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欢觉得这个情况下，太适合说点煽情话了，她动了动唇，没说下去。只是忽然脑子里又想起明天早上十点学姐的演出。
刘雯见孟亦欢在发呆，也只是用脚尖划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色渐晚，孟亦欢摸着肚子在想晚饭，想着反正家里没有人，自己还不如和刘雯约一顿晚饭。
两个人选了一个离医院很近的小餐馆吃饭。在选菜的时候，孟亦欢还纠结了一阵“雯雯，你准备吃点什么？”
“我，我吃饭吧”刘雯去了人多的地方就喜欢把头垂着，生怕别人多瞧着她几眼露出恐惧的神情。
“唔，那我来碗排骨面吧”孟亦欢看了半天，最终选择去吃面。
二人一阵打发时间。再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孟亦欢准备回家，现在这年代，打车还没有那么方便，万一还错过了公交车那就完了。
临走前，刘雯还特意从店家那打包了一碗粥，医院方面并没有提供伙食的习惯。即便是有，那也是提供给有钱人家的。
二人刚刚走出店门，还没多久，便有人给刘雯打了电话。
“喂？嗯，我是”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刘雯面上表情愈发凝重。“嗯嗯好的，我马上就来”
“怎么吗？”孟亦欢问，看着刘雯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关怀问道。
“亦欢”刘雯的声音里有着轻微的颤抖“你，你可以陪我去医院一趟吗？刚刚医院那边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是我妈的身体不太行了”
孟亦欢先前轻松的状态，随着刘雯这句话，一下子又身体紧绷了起来“我陪你去”
孟亦欢并不清楚，在自己高中时代时。刘雯在元旦放假的这一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当然看着现在的刘雯。孟亦欢不难猜出当时她的无助。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啊。如果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听着顶多只是有些感慨。可一旦自己参与进去，便忍不住感性了起来。
二人急匆匆赶到了医院，七绕八拐到了急救室。刘雯慌得六神无主，还是在孟亦欢的提醒下，签了承诺书。
“亦欢，你说......我妈她会不会.....”刘雯的语气里带着无助，人失魂落魄的看着走廊。
“呸呸呸，别想太多，阿姨肯定没事的”孟亦欢自己心底也没底，毕竟她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她甚至对当初的自己产生了痛恨，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早先注意到刘雯，后面刘雯是不是就用不着跳楼自杀。
人的本性无疑是淡泊的，现在去想也无济于事，二人所能做的，唯有等待。
夜色深重，刘雯脑袋垂着，双手握成拳头放在双腿之间。懊悔愧疚的情绪弥漫上来，她甚至开始在想，是不是正因为自己的出生才会让自己的家人们受苦受难。
刘雯的家境可以说是很不好，本就是乡村贫困户，再加上刘雯出生后，爷爷奶奶去世，父亲又是个半残疾人，拉扯着她长大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在刘雯还小的时候，就常常听村里的老人坐在树荫底下，三两成群指着正在晒麦子的自己，一边惋惜着自己这张脸，一边又说道，自己这张脸其实能医学治好的。
只是其中的费用太高，刘雯的父亲完全想都不敢想，只能作罢，任由这个瘤子越长越大。
“雯雯？”孟亦欢喊了声，她看刘雯的脸色愈发难看，面色苍白，仔细听还能听见她低声的喘着气，像是正陷入一场噩梦“你还好吗？”
也正是孟亦欢这一声，刘雯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惊醒。
“我没事”刘雯看了眼抢救室的灯还亮着，神情古怪道“亦欢，你觉得人是痛苦活着好，还是死了算了”
这个问题问的特别好，不止可以用在刘雯母亲身上，也可以用在刘雯身上。
孟亦欢坐的端正，头平视看着走廊，平静道“痛苦只是一时的，而死就是结束一切”
“痛苦真的是一时的嘛？”刘雯抬起头看孟亦欢，脸上的瘤子随着她猛一抬头还抖了抖。
如果痛苦真的是一时的，那为什么，为什么这种痛苦能伴随着她到现在。
孟亦欢沉默，这个问题也难着了她。她从小到大，虽然说不上日子顺风顺水，但也没太多烦恼的事情。
犹豫许久，孟亦欢语气更加平和坚定“你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但是我要告诉你，不管是痛苦还是死亡，它们都是生命中你的一个选择，刘雯，抬起头，看看这个世界，或许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与不美好的东西，也有着战争与灾难，但无论何时，我们都应该心存感激，为自己活过的每一天而欢呼喝彩”
