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煮的汤,怎么也不能浪费的。
阮暖决定送去闵凉家, 她就不信, 裴厌难道还能登堂入室不成?
阮暖下意识忘记自己上回登堂入室被骂出来的事。
她打了的去闵凉家,由于这几天爸妈在家, 所以家里司机爸妈经常要用。阮暖出门就带着莉娜打车, 然后直奔闵凉家。
闵凉家的那片城中村,司机不愿意进去, 她只好下了车, 自己走过去。
早上还是很冷,地上覆盖着一层雪,踩着很湿滑, 阮暖加倍小心, 怕自己摔倒, 然而把糖打翻。
然而去她家的那条街道正在修什么下水道, 路上被挖得乱七八糟的,也没人管,泥泞肮脏, 一脚踩上去可能会弄脏鞋和裤子。
阮暖爱干净, 换了条路走。
绕进一条小区, 小区里头出来的人不多,设施还算不错,有人工湖小公园小树林什么的。阮暖有几次来过,里头都很热闹,遛狗遛弯跳广场舞带小孩的, 层出不穷。
阮暖走得很快,走到路中央时突然不知道从哪窜出一条野狗,冲她就是一阵狂吠。
“呀!莉娜!”
她大惊失色朝前跑,莉娜冲过去赶狗,让她先走过去。
阮暖加快脚步走过去,绕远了一些,踩在人工湖边的草坪上。
她走快两步看见前面有一道人影,慢慢吞吞地走,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
阮暖一眼就看见那束在脑后长长的头发,高瘦的身躯,熟悉到了极点,不是闵凉还能是谁。
她大喜,除了那道目光,眼里容不下别的东西,大喊:“闵凉!”
闵凉正走在前年,她刚刚出院,不顾医生让她多休养两天的建议,直接出院了。
她不喜欢呆在医院,苍白的墙壁,消毒水的味道,都叫她不喜欢。
反正在哪都是休养,不如早点回家。
听见阮暖的声音,闵凉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难道是这几天想太多了,产生了幻觉不成。
这空空落落的小区,树上,屋檐上,汽车上,公园里的双杠上,全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四下宁静,晴雪送风,空无一人,哪里有那个娇俏的小姑娘。
“闵凉!”
又传来一声叫声,闵凉浑身打了个激灵,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又一声叫声牵动了她所有心绪。
“啊——”
闵凉猛地回头,之间离她不远处,跑得太急的阮暖,没看清楚脚下的路,踩到了一块石头上,顿时滑倒,从草坪上滑了下去,滚到了人工湖下。
“阮暖!”
她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去。
本来人工湖畔上没有护栏,但接近湖水的地方是平的,有一块狭窄的地面可供落脚。
然而雪天,草地上过于湿滑,阮暖穿得又多,行动笨重,直接停也没停,咕噜咕噜的,“扑通”一声,栽进了湖。
莉娜本来落后了一段话,闻声赶来也不及闵凉快。
闵凉大衣一脱,直接跳下了湖。
“呜、呜、咕噜……”
阮暖沉进冰冷的湖水里,被这突如其来的溺水惊得三魂六魄都飞了。
她不是不会游泳,只是这么冷的天,她穿得多,羽绒服下是厚厚的毛衣和奶奶强行给她加的保暖内衣。身上还抱着一个小桶似的沉重大保温桶。
乍一掉进湖里,羽绒服和毛衣全被吸了水,沉重如铁。
她领口全被冰水灌了进来,一手怎么也不松开保温桶,一手扑腾着,白费力气,被冻得身体麻木,嘴鼻又呛了水,霎时间没入了冰湖里头,像个秤砣,没有阻力的往下落。
“唔……咕噜咕噜……呜……咳、咳咳……”
铺天盖地的水将她彻底淹没,窒息的堵塞了所有的呼吸。
还没过两分钟,那沉入湖中却像是从生走到死,游了个来回。
阮暖身体失去热量,铁块似的,往幽暗的湖里沉入。
思绪陷入混沌间,一道人影却突然出现
那波光粼粼的水面,被阳光浸入的清透水域,一道白鱼窜了进来。
闵凉灵活地直扑阮暖,绕到她的后背,抱紧她肋下将她往上带。
然而阮暖穿着太多,闵凉带起来很吃力,她费了极大力气,拉着她往上游。快速赶来的莉娜直接拉了一把手,大大减轻了她的压力,两人联手将阮暖拉了上岸。
阮暖呛得要死要活,吐了不少水,她急忙擦掉眼前的水,见到自己手中握得紧紧的保温桶已经松开,飘了出去。
汤——
阮暖伸手去勾那保温桶。
“快上去。”闵凉急急说。
阮暖吐完了水,终于能说话,咳嗽着喊:“咳咳咳、咳咳我、我咳咳的保温桶……”
还差一点,她不肯上去,马上手指就要勾到保温桶了。
“都什么时候了,不要任性了!一个破东西,比得上你的命吗?”
阮暖这一下挣扎,闵凉本来费了极大力气,当时就火气直冒地吼。
“我要!”阮暖眼泪掉下,指尖离那保温桶就差几厘米,闵凉就将她猛一下拉上岸,水声哗哗,腿也上了岸。
而那保温桶被波涛一荡,飘得更远了,眼看是拿不到了。
“汤——”阮暖眼泪哗啦哗啦地掉,她努力了三天做好的汤。
“没有用的东西你还抱在身上干什么?”闵凉想起刚才她那么重,手里还拿着保温桶,简直是气上心头。
“你刚才差点溺水了,还抱着那个大家伙,你是不要命了吗?”
