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话，居然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看着对面平淡无比的人儿，乔夕的内心很不是滋味儿。
“对不起……”
她还是太不了解她了。
“你没什么可道歉的。”眼神懒懒的看了她一眼，阮雪笑了笑：“因为我只是再说一个事实而已。”
“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我的亲人。”她说。
……
那日的对话，最终结束于阮雪的率先离席。
眼睁睁的看着她从食堂离开，乔夕塞进嘴里的米饭，忽然就不香了。
她想，她还是做了错事。
内心中有了愧疚，后来的好几日，她便不断的想要弥补。
住宿要和那人一起，游戏要和那人一起，就连吃饭也要帮那人去盛。
也许是光顾着关注阮雪了，乔夕压根没发现，现在的她们正逐渐的被福利院的孩子们排斥。
……
“我不要和你们玩儿！”率领着一帮孩子，为首的女孩正站在对立的另一边。
手里拿着老师刚刚发下来的玩具，乔夕迷惘的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和我们玩儿？”她奶声奶气的问道。
偌大的庭院被一众小萝卜丁占领，而乔夕她们则恰好被围在了最里面。
坐在庭院中唯一的石凳上，阮雪懒洋洋的撑着下巴，像没骨头似得爬在石桌上看着。
而乔夕，则拿着她们的玩具，同那一群小朋友们对质。
“我不喜欢你们！”稚嫩的小脸上浮现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领头的小萝卜丁口齿伶俐的说道：“所以我们就不是朋友…”
视线扫过乔夕手中的玩具，小女孩很不开心的瘪了瘪嘴：“你不能再拿玩具！”
自从这两个女孩来了后，整个福利院的老师都给予了特别的照顾。
无论是玩具还是游戏，总会率先想到她们。
作为一个在院里呆了好些年的‘老人’，她自认为有权利回收这些东西。
“玩具是老师给我们的，凭什么你说不能拿就不能拿？”有些好笑的看着对方，乔夕隐隐猜出了那里出了问题。
说白了，也就是小孩子们的争风吃醋…
虽然她对手里的玩具也没多上心，但毕竟是自己的东西，也没道理拱手相让。
况且她年幼时还在这里呆过，乔夕还是挺清楚里面的门道。
别看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年纪不大，但其实都十分老成，一个不留神就会吃亏。
福利院的资源毕竟有限，为了得到更好的东西，这群孩子们早就练就了一身掠夺的本领。
天真可爱的模样，那都是给大人看的。
对于同龄人来说，他们可都是很凶的。
所以…
眸光微闪，乔夕攥紧了手里的玩具。
“我是这里的老大，你们都应该听我的！”圆润的下巴抬了抬，对于她的不识趣，领头的女孩不免有些生气。
小脸一拉，她张嘴命令道：“以后你们都不许再领玩具！也不许在院子里玩儿！更不许接近老师！”
想到这两个人没来几天，就哄得所有老师特别关心。
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她们。
小女孩就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福利院里的东西，都应该是她先拿才对！
她才是这里的规则。
越想越气，小女孩当机立断的直接下令：“把她手里的玩具抢过来！”
她要让她们知道，谁才是老大！
“抢玩具！”
“抓住她们！”
…
随着带头人的率先动身，围在周围的孩子们一拥而上。
早就虎视眈眈了半天，他们都快忍不住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眼睁睁的瞧着一群小萝卜丁冲了过来，乔夕脸色一变，倒是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福利院的自由活动时间有限，老师也会定时前来查看。
还以为能再扯皮一段时间，等到老师来了就好。
可谁想，这群孩子说抢就抢。
压根没给留多少时间。
心里计算着老师还有多久能来，乔夕一把拉起后方阮雪，拔腿就跑。
“她们跑了！快追！”
“抓住她们！”
“别跑！”
“站住！…”
…
在吵杂的童音里奔跑，乔夕抓着阮雪，健步如飞。
这几日她虽然一直在关注阮雪，但毕竟是两世呆过的地方。
对于福利院里的弯弯绕绕，她早就精通熟路。
从脑海里翻出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拽着阮雪，乔夕‘呲溜’一下窜进了院内的花坛里。
花坛种着大片绿植，正巧能将年幼的身形遮掩大半。
猫着腰，乔夕小心翼翼的绕过一排排月季花，来到了最里面的门房。
花坛是靠墙修建，最里端有一个破败的电门房。
很久之前，因为漏电还曾发生过一场火灾。
故此，这个电门房后来便被封了，再没有用过。
但乔夕知道，这个门房的锁子，早就生锈断裂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原先年幼时，乔夕是被阮雪领着探过路。
如今再来一遭，倒变成她领着阮雪。
“小心脚下。”
反复叮嘱着后面的人，乔夕顺利的将她带到了门房前。
两下打开门锁，她第一个钻了进去。
落败的电门房里积攒了厚厚的灰尘，各种电线残骸随地乱扔。
墙壁上被大火灼烧出来的痕迹还十分明显，小心翼翼的将门遮掩，乔夕这才对阮雪解释道：“这是福利院一个废弃的电门房，已经废弃好些年了…所以有点乱。”
“不过很适合躲藏，我们呆在这里，一定不会被发现。”
将记忆中那人的说辞，以自己的角度说出来，乔夕擦了擦腮边的汗水，缓缓笑开了。
再次将她们经历过的事情走一遍，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
视线扫过四周，再落在那个人的脸上。
瞧着她毫不掩饰的愉悦，阮雪沉默一瞬，忽然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边有个废弃的电门房？”
当年火灾的事情，只有少数老师才知道。
后来为了防止意外，就将这个电门房废弃，重新修在了别的地方。
