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白鹤离开后,这幽暗潮湿的空旷牢洞又恢复安静, 只有水珠滴答声一直都在, 蓝飞儿垂着头, 一道并不强烈的视线落在身上。

  哗哗哗, 有人下水了, 淌水而来,停在了她跟前。

  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在脸上。

  “冥冥中总觉得你还会做出其他惊世骇俗的事来,因此并没有很意外……”

  耷拉的眼皮微微一颤,蓝飞儿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声音干涩道:“这样便好。”

  温梧宁比她想象的平静, 她还以为温梧宁会怒骂斥责,会怒不可遏,更甚者会大义灭亲, 会和她恩断义绝。

  这只手移到她耳后的异骨, 干燥温暖的柔软触感让她身体微微一颤,牵制着她的锁链也微微晃动发出声音,异骨敏感铁鞭落在身上哪里她都不怕,唯独碰到异骨便疼痛难忍,因此她总会下意识地避开耳后的异骨。

  “东西是你拿的吗?”

  蓝飞儿睁开眼,目光从身下幽深的寒冰水缓缓移到跟前的脸上。

  东西不是她拿的, 可她无法解释烛婴对她穷追不舍。

  她只有沉默。

  其实她很疑惑为什么烛婴会认定是她偷了归元,虽然当时她出现在妖都王宫很可疑,但不可能仅仅因此就断定是她?

  “是不是?”

  异骨上传来的酥酥麻麻感觉让蓝飞儿收回思绪,面对眼前的人她无话可说, 只是这酥麻温暖如丝渗入骨肉,让她已经麻木的感觉系统复苏。

  “温梧宁你抱抱我吧,我冷。”

  啪!

  蓝飞儿被打偏的脸上是不敢相信和怔忪。

  “究竟是不是你?说啊!”温梧宁咬着牙低吼,右手手心发烫颤抖。

  原来她并不是如表面表现的那么平静。

  脸上这巴掌比起之前的鞭刑实在微不足道,可这半边脸奇异的滚烫发红,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样。

  若她不是魔,温梧宁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来问她,温梧宁会信她,但她是魔,因此温梧宁不敢信她了。

  怔忪的脸上眼泪滚滚落下。

  然而下一刻冰冷的身体落入一个颤抖温暖的怀抱,耳边的声音颤抖压抑。

  “若是你,便把归元交出来,我保你。若不是,我信你,我会向师父师叔说明。你说我信……你说啊……”

  她不能说。

  “这无数枉死之人,这数不尽的罪孽,真的是你吗?!”

  蓝飞儿嘴角牵动像个孩子一样瘪着嘴,无声无息的眼泪流得更凶,她知道这是温梧宁的底线,她和温梧宁从此真要形同陌路了。

  她没做过她不认,可她亦不敢否认,因为若温梧宁调查起来,一定难逃鞠一尘的黑手。

  她为何总是陷入两难的局面。

  上次被魔族围困,她成了魔族大护法,从此她要忍受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此次落入盛白鹤设的套,黑锅从天而降,她还不能甩锅。

  “若真是你,我该怎么办?”

  耳边哭声沙哑,这个温暖的怀抱在颤抖收紧,蓝飞儿的心瞬间仿佛被一只大手抓紧,她颤动的唇动了动。

  不是我。

  或许她就不该贪求。

  她不该出魔域,不该来找温梧宁。

  温梧宁此路或许艰难,却必定不会孤独,她会遇到与她志同道合的伙伴,而不是狭隘自私的她,温梧宁根本就不需要她,是她自作多情,孤独一生的也只会是她一个人。

  她孤独漂泊了一世,其实不在乎再多一世。

  但当滚烫的泪水落在她颈间时她还是不可抑制的哽咽出声。

  她不舍她不甘心,她压抑着哭腔道:“温梧宁,我们两清了,以后两不相欠,我也不会再纠缠你。”

  离亥会来救她,除非离亥不要她体内这颗魔丹了。

  魔丹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为了防止被鞠一尘发现,魔丹在她体内一只蛰伏,但蓝飞儿不想再让它做缩头乌龟,她调动体内魔丹,有一种玉石俱焚的念头。

  离亥与魔丹有感应,离亥一定能感觉到她的决心。

  如果不来救她,她死了这颗魔丹也别想全身而退。

  她驱动魔丹和盛白鹤鞠一尘拼个你死我活,和魔丹玉石俱焚,也不这么憋屈死的无声无息。

  谁都别想欺她!

