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不满地看她一眼,她就听到了郁以菱的说话声,对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全一无所知,她忍不住看向老板娘,结果就看了一眼,对方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直接躲进了厨房。

  她撇了撇嘴,才坐到桌前,这里明显被老板娘特意的擦过,看上去比别的地方要干净几分,不过郁以菱依然能闻出这个位置上被溅上的鲜血,那是怎么洗也不可能被洗掉的味道。

  但时音显然是没有恶鬼这样敏锐的嗅觉的,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问题,就算有,时音其实也是不在意这些的,她胆子没那么小。

  老板娘的手艺一般,估计是为鬼服务久了,忘了人类的口味了,所以时音吃得并不快乐,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粗糙的食物了。

  她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郁以菱当然看得出来,但她并不理解,毕竟这年头能开饭店的,无论黑不黑心,至少饭菜味道不至于太难吃,再怎么也比她平常吃的好吧?

  由于城外危险重重,城内能种植的区域有限,粮食自然也就比较稀少了,所以普通人吃的算不上好,能开饭店的,和到饭店吃饭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做得太难吃的话,店是开不下去的。

  而恶鬼也没那个闲心专门扶持起一个小店,通常都是直接捡现成的,大部分的老板都会屈服,只有少部分会选择拒绝,然后他们就死了。

  在恶鬼动手时,普通人是根本没有办法逃脱的。

  时音勉强吃了半碗,就立马抱住了她,哭唧唧道:“太难吃了,我要吃你做的。”

  郁以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一个茹毛饮血快二十多年的鬼,她哪来的自信觉得她会做饭?

  可她哭得很难过,睫羽上还挂着泪珠,漂亮的眼珠就像是坠落进了水中,显出些朦胧的美感,郁以菱皱眉:“我不会。”

  “那你去学啊!”

  她立马就这么来了一句,一点都没觉得指使一个恶鬼去学做饭有什么不对。

  郁以菱很疑惑,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动手杀了她吗?虽然她灵魂特殊,看上去似乎能进去别人的身体还不会像鬼那样损害人体,用不了几天身体就坏了,但她的灵魂自己也能抓得住,不同样逃跑不了吗?

  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些。

  郁以菱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将钱放在桌上便拉着时音出去,没有像来时那样走路,而是直接化为魂体飞了回去。

  时音戳了戳她,理直气壮:“我可不在床上睡,脏得要死还有股霉味,你要抱着我睡!”

  郁以菱没理会她,屋子里的灰其实并不是很多,虽然她不会用到屋子里的物品,但有闲心的时候还是会清理一下,只是有鬼存在的地方阴气都重,而阴气重的地方便会潮湿,于是空气中闻着便似乎有股霉味。

  但实际上,她这住处可比大部分地方要干净,不仅寸草不生还没有蟑螂老鼠小虫子之类的生物,毕竟这里没有它们生存的空间。

  不过时音的娇气,郁以菱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深有体会了,她必然是不愿意睡在床上的,非不管她,大约能哭到天崩地裂。

  郁以菱的床上是套了床罩的,掀开就能睡,曾经她偶尔会在那上面睡一会儿,但鬼就是鬼,哪怕能做到变成实体,也无法再感受到人类的感觉。

  很久没拿出去晒过的被子散发着一股霉味,其实还是能勉强将就一下的,郁以菱将人扔上去,时音顿时被砸得有些头晕目眩,等她缓过来了正想发火,却发现身体被她扔到了床上,灵魂却是还被她拎着。

  时音没感觉灵魂跟有身体有什么差别,她并没有感觉到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摸上去似乎也是实体的触感,她甚至感觉自己做不到像普通鬼魂那样飘着走,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就是了。

  上次被拉出来她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这会儿时音才发现,自己的灵魂状态竟然是没有穿衣服的,她明明记得系统带走她时,她并不是这副样子。

  时音眨巴着眼看着她:“你想对我做什么?”

  郁以菱看她双手护着胸,脸上却分明写着期待的模样有些无语,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她当然是没想对时音做什么的,只是灵魂不需要睡眠,郁以菱想着,既然她不愿意到床上去睡,那干脆就配合她研究一下,她的灵魂究竟是哪里特殊。

  郁以菱从指尖逼出一丝鬼气。

  她一向不爱像别的鬼那样恨不得将全身气势都散发出去,虽然鬼气就像是人身上的体香一样,并不会损耗什么,但比人的香气要方便的是,鬼气可以自己收敛起来,让自己看上去多少像个人,而不是凶危滔天的恶鬼。

  而且,鬼气对人来说也是范围性的杀伤武器,一旦吸入就有可能生病,对物件也有腐蚀性,要是有植物生活在鬼气中,要么变异成扭曲阴森的可怖模样,要么就会直接枯死,在没有第三种结果。

  鬼气是黑色的,看着便让人生出种压抑感,仿佛能让人的眼睛产生幻觉,从中看到种种恐怖的鬼怪与厉鬼的尖啸声。

  然而眼睛虽然看到的是这种景象,时音鼻中闻到的却是淡淡的草木香,以她匮乏的植物知识来说,她闻不出这是什么植物才有的味道,但确实挺好闻的,让她不由凑近嗅了嗅。

  郁以菱轻挑眉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才问:“你闻到了什么?”

