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睢宁心里装着事, 也抵不过身体上的疲倦,虽然神经依旧是紧绷的,但她眼下已经安全, 在清瑾的身边, 温暖又舒适的地方,鼻息间是淡淡的香气,确实令人放松, 合上眼睛没多久, 她就真的慢慢睡着了。

  清瑾点了安神香, 又换了衣服, 才在睢宁的床边坐下, 这会儿睢宁已经睡着了, 合着眼睛, 眉心微微蹙着,从她的神色能看出她此刻并不能真的放松下来,哪怕是现在,她也依旧不能安睡。

  望着床上人的眉眼,清瑾起身把被子替她掖了掖,然后就见小雅蹑手蹑脚地进来,低声对她说道:“陛下来了。”

  清瑾一拧眉,摆摆手,意思是她不去见, 小雅有些为难, 还是说道:“陛下似乎对阿宁姑娘有些兴趣。”

  这话一说,清瑾脸色有些微变, 到底还是起身,忘了床上的人一眼, 然后才带着小雅离开了房间。

  楚昭帝倒是不介意等,清瑾是神殿的大祭司,他等一等也没什么,清瑾也没有让他等很久,不大会儿的功夫人就来了,瞧着还是换了一身的衣服,楚昭帝当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还没说话,就见清瑾对她行了一礼。

  “这是做什么!”楚昭帝忙 把人扶起来:“大祭司无需对帝王行礼,清瑾这是何意?”

  “陛下既然来了,便该知道清瑾此番为何。”

  楚昭帝还真是不太清楚,将人扶起来以后坦言说道:“朕只是想来看个热闹而已,听说你身边的人受伤了,朕来看看。你说,朕该知道些什么?”

  清瑾面色冷清,开口也不客气:“若我的人受了委屈,我不能为她主持公道,请陛下为她主持公道可行?”

  楚昭帝听她语气严肃,忙问道:“可伤的重?你要什么药材只管说便是,朕让人给送来,至于你说的主持公道,还有你不能为她主持的公道吗?”这最后一句是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在里面的,清瑾却只假装没有听出来,径自开口说道:

  “受伤的人名叫阿宁,跟着我学习,那丫头机灵可爱,深得我心,可偏偏遭人妒忌,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人掳走,好一通毒打,阿宁险些失了性命。”清瑾望着楚昭帝眼神幽冷:“可偏偏动手伤她的人,身份尊贵。”

  听她这么说,楚昭帝心里就已经有个大概,也知道清瑾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当着自己的面来讨说法,那个身份尊贵的人除了睢阳还能是谁?要是睢阳她倒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睢阳素来就爱亲近清瑾,那要是知道清瑾身边有了更亲近的人,她那眼里揉不进沙子的脾气,少不得要动手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人。

  “清瑾既然说了,那朕自然是要为你,也为那个受伤的人主持公道。”楚昭帝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眼神也有点冷:“你既如此说,定然是已经知道是谁动的手,那可有证据?”

  清瑾应道:“自然,将人带上来。”

  小雅办事想来是利落干脆,可不知识城找到阿宁那么简单,凡所有相关人员早就一并羁押在清云宫内了,原本清瑾是打算自己处理的,可楚昭帝既然自己上门来了,那便借一借他的手又何妨!

  “这是干什么呢?好热闹呀,父皇今日怎么有空过来?难道是来看阳儿的?”甜腻腻的声音,睢阳就拎着裙摆就进来了,搂着楚昭帝的胳膊撒着娇:“阳儿都好几天没有见到父皇,父皇可还好?”

  只是那眼神却是在悄悄打量清瑾的,楚昭帝也扫了清瑾一眼,见她神色并无任何变化,才握着睢阳的手说道:“看你有没有在这儿调皮,有没有给清瑾惹麻烦。”

  “阳儿哪敢。”睢阳嘟着嘴,撒着娇还要带上一点儿委屈:“阳儿每日里都是在静室替父皇还有母妃祈福,连大祭司的面都没见上几回,又怎么会惹麻烦。”

  “没惹麻烦就好。”楚昭帝拉着睢阳的手坐了下来,别有深意地看了清瑾一眼:“行了,清瑾让朕替她主持公道,你乖乖坐着,别捣乱。”

  “阳儿知道了。”睢阳刚要落座,就见清瑾迈步冲她走了过来,声音无波无澜没有起伏,却无端带了一丝的冷意:“敢问公主身上可曾带了一件不是自己的东西?”

  清瑾给睢宁上药的时候,没有在她身上见到金令,金令是她让睢宁戴身上防身用的,若是有金令在,自然无人敢动她分毫,那丫头机灵得很,自然是知道那东西重要,就一直很听话的带在了身上,可现在东西没了。

  金令不是一般的物件,寻常人是不敢擅自处理的,那毕竟是清瑾的东西,清瑾可是神殿祭司,她的东西,便是碰也不能随便碰的,更何况私自处理,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所以金令定然是在主使的手里,在谁那儿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这才刚一问话,就见睢阳的神色有些变化,显然是紧张的,清瑾冷哼一声:“公主是没带在身上吧?小雅,到公主的住处去看看,可有我的金令在。”然后看了睢阳说道:“公主不要紧张,我的清云宫的地盘找找自己的东西,也是应当的吧?”

