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街道两旁的灯都亮了起来，林景瑟握着手机，视线没什么焦距地落到车窗上，在发呆。
说实话，如果不是老妈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她都要忘记自己结婚这回事儿了。
傅生歌打破沉默：“你爷爷不知道你结婚的事儿？”
林景瑟头往后抵在椅背，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
傅生歌啧了一声，指尖在方向盘上叩了叩：“知道了后果会很严重吗？”
窗外霓虹闪烁，林景瑟在一片斑驳光影中转头看她，声音极淡：“你猜。”
傅生歌语塞。
林景瑟收回目光，从兜里拿出手机，给陆云卷发了条信息过去。
闺女：姐姐，你的腿还好吗？
陆云卷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
她蹲在菜地里，给林景瑟回消息：快断了。
虽然不是被打断，而是累断，那也够惨的。
林景瑟的消息回得很快：姐姐你在哪儿？我到家门口了。
陆云卷挑了下眉稍，估摸是林父林母给林景瑟通风报信了。
她正要回复，就听院子里传来了林景瑟的喊声。
“姐姐，”林景瑟站在院子里喊，“你在哪儿呢？”
“来了，别喊，”陆云卷从菜园子里出来，“怎么回来的？”
“傅生歌送我回来的，”林景瑟走到她跟前，有些着急，“你怎么回来的？和剧组请假了？”
“不请假我怎么回来，”陆云卷笑笑，用下巴指了指客厅的方向，“先回家，爷爷他们都在呢。”
“刚进组就请假，导演没生气吧？”林景瑟问。
“生什么气，”陆云卷眉眼轻挑，唇边勾着浅浅的笑意，“给了钱的，我请假，他们集体休息，还是拿着我的钱边吃边玩边乐的休息，有什么可生气的。”
林景瑟表情一顿：“多少钱？”
陆云卷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林景瑟松了口气：“十万啊。”
陆云卷乐了：“想什么好事情呢，全组上下集体休息，场地费用和食宿费用都不止十万了。”
林景瑟：“……”
林景瑟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客厅。
她看着悠悠然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的爷爷，尽量心平气和：“姐姐和剧组请了假回来的，您知道请一天假剧组全体停工是什么概念吗？您知道场地费一天多少钱吗？剧组上下几百个人，一天食宿费是多少您知道吗？您知道姐姐今天被导演坑了多少钱吗？”
那可是整整一百万啊，林景瑟生无可恋地想，还没忘记之前陆云卷说婚后所得都有她一半的事儿。
她越想越心痛，整个人都无法呼吸了：“爷爷，你害我丢了五十万。”
林老爷子眼皮都懒得抬：“什么五十万？”
林景瑟：“姐姐被导演坑的钱。”
林老爷子云淡风轻道：“又不是你的钱。”
林景瑟：“姐姐说了，她赚的钱都有我一……”
话没说完，嘴被身后突然袭来的手捂了个严实。
林景瑟回过神，在陆云卷怀里挣扎起来：“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这句话翻译一下，大概是：姐姐，你放开我，我的五十万啊！
陆云卷刚刨完菜地，这会儿一手的泥都顾不上了，生怕契约婚姻的事儿被林景瑟说漏嘴，自己直接损失一双腿。
她紧紧地捂着林景瑟的嘴，在爷爷审视的目光下，斩钉截铁道：“都是你的。”
话音一落，怀里林景瑟挣扎地更激烈了。
林景瑟心在滴血，猛地拽开陆云卷的手，用一张糊了泥的脸对着林老爷子：“爷爷，你赔我一百万。”
林老爷子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疑惑不解：“怎么还分分钟翻倍了？”
陆云卷简直想蒸了这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螃蟹，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等着失去双腿。
不想，螃蟹竟然说了句人话。
“她的钱都是我的钱啊，”林景瑟边说边擦脸，心痛中不失理智地回头看陆云卷，“姐姐，你多大了，怎么还玩泥巴呢。”
陆云卷呼吸一滞，一句国骂差点儿脱口而出。
林老爷子替陆云卷解释：“孙媳妇帮我种菜呢。”
林景瑟懵了，看看陆云卷沾着泥土的手，又看看陆云卷灰扑扑的衣服，最后把不可置信地目光甩到了爷爷脸上：“她扔着钱请假回来，您就让她种菜？”
陆云卷嘴角下意识扬了扬，不知怎么，心底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意。
