脸,更好说出口。

  “你……你这样,是不是,不好?”

  出乎何径寒预料的,是夏可先开了口。

  女孩儿在里面抱着衣服,也没脱裙子,而是小心翼翼先把胸针取了下来,细细打量过一刻,说出的这句话。

  “什么不好?”

  “就是……”夏可咬唇,“这些宝石很有纪念意义吧,你亲手挖出来的,你弟弟都是给他妻子,你是不是……给我做礼物,不太好?”

  太贵重了。

  宝石贵重,但这后面代表的意义,更贵重。

  问出来,外面的何径寒一时没出声。

  夏可期期艾艾,“我没关系的,不然拆下来……”

  “其实也是赔罪的礼物。”何径寒的声音骤起,有不同寻常的镇定和严肃,“我觉得,如果要真心实意道歉的话,选的礼物也该诚心,所以用了我成年时亲手挖出来的宝石。”

  女人坐的笔直,轻出口气,微垂的长睫也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肃然,“所以,你能收下吗?”

  “啊?”夏可没反应过来。

  这个回应不出何径寒意料,隔着帘子,女人首次挑破道。

  “你姑姑离世的时候,阴差阳错我没在江城,我一直很想知道……你记恨我吗?”

  夏可手指一刹僵硬。

  旧事重提,还是生死大事,那点收送礼物的喜悦一下子被冲得极淡。

  一室寂静,气氛缓缓沉了下来。

  夏可深深咬唇,眼神里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脆弱迷惘。

  须臾,外间女人轻叹口气,“不说话,看来是有怨气的。”

  夏可想否认,但张口无言,有什么堵在心头喉头,让她就是无法否认,难受。

  夏可拿手去抹眼睛,没哭,但是她看不到的,自己眼尾已经红了。

  许是那点酒精作祟,许是这件事何径寒从来不曾提过。

  陡然戳破,那威力就是杀伤级的,死伤无数,流血漂橹。

  外间响起脚步声,夏可惊慌一刹,伸手按住帘子的绳扣,张皇道,“别!别进来!!”

  她不想直面女人,至少现在,不想。

  脚步声又停了,就在她近前三步开外的距离。

  “好,不进来。”女人声音又变得温柔。

  何径寒:“这是恭喜你的礼物,也算是我赔罪的礼物,这样想的话,是不是不觉得烫手了?我十八岁去了矿脉一周,也就得了这么几颗宝石,那个地方还不太安全,时常会发生一些乱斗纷争,你知道的,国外嘛……”

  何径寒说的已经很含蓄了。

  但她和夏可都是珠宝行业的,而何家的几处矿产在什么地方,夏可也是知道的,那些资源丰盛的地方,往往……不时就有枪战发生……

  夏可手上看着宝石,眼神不由复杂起来。

  何径寒亲手挖出来的,金尊玉贵的何大小姐,她何德何能……

  “我知道,不容易,你……原来也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挖出来,选石头,选好石头,打磨,再到能挑出这么多颗来,都不容易的。

  “这不算我去过最危险的地方。”顿了顿,“不过这几颗石头,的确是我有史以来,得来最费劲的了。”

  “所以,”女人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忐忑,“你能原谅我吗?”

  衣帽间又是一阵沉默。

  夏可手紧紧捏着胸针,宝石在她手心磕出了印子,她都感觉不到。

  良久,女孩儿声音细细的,也是煎熬,“我从来都,都没有记恨过你。”

  “我说过的,都是真话。”

  “我感激你能给姑姑出医药费用,感激你帮她找医生治疗,感激你为我们付出的时间精力,都是真心的。我……我没有立场去记恨你。”

  她本来就是仰仗着何径寒过活的,她亲人的命都是何径寒给的,何径寒当时不在她确实感觉到很难受,但至于记恨……她没资格记恨何径寒呐!

  她已经拿了那么多了,怎么还能不分好赖,恩将仇报呢?