  这一字一句,让睢阳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才说道:“应当的,大人想找什么,尽管找便是。”

  “清瑾。”楚昭帝确实有些不快:“你要公道朕也为你主持公道,何故一直为难阳儿?难不成你的人还是她打的不成?”

  正说着就有人带着一个小太监和一位老婆子入了殿内,跪在地上的时候,睢阳身后的翠玉就哆嗦了一下,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清瑾见她这个样子,冷哼了一声:“还缺一位,请翠玉姑娘。”

  “公主,公主救我,救我呀公主!”

  翠玉这下是真的慌了,她以为公主能护得住她,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直接就闹到了皇上跟前,大祭司显然是没打算放过他们这些人,眼下她只能求公主救她一命了,她跟睢阳公主是同气连枝,如果她被牵连在内,那睢阳也脱不了干系,一旦真的坐实了她私自对大祭司身边的人泄愤,那就是彻底得罪了大祭司,也得罪了神殿,陛下那里,哪还有什么宠幸可言!

  “大祭司这是何意!”睢阳看着跪在地上的翠玉,眼里有一丝的焦灼。

  楚昭帝神色越发不快:“清瑾,阳儿生性单纯,跟这件事绝对没有关系。”

  “陛下方才说要主持公道。”清瑾扭脸望着楚昭帝:“难不成是要袒护公主殿下?陛下可要去看看那可怜的姑娘?她此刻奄奄一息,莫非只有帝王家的女儿才是女儿,才有生性单纯烂漫的权利,别人家的女儿就活该被人往死里打吗?!”

  神殿大祭司有当庭弹劾陛下的权利,可参与朝政议事,在朝中的声望是一朝一夕累积下来的,只是清瑾是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她从不参与朝政,与楚昭帝的也是和谐共处,有意将神权与皇权结合,可并不代表她说话就没有分量了,如此严厉的斥责,另楚昭帝一时间没有话接,只能沉声说道:“朕的意思是,凡事要讲证据,大祭司就算要定罪,那也得有证据!”

  “大人,在公主的住处找到了大人赠与阿宁姑娘的金令。”

  小雅得到清瑾的暗号,在合适的时间说了她该说的话。

  清瑾看着睢阳下意识动作,然后一步步上前,问睢阳:“金令独此一份,我将它赠与了阿宁,阿宁一直待在身上,敢问为何会出现在公主身上?”

  睢阳也只慌了一下,马上就说道:“我没有,大祭司莫要信口雌黄拿假的来骗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金令。”

  “小雅却是没找到金令,但是我找到了。”清瑾淡淡开口说道:“方才小雅说找到了金令,公主第一时间就是去摸自己的腰间,为什么?难道是要确认那东西在不在?人不能心虚,心虚就容易犯错,随便一诈就露馅。”

  然后直接对楚昭帝说道:“陛下,请公主移步内殿取下我的金令,顺便再将这金令是如何到了她手上一一说清楚,毕竟这跪着的,可都是人证。”

  “我没有!”睢阳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但还是在坚持,仰着下巴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

  “那就莫怪清瑾唐突。”不等睢阳反应,清瑾就逼近了两步,只觉得腰间一松,清瑾用匕首割断了她的腰带,然后“叮当”一声,原本藏在她外袍里面的金令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楚昭帝脸色一变,睢阳就直接跪在了地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清瑾蹲下来将金令捡起来,拿着金令到地上跪着的人面前晃悠了一圈,又回到了睢阳跟前,问道:“公主倒是解释解释,我的金令怎么会在你身上?”

  “不想说,我可以替你说。”

  “你与阿宁之前早有嫌隙,又嫉妒她得我喜爱,便趁着我不主意的时候,令这个小太监将人掳走,送到了用私刑的嬷嬷处,让这又聋又哑的嬷嬷殴打折磨阿宁,你想让她死,对不对?”清瑾看了一眼早就面色苍白如纸的翠玉:“这一切都是你那贴身的宫女一手操办的,她与那小太监暗通款曲已久,老嬷嬷房间里还有翠玉姑娘送去金银首饰,要证据,多的是。”

  “请陛下主持公道!”

  “混账东西!”楚昭帝面色十分不快,看着一眼这个愚蠢透了的女儿,狠狠地甩了袖子,显然是失望至极的,既然做了,那就做干净,留下这么多的蛛丝马迹还让清瑾把人给找到了,简直是愚蠢至极!

  “陛下,若他日,陛下的女儿也被人这样毒打,陛下心中作何感想?”

  “睢阳朕带走,余下人清瑾自行处置。”扫了跪在地上的睢阳一眼:“还不滚。”

  清瑾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帝王心不可测,更不用说,她还得先探探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口风,不过,既有今日这一出,兴许能为她再多添几分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