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神君他又想渣本座[重生]【完结】>第058章 过往(修改了内容)

  “我喜欢过晏顷迟, 我曾经倾其所有,想把所有好的都给他。”萧衍对谁也没有提过这段尘封往事,他在心里斟酌着言辞, “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 可后来他遇到了江之郁。”

  “江之郁?”沈闲重复道。

  记忆里,在江家覆灭前, 晏顷迟和墨辞先在宗门里各执一派, 两个人多年来就像是在摈斥异己。

  “我找到了江家覆灭的初始, 我想向周青裴揭发裴昭, ”萧衍眼眸沉沉, 回忆着昔年过往,需直面伤痛,“裴昭是墨辞先的唯一的学生,只要墨辞先洗不清,那晏顷迟就可以踩着他上位了,我想帮他。”

  但他没料到, 这件事会遭到裴昭的算计, 裴昭以苟合的理由威胁, 萧衍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怕此事会影响到晏顷迟的地位, 就只能自己躲藏起来,跟晏顷迟说自己是要闭关去了。

  “我被裴昭喂了毒, 毒入五脏六腑,我经脉寸断,瞎了眼, 成了废人, ”萧衍说道, “最后实在没去处了,就只能悄悄回了宗门。”

  “可等我再回来时,他身边多了一个叫江之郁的人。”

  何等无耻,何等下作。

  “晏顷迟骗了我,他欺我眼盲,没有和我说江之郁的事,”萧衍像是被涨潮的水淹没了,有着强烈的窒息感,“却在合欢的时候,念了江之郁的名字。”

  沈闲静静听着他的倾诉,听他说着自己藏压许久,又无人可诉的过往。

  “后来,我的伤好了,晏顷迟却因为和江之郁的事情被宗门知晓,江之郁被赶出了宗门,我便没有见过他,也不晓得他长什么样子。”萧衍说道。

  “他在的那段时日,你的双眼一直都无法视物吗?”沈闲问道。

  “嗯。”萧衍说道,“再往后,周青裴又以此事为缘由,说我蓄意勾引晏顷迟,将我关在了牢狱里,贺云升说,等晏顷迟将一切都做好之后自会来接我的,他让我等一等。”

  可晏顷迟并没有来接他,他被关押牢狱不久后,裴昭记恨着先前的事,寻味而来,隔三差五的就来欺辱他,裴昭一面忌惮晏顷迟会找自己麻烦,一面又想享受萧衍的哭泣和哀求。

  偏萧衍始终不曾低哀求过,哪怕遍体鳞伤,他仍是咬牙不言。

  “他们把我推进无池,让我吃掺杂津液的残羹冷炙,欺辱我,作践我,我都可以置若罔闻。”萧衍说到此处,顿了顿,似是不知再如何说下去。

  一扇门,掩住了世间所有的喧嚣杂沓,清白的月光穿透薄薄的窗户纸,照在两个人之间。

  萧衍蜷曲着身子,静靠床头半晌,才低声说道:“可后来有人告诉我,是因为晏顷迟说我勾引了他,我才会被关进来的。”

  沈闲怔住,脸色阴晴难定。

  “裴昭肆无忌惮的欺辱我以后,又担心我会揭发他,所以想把我杀了,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萧衍缓了口气,才接着说道,“他们趁着深夜,把我拖到圣湖,想把我再羞辱一番就杀了,但是他们忘了,一旦我脱离禁制,他们就拿我没办法了,所以我杀了他们。”

  “可我让裴昭逃走了。”

  两个人目光交织,萧衍窝在沈闲的影子里,屋子没点灯,从他这里看去,沈闲的影子更重了。

  “我入了魔,杀了人,我和晏顷迟说是他们先要杀了我,我才会还手的。可晏顷迟却始终认为这是我的错,他把我关去神域,让我永沉死寂之地。”

  “你逃出来了。”

  话至此处,沈闲全然明白了。

  “是,我趁着晏顷迟离开的时候,逃出来了,”萧衍忽然笑了,笑里讥诮不作遮掩,“我恨死晏顷迟了,我想把他凌迟,但是又觉得太便宜他了,为什么他不能和我经历一样的痛,为什么我再见到他,他还是高座九尺明堂的神君!”

  “现在他告诉我,是他把我从地狱带回来了,可这又怎么样?他凭什么觉得,他复生了我,我就该像以前那样围着他转,对他言听计从?”