  深吸口气,夏可:“我怎么可能记恨你……”

  “理性上没有立场记恨我,那感性上呢,感情上,你也不怨我吗?”

  何径寒不愧是何径寒,永远都是一针见血的犀利。

  夏可艰难的闭上眼睛。

  无他,何径寒说中了关键处。

  是的,曾几何时,她也希望,能有个人陪在身边的,如果是一直以来的何径寒的话,那大概是最优解。

  在姑姑病情恶化的时候,在等待急救的手术室外,在姑姑火化的殡仪馆里,如果有个人……

  夏可紧闭双眼,长睫漱漱颤动。

  那段时间她很反复,白天很难受,晚上也很难受,时常想起姑姑,再然后,就是想起女人来了……她这三年来生活里就剩这么两个人了,其中一个走了,不可避免的,她只有想另一个,甚至,也只有另一个人能给她想。

  “那,那你,你……”想问的太多,不知道从哪句开口,夏可溃不成声。

  眼眉压得沉沉的何径寒终于松了口气,夏可没有再用话敷衍她,那就是愿意敞开来聊了,虽然语气支离破碎,但是……

  但是夏可悲不可抑,她却向来是理智又强大的。

  “你想问什么,慢慢来,我都可以回答你。”

  夏可试了几次,口中都是破碎的调子,何径寒轻叹口气,“你缓缓,我先来说吧。”

  “那段时间我在和王松谈项目,他是B市的人,在国内有几个好的玉石矿脉,为人高傲,生意并不好谈,他唯一的爱好,大概是,好色吧,所以……”

  在何径寒的叙述中,那段时间她的行程如画卷般展开。

  王松好色,何径寒和他谈生意,自然留了个心眼。

  虽然取向同为女,但何径寒好歹把人当人,王松的派对玩起来,却不要太乱,乱的林明大呼眼瞎,乱的连李献玉都自愧弗如……尤其的,王松还喜欢和朋友互换情人,何径寒早期的带身边作伴的就送了个给王松,这种情况下,自然更不可能联系夏可……

  后面出去签合同的一个月也乱,场子日夜颠倒的,李献玉本来是去玩的,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哪里是玩儿,简直是发小在拿自己挡刀。

  何径寒确实也是,她有些受不了王松的各种私癖,但是作为……商业伙伴,王松只有在放纵的时候口风才相对松一些,也不得不随着他在那些地方聊。

  祝宛是王松送给何径寒的,不管那些八卦报道如何天花乱坠,何径寒并没碰过祝宛。

  就算是没有夏可,何径寒也不会碰,无他,她嫌脏。

  王松那种癖好,谁知道祝宛也参加过多少特殊的趴体,玩过几次多人运动……

  “合同签完了,利益链拧到一起,我就不用去应酬他了,明年等财报出来,不和我合作是他的损失,所以到时候他就算不想忍我,恐怕也不得不忍了。”

  “我一直想拓宽市场,这个项目从半年前开始准备,那个时候终于和王松有了联系,所以很看重,他又……在那些地方聊生意,我天天日夜颠倒的,也不好给你打电话……”

  时间流逝。

  在何径寒的叙述中,夏可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何径寒也没说多的几句什么抱歉,乃至她都没有带着多少的语气词,只是纯粹的写实叙述,干了什么,为什么不联系,又在忙什么。

  但夏可心里一直压着的那股,甚至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委屈,随着何径寒的叙述,缓缓被女人冷静的声音抚平,再缓缓,慢慢的消散开去。

  “差不多就这样,阴差阳错的。”

  说到最后,何径寒都叹了口气。

  女孩儿在內间久久不语,紧捏胸针的手却松开了来,紧蹙的眼眉不知何时也放平了。

  心底那点对何径寒莫名的哀怨,也淡了。

  可能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的释怀,但是何径寒愿意说这么多,她知道了原委,后面慢慢的,时光强大,总是能有放下的一天。

  “谢谢,谢谢你对我说这么多。”夏可声音沙哑,缓缓道。

  “就谢谢?”何径寒解释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好笑,“你就没别的问的,说的了?”