  鬼气有味道?

  郁以菱只知道,这东西是恶鬼们的一种武器,似乎还散发着独一无二的信息素,虽然恶鬼们闻不到什么,所有鬼气的外表也没什么差别,但每个鬼,都能本能的记住其中蕴藏的信息,能以此来分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鬼谁是谁。

  但从来没听说谁闻到过鬼气是什么味的。

  郁以菱自己也没闻出来过,因为鬼似乎没有嗅觉,或者说,他们的嗅觉只能闻出鬼味和人味,别的都不大能分辨出来,跟人的嗅觉器官不大一样。

  时音陶醉地吸了一口说:“让人想游山玩水的味道。”

  郁以菱:“……?”

  可能是当鬼太久了,郁以菱觉得,现在的人说话真是奇奇怪怪的,她一点都听不懂。

  于是她便不指望能从时音那里知道答案,而是直接操控着那一丝鬼气,从她手腕处钻了进去。

  郁以菱对鬼气的操控很精细,不像大部分恶鬼那样粗糙,所以这一丝鬼气,也不会对时音的灵魂造成破坏。

  恶鬼的鬼气,有打下烙印的作用,可以用来标记自己看上的人类猎物,也能将其种在臣服于自己的恶鬼体内,防止对方反叛,郁以菱从来没有收过小弟,一直都是一个人,不想杀人又闲着无聊时,便会操纵着鬼气打发时间。

  大概是恶鬼本身对鬼气的控制度就高,郁以菱自己也有天赋,所以她对鬼气的运用很娴熟,甚至能直接当她的第三只眼睛来使用。

  于是郁以菱便发现,时音的灵魂结构,跟他们这些恶鬼不大一样。

  她的灵魂内部看着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一般,各种器官齐全,但不同的是,那些器官又跟人类的不大一样。哪怕郁以菱不是学医的,也看得出这一点,那些复杂的血管器官,并不符合人类常理的分部在体内,看上去却又似乎有种独特的韵味在,似乎是天生如此。

  她还待仔细看,时音却突然嘤咛一声倒在她身上,郁以菱低头看了看,才发现对方正羞恼地瞪她,眼尾染着一抹红,魂体竟泛着淡淡的潮-红。

  郁以菱一脸茫然地看她。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时音控诉地看她。

  那丝黑色的烟雾钻进她的身体后,时音便感觉对方丝丝缕缕的散了开来,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树木四通八达的根系,钻进一切能钻的地方,带出一种如蚂蚁攀爬般不明显又无法忽略的痒意。

  不知是不是灵魂的感知很敏感,时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丝黑气在身体内的停留。

  郁以菱:“……检查身体?”

  面对时音的质问,郁以菱觉得很茫然,她完全不理解,她就是想研究一下她灵魂究竟特殊在哪里,怎么对方却是一副被她欺负过的模样?

  到底是自己不对劲还是她不对劲?

  时音震惊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耍流氓一般的话来,但她是何许人也,立马就反问道:“那我也要给你检查身体。”

  郁以菱默默收回鬼气,问:“你有这个吗?”

  摇头。

  “知道怎么弄出这个吗?”

  继续摇头。

  郁以菱觉得,她像是另一个物种,不是鬼,也不是人,鬼生来就认识能拥有的东西她没有,但人能触碰的东西她现在也没办法触碰,她也不纠结这些,继续将鬼气探了进去。

  时音顿时一哆嗦,漂亮的猫眼水光潋滟,连控诉地语气都变得绵软无力:“你欺负人呜呜……”

  郁以菱迟疑地停下动作,一言难尽地看她,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在故意搞怪。

  通常来说,鬼气进入另一个鬼的身体,会遭到本体的排斥,通常等恶鬼给小弟烙印下奴隶印记,对方魂体都会变得涣散一些,大约是件并不痛快的事。

  但她只分出了极细的一小点,对当事人来说,理当是没有感觉,又或者说是仅仅只有一点不适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