  萧衍的话音沉了下去,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宁愿他从来没有养过我!”

  片刻的沉寂。沉寂中,沈闲能听见萧衍压抑的呼吸声,像是附在他耳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萧衍黑压压睫毛下的眼睛,那双墨黑的瞳仁,让他没来由的想到了故里的抚仙湖——

  青山压住了夜下的湖,静谧幽深的湖水,在风里泛起涟漪,行径时不闻水声,却能瞧见倒映着的万里山川。

  “你没有错。”沈闲终是启唇道,“这不是你的错。”

  “所以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人,”萧衍克制着情绪,低声说道,“晏顷迟上辈子就在利用我的感情,为何我不能利用他的感情?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想的,他是真的悔过也好,假的也罢,我都不会再信他了。我会让他还清一切以后,亲自了结他。”

  “既然你有这个决定,那应是有自己的想法了,只是宗玄剑派那里局势云谲波诡,你一个人势单力薄,需要我叫人跟着你吗?”沈闲问道。

  “不必了,”萧衍说道,“晏顷迟把我看得太紧,就是叫人陪着也无用,连你的折扇都被他收走了。这两日,我需要跟你换一个不起眼的东西传音,得未雨绸缪。”

  沈闲闻言,神色肃穆。

  萧衍身上的药香融在空气中,他凝视着缝隙下透来的光,阴冷的笑道:“裴昭差一点就死了,他怎么还能活着?”

  “此蛊是南疆的巫蛊,盛弦歌是月神的护法,蛊是有些难解,好在他已经死了。”沈闲接话。

  “墨辞先那里,我还有旁的打算。”萧衍几乎有些固执的说道,“但是裴昭必须死,他的案子现在落在晏顷迟手上,这不行我不准,裴昭只能死在我手上,我不准他死在旁人那里。”

  他总觉得墨辞先已经怀疑自己身份了,他那日来探识海,根本就是在试探自己,此人必欲尽快除之。

  “还是亏了,”萧衍不豫,有点不大满意的说道,“他已经欠了我两条命,可他只有一条命,一条命不够,不经玩儿,我还要防着被人瞧见了。”

  “需要我帮忙吗?”沈闲问道。

  萧衍看着他,示意他往下说。

  “他让你被巫蛊蛇咬了,我们那日带过去的弟子还有宗玄剑派的弟子,都死了七七八八的,也不差这个,”沈闲说道,“倘若他也是被巫蛊蛇咬了呢?只是咬的毒性不烈,前几日看不出来,这才未被发现。如果它中的巫蛊,是像瘟疫那样会被传染的呢?还有人会接近他吗?”

  萧衍明白他的意思了:“你也要同我去宗玄剑派么?”

  “如果你愿意,我陪你在那里暂住两日,应当不成问题。”沈闲说道,“就以照看你的名义,只留两日。”

  萧衍指尖绕着自己的长发,打着圈儿,在斟酌。

  “阁里还有事要处理,你确实不宜久留,”他最终说道,“我估计,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我无法在外面待太久,周青裴和别的长老还不知道此事。”

  沈闲听他说这个,才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没问:“说到这里,我想问问你,那日把你带走的人是谁?你看清了吗?你受伤了吗?要不要紧?我给你看看?”

  “没有。”萧衍避重就轻的说道,“我没什么事,人已经被我处理了。”

  沈闲不是个愚笨的人,听萧衍这么说了,大致能猜出他藏了话,但也没有多问,萧衍既然不肯说,那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萧衍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我觉得,晏顷迟和我这几次的交手里,他的功法明显薄弱了很多,就像是……”

  他话未说完,在回忆里辨别着晏顷迟的一招一式。

  修士们都有灵府,灵府里积攒流通着全身的灵气,但是萧衍在交手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晏顷迟不仅仅是功法薄弱的事了。

  而是他的灵府快朽了,人瞧着看不出异常,完全是有什么东西在吊着他的命,把他快要散去的灵气重新凝聚于体内。

  这样的情况,往往只存在于……

  “像是什么?”沈闲打断了他的思虑。

  “像是……”萧衍闭上眼,最终压回了唇齿间的字,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

  翌日清晨,萧衍拉开门的瞬间,第一眼瞧见的人是晏顷迟。

  于沉浮的日光里,晏顷迟静立在他面前,仿佛宿夜未眠,失去了昔日的温和,面容疲倦,薄唇微抿着,只是在看见萧衍的时候,冷淡的眼睛里才起了丝暖意。

  “好狗不挡道。”萧衍说道。

  晏顷迟以余光朝萧衍身后扫过去,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站在面前的人,就无人在内了,萧衍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反手拉拢身后的门。

  “看什么。”萧衍说道,“三长老是来找我的,还是找他的?”