  要问的,还真没有了。

  她想知道的,已经全部在何径寒的解释之中了,甚至在姑姑去世的日子里,何径寒没有玩其他的小明星,夏可都是感激的,虽然她只是女人的一个情人,没资格要求她什么,但在那种特殊的日子里,她私心里也并不希望女人和别人寻欢作乐。

  至于说的……

  夏可手收紧一霎。

  须臾,女孩儿的声音干哑道,“那这个胸针,我就觍着脸收下了。”

  顿了顿,再度道,“谢谢你,何姐姐。”

  姐姐两个字好久不曾出现在夏可嘴里,猝不及防喊出来,还喊得何径寒有那么片刻的怔忪。

  当然,关键是,胸针女孩儿收下了。

  代表她愿意接受何径寒的歉意。

  话没说透,也不用说透,何径寒个人精自然懂。

  笑笑,何径寒点头,“好。”

  回答也很简略,其中意思,两个人心照不宣。

  说了一大通,何径寒要出去喝口水润嗓子,把衣帽间留给女孩儿平复心绪,顺便,真的换下衣服。

  何径寒也独处下,整理下思绪。

  既然姑姑这个事情被解决了,那她们之间,也该趁热打铁,说说了……

  等何径寒再进去,夏可还没出来,她奇怪问了句。

  夏可赧然,磕磕绊绊被逼问几句,何径寒才知道,高定背后的拉链太高,早上是自己给拉的,现在,夏可伸手够不到了……

  何径寒笑不可抑,等了会儿女孩儿还是弄不好,她直接进去了。

  夏可有一瞬的慌乱,被何径寒大力按着肩膀道:“别动。”

  夏可不敢动了。

  何径寒看了一眼,拉链其实已经被夏可往下拉了一段了,关键是拉链头上有个搭扣,扣拢的,夏可弄不开。

  高定都是贴身的,几乎没有什么空隙,所以更加增大了难度。

  何径寒伸手把搭扣解开。

  指尖碰到后颈皮肤,留下几个微凉的触点,冰的夏可一颤,僵住了背脊。

  她如果不抖这么一下,何径寒说不定还真就不会想歪。

  但是这么一下,何径寒抬了头,然后看到了立身镜里,女孩儿通红的脸颊和耳垂,一霎气氛就变了味。

  偏何径寒是个恶劣的。

  长睫微垂,嘴唇贴到女孩儿的耳朵边上,还问夏可,“你在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不待女孩儿回答,长指捏着背脊拉链,下一瞬径直拉开了链条,女孩儿整个背脊陡然一凉。

  何径寒视线往下,眼色沉沉,缓缓道,“里面肩带是黑色的啊,还有蕾丝边。”

  夏可:“……”

  夏可窘迫得不行,女人气息贴在耳边,闹得她头昏脑涨的。

  她晚上又喝了那么多果酒,坚持到现在,已然不剩多少理智,酒劲儿灼得脑子难受,一呼一吸之间,好像都侵入了何径寒的专属味道。

  感觉身后的手离开,夏可正要松口气,陡然间,耳边却有湿润的感觉……慌乱抬眼,看清楚那刻,夏可脑子嗡的——空白了。

  镜子里,何径寒吻上了她的耳垂,很轻,但随着这个动作,之前还被女人死死维持的克制,彻底焚烧殆尽。

  一切发生的很快,一分钟,甚至几十秒间,夏可脑子都转动不及。

  高定剥落,体内涌动的燥意随着何径寒的指尖,在皮肤上游走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耳垂……耳轮……夏可不及推拒,那双柔软的唇又印上了她的下巴……

  有什么在空气里急速的发酵,她喝了酒,何径寒也喝了,都不理智,然而女人的表达方式似乎更直接……话语也更让人难堪窘迫……

  “可可,你好香。”

  “怎么这么min感,小东西,离开我就没有过了是不是?”