许是担心孩子们会乱拉乱窜，门房废弃后还专门上了锁。
只是后来随着时间久了，院子几番变化后，便被花坛遮掩了。
这般隐蔽的地方，别说是她们，就是呆了最久的孩子，恐怕都不知晓。
“我、我就是前几天无意间发现的…”
不知为何，总觉得十分心虚，乔夕眼神乱飘，就是不看她。
“那个、这里很安全。”她笨拙的转移话题：“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老师来了再出去。”
“…”
浅浅的颔了颔首，阮雪没在追问了。
在门房里随处找到一处空地，乔夕弯腰吹了吹灰。
“来这里坐坐？”她招呼那人。
“…”
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阮雪嘴角一抽，默默往后挪了两步。
“不用了。”她说。
瞧见这一幕的乔夕：“…”
这人是有洁癖吧！
…
…
在门房里呆了能有十分钟左右，隐隐听到有人呼唤她们的名字。
乔夕这才带着阮雪冒了出去。
被追赶的事，因老师的徒然插手而不了了之，但福利院的气氛却因此变得诡异起来。
似有若无的欺压还是存在，虽然并没有特别严重，但还是挺闹心的。
“哎……”
不知道是第几次，乔夕撑着下巴重重的叹了口气。
此时食堂里孩子不多，零散的坐了几个。
想到这两天她们处处被排挤在外的时光，她就惆怅的连饭都吃不下。
“就不能好好相处么…”攥紧手中的筷子，乔夕闷声囔道。
“……”
视线冷淡的瞥了她一眼，阮雪咬着筷子，沉默着想了想。
半晌后。
“把带头的那个揍一顿吧！”她给出建议。
“这怎么行！”乔夕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那就告诉老师。”阮雪道：“让他们来调节。”
“那也不行…”
小孩子的世界十分简单。
如果她真的告诉老师，那么在他们的眼里，等于叛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用筷子戳了戳没吃完的米饭，阮雪轻笑一声：“那你想怎么样儿？用你的爱去感化她们？”
“爱？”眼皮抽搐，乔夕很是无语的看了对方一眼。
“这怎么可能？”
这群孩子和普通孩子不同，本身就有着极高的防备心。
再说了，她又不是圣母，感化什么的也不适合她。
“那就没办法了。”
扔下手里筷子，阮雪摊开手，做出一个无奈的动作：“只能自求多福。”
“我想想吧…”埋头扒了几口饭，乔夕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瞧着她兴致缺缺的样子，阮雪动了动唇，很想说点什么。
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不应该管这么多的。
她想。
……
…
＊
率领这群小萝卜头和乔夕作对的孩子王，名叫周珍。
那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在五年前，被家人遗弃在了福利院门口。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周珍对于‘家庭’有着十分厌恶的情绪。
后来好几次，都曾被领养过的家人退了回来。
周珍离不开福利院。
她不愿意离开，也不想离开。
而随着她在院里呆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周珍渐渐的成了孩子王。
这么多个孩子们，除了老师，就最听她的话。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乔夕决定找周珍好好谈谈。
从小抽屉里掏出积攒了不少的玩具，她拿起这些小东西，转身去找周珍。
此时刚刚过了饭点，正是午休时间。
阮雪表示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因此前去找人的，只有乔夕。
打听到周珍被叫去了老师办公室，揣着口袋的玩具，她当机立断的决定直接赶过去。
她要在午休结束前，解决这个问题。
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就不由自主的加快。
职工办公室在前院的三楼，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乔夕听着自己‘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放轻了步伐。
然而等到她刚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就听到了来自于门里暧昧急促的粗·喘。
这是什么？
心里浮现出巨大的疑惑，乔夕眉头一拧，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门上。
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她下意识的往前凑了凑。
贴着门，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细细碎碎的呻·吟，透过门的缝隙流淌而出，还带着不可描述的喘息。
几乎是一瞬间，乔夕就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周珍在办公室里吗？
既然都有孩子在，又怎么能在办公室做这种事？！
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下一刻，乔夕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音。
紧接着，一道雄厚的男声随之而来：“MD！你敢咬老子？”
回应男子的是一阵断断续续的痛呼声。
“唔…”
就是这样细微的声音，让乔夕瞬间如遭雷劈。
这…这是…
浑身开始发颤，她毫不犹豫的握紧门把手，往里推了推。
房门被从外缓缓推开，缝隙逐渐扩散，乔夕看到了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场景。