  “找你的。”晏顷迟看他神色如常,温声道,“我为我昨日的不理智道歉,我只是想看看你,我不该如此的,抱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萧衍倚着门,淡声道,“我跟三长老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他不再叫他声“师叔”,而是毕恭毕敬的“三长老”,晏顷迟的愧疚感,再次被生疏的称呼催生出来。

  晏顷迟的眸光黯了黯,勉强牵出一抹笑,说道:“是,这是我的过错,我不应该要求你原谅我的。我们还可以好好说一说吗?”

  “说什么?”萧衍问道。

  “你要带沈闲去宗玄剑派?”晏顷迟问道。

  萧衍轻“嗯”了声,他原本以为应该由自己去说,未料是沈闲先去找晏顷迟谈了,沈闲怕萧衍在昨日的争吵过后,再面对晏顷迟会觉得不适,是以,天还未亮时便悄然离开了房间。

  至于两人之间怎么谈的,就无从得知了。

  晏顷迟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翻涌的情绪堵住喉咙,他最终只是微颔首,做出底线的退让:“说好了,只能两日。”

  萧衍不愿多说,只是又“嗯”了声。他没看晏顷迟的脸,两个人站在安静的廊上,日光在他们脚下交界成一条线,像是分割了两人,一明一暗。

  长久的静默。晏顷迟拢在袖子里的手,几次想要伸出,最后都是收回去了,萧衍以余光瞧见了,他想到了昨晚的揣测,便认真端详起晏顷迟。

  晏顷迟近来消瘦的实在厉害,浑然一副沉疴绵惙的模样,想不留意都难,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整个人形销骨立的,连原先束在腰间的玉带,都不大合身了,微微朝下坠了些。

  他的灵府……萧衍想到自己昨晚未说完的话。

  这是受自己剑气影响吗?还是……萧衍思忖,晏顷迟既然还活着,这剑伤摧残的也只是身子而已,他的灵府又怎么会散?

  萧衍目光朝下挪,看见他的影子在日光下被拉长。

  秋日的冷风,卷起他长袍的下摆,露出脚底下染着泥污的长靴。

  晏顷迟每每出现都是白衣无暇的,哪怕从尸山血海里踏过去,也皆是纤尘不染,哪曾有过这样的狼狈。

  萧衍收回视线,不欲多言。

  “你身子好些了吗?”晏顷迟的笑意尽在脸上,“等回去,我让谢唯给你再看看。”

  他眼里温柔藏不住,两个人能如此交谈,对他而言已是求之不得的幸事,哪怕萧衍并未说什么,只是应声。

  “不必了。”萧衍答道。

  晏顷迟本来还想问问他把他带走的人,但怕话多了以后又惹到萧衍不快,只得说道:“你安心住着,往后一切有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好吗?”

  萧衍这回没答话。

  两人又陷入了微妙的氛围里,街上的喧闹声更将此处的安静衬托出来。

  楼下,有脚步声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击碎了这里的沉寂。萧衍偏过脸去看,瞧见沈闲正从拐角处走来,他今日心情看起来格外好,步调都轻快多了。

  “二郎。”萧衍绕开了晏顷迟,朝沈闲走去了。

  沈闲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笑道:“阁主慢些。”随后,他朝站在日光影子里的晏顷迟微颔首。

  没了昨日的剑拔弩张,乍相对,晏顷迟却仿佛失语,半晌没说一个字,他的身量比沈闲要再高些,从沈闲这个角度看去,他的眼神晦暗而幽深,有着不同于昨夜的阴郁。

  那望过来的一眼,显然没藏压住戾意。

  沈闲瞧出来了,但是也什么都没说,他对萧衍说道:“我方才去给阁里弟子交代事情了,这两陪你去宗玄剑派,阁里也得有人照应。”

  “嗯。”萧衍和他一并下楼去了。

  晏顷迟仍旧静立在原地,白色的袍子浴在日光的影子里,像是老旧昏黄的残影,孤零零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你再不努力,老婆就要跟人跑了(亲妈语传来重心长的叹息)