她看着护短的林景瑟：“没事儿……”
“什么没事儿，怎么就没事儿？”林景瑟头也不回地说，目光还在自家爷爷脸上，“我把她娶回来是为了给您种菜的？”
陆云卷：“……”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林老爷子狐疑：“娶回来？”
林景瑟底气不足道：“对啊，娶回来，有什么问题？”
陆云卷：“……宝宝。”
宝宝小手一挥：“你不要帮爷爷说话。”
陆云卷：“……”
陆云卷默默转身，蹲回菜园子种菜去了。
客厅里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林景瑟：“您怎么能这样对她呢？谁还不是家里的小公主了，人十指不沾阳春水一个千金小姐，来了咱家就去种菜？像话吗？”
林老爷子：“瞒着我领证，像话吗？”
林景瑟：“……”
林老爷子：“闪婚加出柜，齐活了，像话吗？”
林景瑟：“……”
林景瑟完败。
时至傍晚，陆云卷感觉自己已经不完整了，三魂七魄全丢，左眼写着我是谁，右眼写着我在哪儿，脑门印着不知道。
她魂飞魄散地倚在墙边，冲蹲在落地窗前的螃蟹招了招手：“宝宝。”
宝宝左瞅瞅右望望，确定爷爷没在才放心大胆地蹦到了陆云卷身边，小声问：“姐姐，你还好吗？”
陆云卷没骨头似的往她身上一挂，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想抽根烟。”
林景瑟秒懂，指着院门小声说：“我们溜出去。”
陆云卷犹豫一瞬，声音下意识压低，做贼似的：“怎么溜？”
怎么溜？
妈！
林景瑟此刻脑子里就这一个字。
于是她头一转，冲着屋里：“妈，我和姐姐出去买根冰棍儿。”
陆云卷嘴角一抽，想说这都什么季节了，还拿买冰棍儿当借口。
屋里，被爷爷控制的林父林母面面相觑，想帮女媳妇解围，又不敢，只好装作风太大我们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屋外，林景瑟拽着陆云卷就跑，边跑边喊：“我们去买冰棍儿了。”
“……”
砰地关门声响起，被控制的林父和林母集体怒视爷爷。
林母：“爸，人俩感情好着呢，您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
林父：“卷卷工作忙，您一个电话给人家打过去，不由分说让人立刻马上回家，卷卷二话不说扔着钱请了假就回来了，您不满意。卷卷回了咱家跑前跑后被您指使了一天，忙的团团转，一会儿没歇下，您还是不满意。我就奇怪了，您是不是非得看她们红本变绿本了才能满意？”
林老爷子睨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不满意了？”
林父：“您还用说吗？都写在脸上了！我！不！满！意！”
林老爷子冷哼：“我不是一直都是这张脸吗？”
林父：“对，您说的没错，您一直脸臭……不是，您什么意思？”
林老爷子淡瞥他一眼，转身回屋：“看她比看你们顺眼的意思。”
林父：“……”
林母：“……”
秋风萧瑟，陆云卷此刻的表情比秋风还萧瑟。
她懒懒散散倚着墙，有一口没一口抽着根冰棍……不是，抽着根烟：“宝宝。”
“哎，”宝宝瑟瑟发抖地啃着一根冰棍儿，手里还拎着一包。
“爷爷又不在，你演给谁看啊？”陆云卷看着她都觉得冷，“不冷吗？”
“还行，”林景瑟啃冰棍儿的速度变慢了，边啃边给自己戴上了帽子，甚至还把一只手缩回了兜里。
片刻，她突然说：“但我感觉你不太行了。”
陆云卷当然知道这句不太行了指的是什么。
她笑着按了按腰，无所谓道：“没事儿，还活着。”
“腰疼？”林景瑟走近她，手在她腰上抓了抓。
“也不是疼，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酸，困，”陆云卷淡吐着烟雾，“老毛病了。”
“怎么弄的？”林景瑟啃完最后一口冰棍儿，把木棍扔进了垃圾桶。
“拍动作戏的时候摔了，”陆云卷说，“当时也没觉得有多疼，就没在意，后来就落下毛病了。”
“回去给你按按，”林景瑟说。
陆云卷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怎么了？”林景瑟擦了擦脸，“还有泥吗？”
“没了，”陆云卷弹弹烟灰，好半天才说，“在你家呆了一天，差点儿以为自己是真的结婚了。”
林景瑟想了想：“姐姐。”
陆云卷懒洋洋的：“嗯？”
林景瑟杏眼弯弯的：“结婚的感觉还行吗？”
陆云卷怔了一瞬，倏地勾唇笑了：“娶媳妇的感觉还行吗？”
林景瑟置若罔闻，推着她往家里走。
陆云卷半眯着眼，揶揄道：“你刚才在客厅里那个护短的表情，好像还挺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