  体内的魔丹微微动荡警示蓝飞儿,被愤恨冲昏头脑的蓝飞儿冷静下来。

  魔丹的动作很小,但离她最近的温梧宁还是察觉到了,一双眼微红还带着泪珠,盯着她看。

  蓝飞儿心下已经做好了决定,对双眼含泪的温梧宁释然又轻浮一笑:“你亲我一下,我或许会告诉你。”

  蓝飞儿已经做好再挨一巴掌的准备,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个带着冷然馨香的吻。

  这个吻柔软让人猝不及防,意外得让蓝飞儿几乎心跳骤停,她脑中像是炸开了烟花,她本能地索取深入,这时对方却已经抽身离去,她仍然恍如梦中一般。

  一个还在梦中,一个心如擂鼓,待蓝飞儿从梦中醒来,她已经错过温梧宁脸上慌乱和迷茫,见到的只是坦然。

  沉默在二人间蔓延。

  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如果这是场战役的话,那局势有了微妙的改变,一直处于劣势的蓝飞儿仿佛翻了个身占了主导。

  只见蓝飞儿忽然笑了,这个笑十分不怀好意,让原本内心就有些忐忑的温梧宁心中一个咯噔。

  “我骗你的。”

  温梧宁表情僵硬,其实做这个举动之前是有满足蓝飞儿的条件来得到归元取出的目的,但是做过之后她却又说不出口。

  “为了归元,你可以亲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是不是提其它要求你也会做?这个归元于你而言就这么重要?”

  温梧宁嘴唇微微颤动,蓝飞儿还不知道温梧宁和烛婴的三个月之约,这样竖起尖刺说话像刀子一样的蓝飞儿温梧宁其实并不陌生,只是这次会难受。

  “是。”

  蓝飞儿盯着她看了会,忽然轻轻笑了声:“可惜了,温梧宁你看人还是不如盛白鹤。”

  “正如他所说的,我阴险狡诈,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迷惑你。无论是救你还是接近你都是另有所图,就连说对你有意也是和盛白鹤之间打的一个赌而已。”

  盯着温梧宁越来越白的脸,蓝飞儿的心也仿佛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渊,但是她的这张嘴仍在继续捅刀子:“温梧宁你心太善,救过你一次就无条件的信任,却不知你只是我和盛白鹤较量间的一个玩物而已。”

  “你以为区区一个水牢能困得住我?我堂堂魔族大护法会死得这?我若死在这魔族便会与你们不死不休!”

  “你也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说罢蓝飞儿退回去垂头闭眼恢复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水滴滴答滴答滴答。

  许久她听到一声微弱的‘师妹’,一只手触碰到她的脸,这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过去的种种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划过。

  她释放出魔息魔纹瞬间爬满脸扭头一口咬住这只手,一双眼如野兽般盯着眼前的人,松开口时她舔了舔口中的血,冷笑道:“你莫不是还真对我有意了?若真如此日后便随我去魔域,只是那时就不能再叫我师妹了,要叫我蓝护法。”

  温梧宁收回手,被魔咬伤的手甚至比被铁鞭倒针刺伤的还要严重,血流不止,鲜红的血成串滴落在这冰寒的水中。

  温梧宁低头捏着这只异常疼痛的手,苍白的脸毫无表情:“你知道归元的下落。”

  “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证明此事确实和她有关,无论前面所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她都该受点教训吃些苦头。

  温梧宁捏着手转身往岸上走。

  蓝飞儿望着淌水而去的背影,见她上岸转身回望,蓝飞儿冲她有恃无恐龇牙一笑。

  “就算日后你被救回魔域,我也会把你抓回来将你囚禁,直到你知错悔改那日。”

  温梧宁面无表情的说完,拖着湿哒哒的步子消失在漆黑的甬道中,留下在水牢中发愣的蓝飞儿,以及一直都没有断过的水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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