啊！自己在说什么啊，好羞耻好羞耻，太丢人了。孟亦欢的脸渐渐爬上了红色。
刘雯没忍住笑了。这还是第一次孟亦欢看见刘雯笑。和刘雯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对方虽然心情没有特别低落过，但也绝没有特别好过。
孟亦欢一开始还以为是刘雯被生活打击太多，自卑心理太重，让她已经忘记了怎么笑，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她不愿意去笑吧。
觉得自己失去了拥有笑的能力。
“我这话说的很好笑吗？”孟亦欢用手指头挠了挠自己的侧脸，语气不大肯定的问道。
“不好笑，但就是......”刘雯把嘴唇抿紧，尽可能看上去不是在笑，但是眼角微微上翘这一点是骗不了人的“觉得这句话从亦欢你嘴里说出来，有一种正直感”
孟亦欢本打算再说些什么，也就是这个时候，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
刘雯立刻站起身来往门方向走去。
“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刘雯想探头进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场景，但又被白大褂的大夫给拦住了。
“身体状况不太好，我的建议是出院吧，给她自己几天好日子过”医生很少会说这样的话，但他还是对刘雯说了。
刘雯这一身衣服看过去就知道她的家庭条件。没有钱的人是不适合生病的，更不适合生这种根本难以治好的病。
与其浪费那么多的钱，在这上面还不如把这些钱留着过好日子。
刘雯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像是在求助似的看着孟亦欢，孟亦欢心里又在嘀咕，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由大人来解决吗？为什么直到现在为止，都只是一个刘雯在处理解决。
“患者并没有太强的求生欲，这次手术成功了，不代表下次手术也会成功，怎么选择？就看你们自己家属之间的决定吧！”医生显然并不打算在这方面跟刘雯多费口舌。
医生行医多年，早已经见惯了，大大小小无数场生死之事，家属之间的人情冷暖，也是看在其中，能提到这就已经是给面子了。
手术成功后，护士们把刘雯母亲又重新抬到了病号房里，孟亦欢这下才有功夫去看时间。
她的手机之前就没怎么充电，在吃完饭后不久就已经关机了。孟亦欢看了眼医院时钟，已经快凌晨了。
这个时间去打车，无疑很危险。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监控器这些还并不是满大街都有的。
刘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今晚你和我睡在这边吧”刘雯道“病号房里除了我妈以外，没有别的人，我们这些陪的人可以在她床旁边睡”
孟亦欢有些犹豫，又想起明天学姐是十点的演出，自己的手机还没有电，孟亦欢心中有些烦躁，但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
毕竟实在是太晚了，实在不行的话，自己明天就早点起床好了。
刘雯把自己先前买好陪护用的床给打开，然后从小柜子里翻了半天，拿出新的被褥。铺好后让孟亦欢来睡。
“条件有一些差，不好意思啊”刘雯的语气里带着愧疚和抱歉，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孟亦欢现在应该正在家里享受着元旦放假的快乐。
“还好吧，这还是人生第一次，还有些小激动”孟亦欢看出了刘雯的不安，便嘻嘻哈哈说道。免得刘雯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刘雯躺在几个凳子拼凑出来的空间上。
已经是深夜了，两个人却毫无睡意。
“亦欢”刘雯轻轻喊了一声孟亦欢的名字，像是思考了很久。
“怎么了”
刘雯的思绪很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和孟亦欢说什么，太多复杂的情绪覆盖着她，她无法说出内心那些的话。
因为觉得自己面目丑陋，她一直不敢和自己的母亲进行对话，每次她来的时候，母亲不是在睡，就是看着天花板直愣愣的发呆。
刘雯想，自己的母亲是不是这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活过。可这个答案她不敢去深想，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也曾经参与过其中，刘雯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肮脏恶心。
“你说，我这张脸成了这副模样，是不是报应啊”刘雯的声音很轻，轻到孟亦欢差些没听清。
“报应个锤子啷当，那是封印你美貌的符咒”孟亦欢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