  夏可蹙眉摇头,伸手去推女人,喉头发出抗拒的痛苦哼哼。

  下一瞬,却被何径寒死死按在墙上,不由分说的捏着下巴撬开牙关深吻。

  “可可,宝贝儿~”女人轻喘起来。

  “我好想你……”

  “晚上尤其,想你,想你的声音,叫声……哭声,都想……”

  “既然都说开了,回来好不好?”

  “宝贝儿,回来好不好?嗯??”

  何径寒远比夏可清醒,深吻中,说着话,手也没歇着,等何径寒指尖碰到一丝湿润,有什么在夏可脑子里轰然炸开……

  推也推不开,夏可茫然张着眼睛,脸色惨白。

  “你看,你也想我的,你都shi了,你……”何径寒还在夏可耳边一边吐气,一边不断落下碎吻。

  夏可肩头耸动,下意识不断摇头,心存最后一丝侥幸,近乎祈求道,“你不是说了可以当朋友吗?”

  “何径寒,何姐姐,不要,我们是朋友啊……”

  不要再这样了,她不要。

  说好的她们可以当朋友呢,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别再……

  然而下一刻,眼前的女人抬起脸来。

  眼眉下压,夏可常年跟在她身边,怎么会读不懂这个神情。

  四目相对,何径寒抚了抚她头发,声音又轻又残忍道,“可是我放不下你啊……”

  夏可的身体被什么定住。

  所以,从头开始,说什么做朋友,是骗她的吗……

  有了这个认知,理智于这一刻摧枯拉朽,砰然崩塌。

  何径寒深深看着夏可:“我喜欢……”

  她喜欢她呐,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就喜欢啊。

  话没说完,夏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瞬间大力到推开了何径寒。

  何径寒不及皱眉,面前女孩儿脸上眼泪陡然大颗大颗的往下砸,看得何径寒心头一颤,女孩儿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唇齿皆颤道破真相,“……你之前在骗我。”

  何径寒话一哽。

  或许她不灌夏可那么多酒,夏可不喝那么多,就不会失控。

  但偏偏,酒精冲击,情绪被扩到无穷大——

  于是夏可第一次敢于表达自己的绝望。

  表达她耻于道破的不堪。

  泪流如注,夏可声带嘶哑,近乎发泄道,“不要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就放过我吧……”

  “你不是都说玩了三年了吗,有什么好稀罕的呢……”

  “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不要再过这种生活了,我不想再出卖`身`体了,我不想……”

  “……我不想再这么不堪。”

  最后一句话支离破碎,夏可双手捂住眼睛,泪滴从五指间渗透出来。

  “我没有办法再继续这么不堪了,我想活的光明正大,我想过正常生活啊!”

  在女孩儿的猝然爆发下,何径寒几近窒息,下一瞬,几乎是暴力捏住女孩儿的肩,何径寒眼睛瞪大,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夏可,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夏可已然哭到崩溃,佝偻着躬下身,只剩本能不断摇头重复道。

  “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也不喜欢你……”

  她哪里敢喜欢何径寒。

  从第一天起,从这种关系开始,从……

  她哪里敢在这种关系里交付真心,她哪里有资本……

  “我们又没有以后……”

  “放过我吧,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再出卖身体……”

  何径寒瞪大眼看着捂脸哭泣的女孩儿,倏尔,眼睫轻眨,只觉得有什么从眼眶滑了出去……

  原来,对她最致命的一刀,是一把温柔刀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两章,死活拆不开,就一起发吧。

  虽然大家不关心,还是指正下,私厨包厢定了半个月。

  蛋糕老何也定了半个月,一天端一款上门这种,富婆有钱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