幼小瘦弱的女孩，被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摁在了面前的办公桌上。
衣服被粗鲁的拉开，女孩纤细的身体就这样全然暴露而出。
窗户透过些许光亮，将趴在她身上的男子照了个正着。
“小贱人…你还敢咬我？装什么纯情…你的那里我没看过？”
痴迷的埋下头，男人满嘴污言秽语，压根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门已经开了。
…
“你们在做什么？！”
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乔夕胸膛剧烈起伏，气的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她真的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福利院里，居然还会存在这种令人作呕的蛆虫。
身为老师，他竟然去侵犯自己带的孩子。
这还是人吗？
根本连畜生都不如。
眼底迸发出一道狠戾的光，乔夕拿起门后的拖把，想也不想的扑了上去。
“放开她！”
“谁？！”
…
沉迷侵犯中的男子，根本没有料到中途会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
心里‘咯噔’一声，他快速的从周珍身上弹起。
然而还不等他看清来人是谁，便被乔夕的拖把，劈头盖脸的拍了个正着。
举着的拖把，她是半点儿没有客气，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男子的脸抡过去。
“操！”
粗鲁的骂了一句脏话，男子下意识的闭上眼，往后推了两步。
可下一秒，他的下·身也遭了殃。
感觉那处穿来锥心的痛感，男子气的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的蜷缩成虾米。
从脸到下.体，再到对方的脚踝和小腿。
乔夕以极快的速度将男子放倒。
虽然现在这幅壳子是稚嫩的，但毕竟是拼斗过无数个世界的成年灵魂。
她丰富的经验给了她极大的帮助。
看也不看地上的‘蛆虫’一眼，乔夕趁着他没回神的功夫，第一时间拉下桌上的周珍。
快速帮她穿好身上的衣服，就赶忙绕开男子往外走。
“呜呜呜…”
许是今日的事吓到了周珍，此时的周珍，早已没有了盛气凌人的模样。
紧紧的被乔夕抓着，她脸色煞白的跟在后面，不停的掉眼泪。
…
……
从办公室离开，乔夕的面色十分难看。
浑身都是风雨欲来的沉重感，她领着周珍，快步来到公共楼里的女厕所。
躲在厕所隔间，她开始帮对方整理衣服。
刚刚走的太急，纽扣都系错了，此时只能解开扣子重新扣。
然而就是这样的举动，却让周珍下意识的缩了缩身。
瞧见这一幕，乔夕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你别怕。”
深吸一口气，她强颜欢笑道：“我不会乱碰你…只是帮你整理一下。”
现在的周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样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见人。
她需要帮她穿好衣服。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谁都不会来…”
“你别怕…”
“我不会让他再碰你…”
无意识的摸了摸她凌乱的头发，乔夕耐下性子，不断的开导安慰着。
可随着时间的拉长，她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光是想想，都能让她窒息。
她不敢去想，这样的情况，到底维持了多久。
“我…我不怕。”
许是她的安慰起了效果，周珍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小手攥着自己的衣服，她垂着头，一字一句的喃道：“我不怕…我知道这就是代价。”
代价？
“什么代价？”眉头拧紧，乔夕边帮她扣扣子边问：“是他给你说了什么吗？”
“想要一件东西的话，就需要付出代价呀！”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周珍仰起头，表情坦然的说道：“我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所以老师并没有做错。”
“他给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
天真无邪的童音，诉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女孩，乔夕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心像是被放在了油锅里煎烤，在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个非常恐怖的事。
周珍…居然并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唇瓣哆嗦，乔夕感觉自己的音调都变了。
“你知道，这些代表了什么吗？”
这并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揭过的事。
“我知道呀！”毛茸茸的脑袋歪了歪，周珍理所应当的说道：“这代表了我们谁都不会欠谁，是公平的交易，就和外面用钱买东西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只是今天弄疼我了，之前不会这样…所以我不怪他。”
…
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在说完这句话后，周珍还十分防备的瞪了乔夕一眼。
“你别以为你能和我抢！”
“我们的事还没完呢！”
…
“…”
耳畔是女孩毫不知情的声音，乔夕的心却又坠了又坠。
又惊又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