闵凉斥责道,口气里满满的火气。
阮暖流着眼泪,被她牵着手先带了回家。
莉娜倒是能去捡,但她的职责是保护阮暖,现已失责,怎么也不肯离开她左右。
小区里不好打车,阮暖又浑身湿漉漉的,还没等去了医院,估计就伤寒入体了。本来也称不上多么强健,万一来一场发烧岂不是更遭。
闵凉带她出了小区,后头就是自己住的楼房,上了楼,给她拿了自己的干净衣物,开了热水器暖光灯,扒掉她进了水了外套,将她推进浴室。
“哈……”她这才失去了气力,半蹲下来。
本来胃痛才刚刚好,出了院还被护士医生念叨,现在被冷水一激,自己也脸色发白。
莉娜说:“你最好也换一下衣服,不然有可能感冒。”
闵凉哑声道:“谢谢,你能先去帮忙烧点开水吗?”
莉娜答应了,闵凉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开了房间的暖气,这才脸色好点。
莉娜倒了杯热水,还放了些姜,递给她。
闵凉灌完一大杯姜汤,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暖气从内涌了出来。
“谢谢……”她说。
“不客气。”莉娜回应。
闵凉想着刚才阮暖生死关头还要抱着一个大桶,再度叹气,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莉娜平时很少说话,有时跟在阮暖身后,别人都鲜少注意到她,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但她突然间开了口:“那个保温桶是汤……”
闵凉微愣:“什么汤?”
“养胃汤。”莉娜说,又补充了一句,“阮暖向做饭的林阿姨学了三天才学好。”
闵凉顿时失去了言语。
一阵沉默中,浴室的哗哗的水声里,夹杂着一两声小小的啜泣。
闵凉揉揉自己的脸,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浴室的门。
里面的啜泣声顿时消失了。
她的嗓子是哑的,但温和地说起话来,有种磁性的温柔。
“别哭了,好好泡一下,洗完出来喝点姜汤。”
里面没人说话,但啜泣声止住了。
闵凉知道里面的小姑娘有可能是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哭声传出去,但眼泪一定还扑簌着掉,坐在热水里,止不住的委屈。
她手贴在门上,仿佛能感受到浴室里的暖意。
小小的小姑娘啊。
闵凉深深地叹了口气。
阮暖没泡多久,闵凉说完之后,她就忍住了哭,虽然眼泪还在掉,但也坚强了很多。
不能让她看笑话。
她执拗着这些小细节。
即使很委屈很难过,她还是好好的洗澡,打着香皂。闵凉的浴室里没有沐浴露,这香皂的味道,是她身上的那种气味。
阮暖浑身都打了一遍,打了很多,揉出小泡泡,直到全身都是闵凉身上的那种气味才罢休。
委屈得打了个喷嚏,她快速地用水冲干净自己,然后用干毛巾擦干身上的水。
惦念着闵凉也是湿漉漉的,平时洗澡非得快一个小时的她,急急忙忙地冲着澡,洗着头,十多分钟就穿好了厚厚的冬天睡衣,还包着洗完头的头发,出了浴室。
一出浴室,却没见那张可恶的脸。
莉娜给她到了一杯姜汤,她鼻子动动,闻到这股味就皱眉,放到了一边。
“她呢?”嗓子也是哑的,脸上红扑扑,两只眼睛红得像兔眼睛。
“去捡保温桶去了。”莉娜实话实说。
阮暖瞪大眼:“她刚刚才下了水,又下了水?”
“她说用杆子挑上来。”
“你怎么不拦着她,她才大病初愈。”
“她非要自己去。”莉娜说。
她只是阮暖的保镖,如果阮暖不主动吩咐,她当然不会主动代劳。
阮暖跑到窗户前看,楼道下没有人。
门被打开了。
阮暖回头,闵凉发白的唇,脸上犹挂着水滴。
“你下水了?”
她带着冰冷的寒气走进室内,将保温桶递给她。
“拿回来了。”
阮暖眼睛发酸,别过脸。
“没准都进水了,还拿回来干嘛?”
“没准没有呢。”她说。
阮暖鼻子堵了,眼睛湿润:“肯定进水了。”
“打开看看就知道进没进水了。”闵凉说。
阮暖这才扭过头,接过沉甸甸的大冰坨子保温桶。
它放在桌上,阮暖捏着保温桶桶口,很轻易扭开了。
“进水了。”她鼻音重,掀开盖子,里面果然进了水,汤的颜色都淡了很多,浓郁的香味也消散。
“都泼了吧,反正也不能喝了。”
那声音里浓重的失望和难过尽显,闵凉看她的粉扑扑的脸,微红的眼眶,睫毛湿哒哒的。
“没事。”
闵凉低头,抽出插在保温桶旁边的小勺子,勺了一勺喝。
喝完,仰起头,苍白的脸微笑着。
“喝到了,很好喝。”
阮暖的眼眶再度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代入过强不是一件好事,写到阮暖掉进湖里的时候,我坐在电脑面前也忍不住干呕了两下,还不止两下呢,见鬼。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